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的几天，许婧柯如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被各种年度总结会议和维系各方关系的饭局填满，白天处理文件，晚上推杯换盏。
每一场饭局都是一场微型谈判，每一杯酒都承载着利益与人情。
“许总最近气色很好啊，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能和贵公司达成合作，不就是最大的喜事吗？”
她周旋其间，笑容的弧度、敬酒的时机、话语的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又是一场与合作方的答谢宴，席间气氛热烈，对方频频敬酒，话语间满是恭维与对来年继续合作的期待。她笑着应酬，杯中昂贵的白酒让她胃里隐隐灼烧。好不容易宴席散场，她婉拒了对方续摊的邀请，由司机送回了公寓。
已是深夜，公寓里一片寂静。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俞飞朔的消息跳了出来：「我到家了，一切安好。」
她没回消息，直接拨通了视频通话。
响了几声后，视频被接起。屏幕那端出现了俞飞朔的脸，他似乎在卧室里，背景是简单的家居环境，光线温暖。
“还没睡？”他问，声音低沉而温柔。
“刚回来。”许婧柯捏山根。
“你看起来累了，早点休息。”
“嗯。”她应了一声，“在干嘛呢？”
“刚收拾完东西，准备去洗澡。”
“洗澡啊……”她拖长了语调，“那别挂，就这样，我要看。”
“看完了还睡得着吗？”他拿着手机，走进了浴室，将手机靠在洗手台的置物架上，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摄像头能大致捕捉到淋浴区的方向，然后，他开始脱衣服。
她看着他双手交叉抓住了上衣的下摆，衣衫被缓缓向上拉起，肌肉的沟壑在暖光下投下诱人的阴影。
他走进了淋浴间，磨砂玻璃门关上，模糊了他**的身影，只能看到一个充满力量感和诱惑力的轮廓。
水汽缭绕中，他的身形像是被柔光滤镜处理过，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散发出的男性荷尔蒙。
不久，水声停歇，磨砂玻璃门被推开，带着潮湿暖意的白雾先他一步涌了出来。
他围着一体浴巾，堪堪遮住腰部。湿润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发梢还坠着细小的水珠，顺着太阳穴滑下。他抬手将额前微湿的黑发向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看够了吗？”
“看不够。”她坦然地说。
“我会保持好的，不让你失望。”
“真乖，有自觉。”她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睡吧。”
“嗯。”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年后有个比较重要的行业峰会晚宴，到时候你回来，我带你去。”
“好。”
她结束了视频通话，没有立刻起身去洗漱。而是点开相册，手指滑动，找到了刚才视频时，她截下的几张图片。其中一张，正好是他刚走出淋浴间的那一瞬间，模糊的光线下，充满了被禁锢的性感。
她将这张照片设置成了和他聊天的背景。
第二天中午，俞飞朔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帮着母亲择豆角，锅里炖着排骨，香气弥漫。
俞母一边熟练地切着姜片，一边问道，眼角的皱纹里带着慈祥的笑意，“小朔，年后初几走？”
“初七。”
“哦，那挺好，还能在家多待几天。”俞母欣慰地说，“看你这次回来，人也精神了，工作还顺心吗？”
“嗯，还行，挺顺利的。”
午饭上桌，俞飞朔举起手机，对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排骨炖豆角，以及旁边那碟自家腌的咸菜，“咔嚓”拍了一张照片，给许婧柯发了过去。
「我妈做的排骨。」
他附上一句简单的说明。
俞母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
这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频繁上演。俞飞朔时不时就把手头的活计拍下来，晚上临睡前，固定的视频通话也成了惯例，有时只是寥寥数语，有时则会持续到深夜。
这天晚上，他刚结束视频通话，从房间出来倒水，正好碰到起夜的母亲。
“小朔，”俞母叫住他，“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妈看你天天抱着手机，不是拍照就是视频，一讲电话就到半夜。”
“不是女朋友，是……工作上的关系，是我老板。”
“老板？”俞母显然不信，“什么老板会天天跟员工视频到半夜？还管你吃什么、见什么朋友、看什么书？”老人的直觉是敏锐的，她感觉到这种关系非同寻常。
俞飞朔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现在都讲究人性化管理，老板关心员工生活，是为了更好地调动工作积极性。”
俞母沉默地看着他，灯光下，她的眼神充满了忧虑。她想起儿子这次回来带来的那些包装精美的补品和礼物，一看就价值不菲。
“小朔，妈知道你现在有出息了，在城里站稳了脚跟，咱们家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紧巴，不愁吃不愁穿了。”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臂，语气郑重，“但是，咱们人穷不能志短，不该拿的东西，不能拿，做人要有骨气啊。”
“骨气”两个字，像两根针，狠狠扎进了俞飞朔的心脏。他何尝不知道骨气？可骨气能换来什么？
它能换回父亲当年突发脑溢血时，那笔差点压垮整个家的巨额手术费和后续康复费用吗？它能换回母亲不用再为了几毛钱的菜钱跟小贩斤斤计较吗？
