12:00AM，日光炙烈。
贫民窟和联邦众议院只有一街之隔。
两天内多次激烈的□□与**让叶炤感到腿软。他拎着手提行李箱，跟在秦冉身后亦步亦趋。日光炙烤下他有些恍惚，感觉身前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脚下滑了一下，他不由低头，发现自己是踩到了一张沾满污泥的传单。
那张传单上是关于油画《情人节的晚餐与玫瑰》拍卖的讯息。当然，在贫民窟，这张传单的作用，大抵是在倒卖拍卖会的门票。
叶炤仔细一看，传单散落得到处都是，秦冉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传单，他们都停住了脚步。
随着《情人节的晚餐与玫瑰》作者的逝世，这幅画的价格水涨船高，拍卖持续了整整一年，才敲定了最终成交价。
那会儿，叶炤还没什么远大理想，顶多沉迷在他的教官那种成熟沉稳的魅力里。他喜欢的只是黑曼巴在教导生员时的游刃有余与冷定，冷定之余，对他总有一些隐秘的特殊关照。他藏不住心里的悸动，忍不住跑到教员室，盯着秦冉的眼睛问：
“长官，您当着别人时总会教训我，私下里又照顾我。您是不是很喜欢我？”
秦冉只是回以一个师生间的官方微笑，缓慢点头：“你的枪械掌控能力很强，会是一个优秀的步枪手。我很喜欢这样的学生。”秦冉说完站了起来，转身背对他，去收拾笔记本电脑。
他又绕过去，低声且焦急地追问秦冉：“哪种喜欢？”
秦冉唇际的笑意渐深，继续整理数据芯片，并不回答。
叶炤懂了，秦冉不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不放弃，仍旧目光灼然地盯着秦冉：“长官，我可以进入您……吗？”
秦冉终于抬起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于青年恶劣的玩笑，年轻的长官早就习以为常——他多的是方法可以“惩罚”他。
静了静，叶炤在秦冉还没发作之前见好就收。他劣笑了两声，朝秦冉解释道：“哦，抱歉……我是说，我可以进入您的指挥部吗？”
“当然可以。”
那时候，他就想和秦冉睡一次。至于怎么睡，他就没往深处想过了。
反正怎么睡都可以。
他和秦冉这种暧昧不清的气氛，曾经得到过一次升华。虽说升华失败了：
不久后，秦冉在一个空气微凉的秋天，约他去首都大饭店。
他本以为会是一个寻常的观景餐厅，也许秦冉只是又有军务找他，不方便在别的地方说——这种无聊透顶的见面理由秦冉已经用过无数次了。但根据他的观察，秦冉每次也并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大事，只是无聊了而已。
他从观光电梯上到了99楼，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刺目的光线逼入眼睛。
叶炤忍不住眯着眼，看清迎宾台后是一面硕大的水晶荧屏，荧屏显示的画面是一幅才被以六亿元的高价拍卖掉的知名油画《情人节的晚餐与玫瑰》。质感光洁柔滑的白桌布上，放着四十厘米高的中世纪复古烛台，而晚餐只是一块精致的六寸蛋糕，顶层奶油的最中心，安静插着一枚钻戒。一束红玫瑰斜在桌角，花瓣四散掉落，旁边酒红色的窗帘上有着烛火映出的倒影。那是一对正在拥吻的情侣。油画的内容浪漫而充满情绪，技法亦精湛高明，逼真宛如相片。
周围播放着悠扬的爵士乐。叶炤路过镜子时随手整理了几下头发，他忽然发现周围有许多上流社会衣着光鲜的alpha拿着这样那样的玫瑰花束，步履生风穿行在通往餐厅露台的回廊上。地上铺着厚厚的丝绒地毯，因此他们锃亮的黑皮鞋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来。
叶炤顺着他们的去向，看了一眼。
那里有一排上等预留位，桌上的烛台、布置都与《情人节的晚餐与玫瑰》中的相仿。烛光与星河已粲然连成一片。
叶炤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是情人节。
他胡乱猜测着秦冉在这个日子，把他叫到这里的原因。
他无端紧张了起来——他甚至很害怕，害怕待会儿他会见到秦冉和另一个omega一起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们或许很恩爱，omega或许会由起初的惊喜转为幸福而甜蜜的欣喜。
叶炤的脚步比99楼所有人的脚步都要忐忑沉重。他就这样沿着丝绒地毯一步一步走过去，他很想跑起来，但他又觉得自己的两腿僵硬无比。
直到他看到遥远处的秦冉坐态悠闲，也不像其他alpha那样正经八百穿着西服，而是穿着并不正式的黑衬衫时，他的所有焦灼情绪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阑珊光影当中，秦冉两肘支在桌上，两手交叉抵在下颌，挡住了锋利的颌线，那双雪蓝色的眼睛则是漫不经心看向遥远的夜空。餐桌一如油画里的那样，桌边斜了一束红玫瑰，桌中央放着一个慕斯蛋糕。不同的是蛋糕中间并没有嵌着什么钻戒，而是有一个奇怪的隆起，小丘似的。