是他现在源源不断汇回家的钱，改善了家里的生活，让父母能住上更宽敞的房子。他能让父母住得更舒适，能让他们无需为医疗和养老担忧，这就是他选择的道路。而他所付出的，是他衡量过后认为值得的代价。
“妈，你想多了。就是正常的工作往来，老板比较关心下属而已。那些东西都是公司福利，没什么大不了的。您儿子现在有能力让家里过得更好，您就安心享受就好。”他伸手揽住母亲的肩膀，将她往卧室方向带，“您快回去睡吧，别瞎操心。”
将母亲送回房间，他关上门，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老城区的夜景。
他并不感到难堪，这是一场他主动入局的交易，他清楚每一条规则，也明白自己能从中获得什么。家人安稳的生活，事业上升的通道，远比所谓的骨气重要多了。
除夕夜，许婧柯没有回老宅，也没有接受任何合作方的守岁邀请，那些场合充斥着虚与委蛇，比独处更令人疲惫。
助理小竹在傍晚时分，将城中最高端酒楼精心准备的年夜饭套餐送了过来。精致的食盒在宽大的餐桌上逐一打开，龙虾、鲍鱼、珍菌，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许总，都按您吩咐的安排好了。”
许婧柯点了点头，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红包，“辛苦了，新年快乐。”
小竹接过那沉甸甸的红包，连声道谢：“谢谢许总！祝许总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科竞蒸蒸日上！”这位上司虽然要求严苛，但在酬劳方面从不吝啬。能让手下人死心塌地，光画大饼是不够的，真金白银的实惠才是关键。
“回去吧，路上小心。”许婧柯挥了挥手。
小竹再次道谢，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许婧柯一个人。
她打开电视，春晚喧闹的声音瞬间填充了寂静，歌舞升平，小品逗趣。她坐在沙发上，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吃着这顿奢华却孤独的年夜饭，目光偶尔掠过窗外此起彼伏的烟花，绚烂，却转瞬即逝。
零点的钟声敲响，电视里传来欢呼和拜年声。几乎是在同时，她的手机开始持续不断地震动，屏幕被纷至沓来的新年祝福信息淹没。合作伙伴、公司高管、各界名流，措辞或恭敬，或热络。
她例行公事般地回复，优先处理那些重要的关系。
宋谦里的信息也跳了出来，：「小姨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越来越美，财源滚滚！我明天一早就去给你拜年，第一个到！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保证你喜欢！」
许婧柯给他转账当作压岁钱，金额比给小竹的红包翻了好几倍。
「新年快乐，明天过来陪小姨吃饭。」
宋谦里几乎是秒收，立刻回了一连串的「谢谢小姨！」和放烟花的表情，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保证准时到！」
紧接着，她看到了俞飞朔的信息。很简单，甚至有些格式化：「许总，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她点开与俞飞朔的对话框，打了个视频电话。
屏幕那端有些晃动，能看到他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电视里也播放着春晚，声音嘈杂却充满了生活气息。俞飞朔的脸出现在镜头前，他似乎喝了点酒，脸上泛着一点红晕。
“婧柯，新年好。”他对着镜头这样叫她。
“新年好。”许婧柯看着他那边的热闹，自己这边的冷清仿佛被放大了，“在陪父母守岁？”
“嗯。”他点头，镜头稍微偏转，能看到俞父笑呵呵的脸和俞母正在削苹果的身影，“他们精神挺好，说不困。”
“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正说着，俞母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家乡口音和笑意：“小朔快来，咱们拍张全家福，等年后洗出来，就摆客厅那个新柜子上。”
“哎，来了！”他回头应了一声，然后对她快速说道，“我先去拍个照。”
“去吧。”
她注视着暗下去的屏幕，方才电话那头短暂的热闹反而让此刻的冷清更加鲜明。
就在这时，秦聿的电话打了进来。
“婧柯！”电话那头传来秦聿清亮的声音，“新年快乐！我、我好想你。”他的声音里带着思念，“你很久都没来了……”
若是平时，许婧柯或许会觉得他黏人，会敷衍几句。但在此刻，被无边孤寂笼罩的时刻，秦聿的声音像是冬日里的一点火星。
“你一个人过年？”许婧柯问。
“嗯，我一个人，你不来，家里就我自己。”
“这段时间太忙了。”
“要不要我过来陪你？外面好冷的，你别动，我过来。”
“好。”
“我马上到！”他的声音充满了雀跃，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和拿钥匙的声响，“你等我！很快！”
不久，一个身影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公寓大楼。
门铃响了，许婧柯打开了门。
门外，秦聿穿着厚厚的外套，围着围巾，脸颊和鼻尖被冻得通红，头发被风吹乱了，笑意盈盈，手里还提着一个一个大袋子。
“婧柯，新年快乐。”他气喘吁吁地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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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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