更重要的是，秦冉是一个人。他的对座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omgea。
叶炤心里那些积压着的、隐秘的期待瞬间迸发出来。但他不敢表现得太高兴，生怕幸灾乐祸。他感觉他永远不会是被命运女神所眷顾的人。
然而他刚坐下来，他们连互道晚好、讨论天气的尴尬开场白都还没说，秦冉的终端机就震动着，嗡鸣不止。
秦冉原本并不想搭理，但那震动一直未停下。光屏数次亮起又熄灭，上面清楚地显示着二行字，连叶炤都看清了：
【军部，紧急情报会议。】
【校官以上全员，请在半小时内前往议事礼堂。】
一阵沉默被拉长至数分钟。
最终，竟然是叶炤先开口：
“长官，我在这里等您。”
秦冉沉默着抬起眼睛，将两难的目光投在他的脸庞上。
叶炤静静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一小时。”叶炤挑起唇，轻轻笑，唇角的梨涡就落在秦冉深邃的眼瞳中，“我只给您一小时。”
秦冉离席时尽可能保持着风度，他稳住步伐，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在叶炤看不到的转角，他还是忍不住奔跑起来。那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愚笨，一点也不精明，简直不像他自己了。
……
Alpha与omega们在首都大饭店九十九楼相拥，接吻，而后又两两结伴，姗姗散去。
叶炤却是一个人等到了凌晨五点。
当第一缕晨曦破开薄云，照射在露台最东的独角兽雕像上时，忽然有个沉重的脚步声朝他跑过来。
叶炤连发怒的句子都想好了，正要喷薄而出，一回头，却发现来者并不是他想骂的那个。而是一名下士。
下士是个看着跟他差不多大的alpha，气喘吁吁在他桌前刹住脚步，把一张金卡递给了他：
“叶先生，您好。长官还在会议中，今天实在来不了。他让我把这张卡交给您，密码是……”
叶炤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不用告诉我！”
叶炤两眼血丝遍布，面无表情站了起来：“你付账就行了。关于他的事，我不想知道。哪怕是他的交易密码。”
“叶、叶先生……”下士追逐他的脚步，但他走得好快，下士追不上。
已经走出了露台，叶炤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猛地回身，目光锁定住餐桌上的慕斯蛋糕。
冷藏慕斯蛋糕的精致造型已经有些融化了，边角软烂。
叶炤掏出了他加装了消音器的□□，缓慢上膛，而后瞄准。
“咻”的一声，他扣动扳机朝那蛋糕开了一枪。
奶油顿时四下飞溅，桌面上一片狼藉。
下士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张了张口想劝上两句，最终还是没劝。
……
那之后，他和秦冉的关系步入了一个全新的、奇怪的阶段。
他们好像越来越暧昧了。又好像越来越远了。
.
秦冉移开了皮靴。他低下头，拾起脚下那张脏污的传单。《情人节的晚餐与玫瑰》已经模糊不清，只有“高价出票”四个大字还清晰可见。
他直接用干净整洁的衣摆去擦上面的泥点子，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情人节的晚餐与玫瑰》也都无法显现出原本的模样了。他觉得心脏一阵麻痹似的难受。
叶炤就安静在他身后站着，他想了想，还是缓缓回头：
“阿炤，你饿吗？”
叶炤只盯着地上的传单，仿佛沉浸在什么事情里，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毫无反应。
“时间还早。或许，我们可以去首都大饭店先吃个午饭，再去拜会斯卡兰教授。”秦冉提出建议。
停了有几秒，叶炤回神，抬起头看向他时两眼空空，目光沉静：
“我已经不饿了。谢谢。”
秦冉不懂他为什么要加上“已经”两个字。
“如果我非要带你去呢？”秦冉有着奇怪的坚持。
叶炤从口袋里摸出了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又吐出辣烈的烟雾。
“长官，你会喜欢你的学生吗？”叶炤平静地看着他，仿佛早就知道了答案。
“我是说……那种喜欢。”叶炤怀抱着一丝希望作补充。
秦冉微微怔了下，旋即肯定地回答：“怎么不会。”
“那你会喜欢一个alpha吗？”叶炤又问，“我是指，排除掉生理冲动、不受信息素的干扰的喜欢。因为这个alpha可能会变得很奇怪……他或许变成了omega，很可能还是没有子宫的omega。不要去想事情为什么这么荒谬，因为这个alpha很可能还失忆了……他不确定是不是这样。”
秦冉摸出了车钥匙，“先去吃饭吧。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填饱肚子，就没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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