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集训开始的第三天吧，课程难度便已经进化成传说中捡支笔就跟不上的程度了。
初入新环境的新鲜劲过去后，老师在课上的好听废话变得越来越少，上课内容也从一开始的导学突然就变成了好多人第一遍死活看不懂的例题，这下同学们才恍若初醒般地体会到了集训封闭且紧张的本质。
除了偶尔从习题中抬头看一眼窗外的风景，在食堂和同学分享头回吃到的美食，大多数人更多地是在教室里一头雾水地上课，浑浑噩噩地记下所有知识点，然后大脑飞速运转地把这些往题目里套，而很多又难又怪的竞赛题能做多少纯看自己的天赋与努力。
这样的生活节奏高，压力也大，很多人一扎进去就整日提心吊胆地学，一些有实力有经验的选手们课程跟得还算轻松，课后学得也依然狠，而一刻不停但颗粒无收的选手也有。
这样一来竞赛班学生的差距只有更大没有最大。
不仅仅是做不出来的难题，还有比不上别人的自我厌弃，很容易学生的引起心理问题，。考虑到这点，炎武在八月中贴心地为这些学子请了几位秘密武器。
八月正好也是很多学生的生日，一班班长牵头在中旬凑了一桌人在附近商城的西餐厅搞了顿生日宴。林怀野他们虽没人过生日，但本着学习应该有张有弛的原则，全当放松地去吃了顿好的。
一顿饭下来，两节晚自习也就翘完了。回教室补了些作业后林怀野又往书包里塞了本习题册和上课笔记顶着夜色赶回酒店。
s市最近有点降温的趋势，晚风渐凉，林怀野出了地铁口在室外走了几分钟后，搓了搓还依旧干爽的胳膊，心觉这边的盛夏或许很快就要结束了。
桔子酒店大堂，落地窗边的一排座位上坐了不少吃宵夜的和凑一块讨论问题的学生，林怀野推门进去的时候简单扫了那块一眼。
原本只是习惯性地往人多的地方看一眼，没料到那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室友。
室友边上那位也是老熟人了，林怀野抬手喝了口矿泉水，上前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罗满见到老朋友很是高兴，左边的梨涡立马就挂上了嘴角：“怀野！好久不见。”
林怀野浅浅地点点头，挑了个他俩对面的空凳子坐下：“你怎么在这？”
罗满以手为梳，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我是过来的旅游的，听说你们在s大集训，顺道过来看看。”
林怀野闻言不自觉地看了唐述之一眼，罗满这趟究竟是来看谁，不言自明。
唐述之温和地回看了过去，带着些不在意的坦荡。
“呃，顾一冰也来了。”
罗满话音刚落，那位可以媲美曹操的“顾操”便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冲了出来，一屁股坐到了林怀野边上。
“林哥！我就知道能遇上你。”顾一冰笑得一脸灿烂地勾上他的脖子，“感觉咋俩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林怀野闭着嘴，没回答他的骚话。
罗满笑着道：“一冰倒不是来旅游的，他是被老潘抓来给你们当物理助教的。”
所谓助教，也就是炎武派出来的秘密武器，不止顾一冰一位，凡是拿过奖的学长学姐，能拉一个算一个，炎武的校领导全部打包给送过来了。
顾一冰今晚到的酒店，办理入住后就遇上了在酒店大堂等人的罗满，刚林怀野来的时候他正好去上了个厕所。
“本来何主任让我去数竞生那边，但我想着你选的物理啊，就来这边了。”
林怀野看着他，在心里笑了一声，你情敌也在这边。
“诶，你和谁住一起？你弟怎么和你不在一块啊？”顾一冰问道。
“林英格选的化学，我室友，是他。”林怀野偏过头往男生那边微抬了下下巴。
“噢～”罗满挺意外地看了看他俩，“你俩住一间房？”
顾一冰也搭了个腔：“这么巧？”
林怀野莫名其妙地看了两人一眼：“巧吗？”
和谁住才不巧？
罗满拿起自己面前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又看向林怀野道：“你们两个，呃...就感觉挺巧的。你俩之前不是也认识吗？和熟人一起住也比较自在吧。”
林怀野闻言更觉不理解，认识吗？
似是看出了男生眼里的诧异，罗满解释道：“我们几个共同好友都挺多吧？好几次聚会，你俩都在啊。还有盛嘉君，丁星辰他们.....都成固定搭配了。”
罗满看看他，又看看唐述之，“这你俩都没混熟吗？”
唐述之转了转手中的奶茶杯子：“确实有印象，但不熟。”
“你和苏哲暘都能熟，这位能比苏神还高冷？”顾一冰搭着话，一下子侃了两个人。
唐述之抬头看林怀野：“他在聚会上也不怎么搭理别人，就和边上的男生聊得多。”那个男生他倒是认识，正是高一和他同班的林英格。
顾一冰回忆了一下每次聚会，但他每次跟交际草似的，整个一人来疯注意力没怎么多分给他们。
“啊，你说的他边上的男生应该是林英格？”罗满指着林怀野，“你说那是你弟来着？”
唐述之意外地挑了眉：“亲弟弟？看着不像。”
不过几乎每次聚会林怀野都会带上，也可能是关系特别好的表弟，不过高一的时候也没听林英格提起过他有个哥哥。
“林弟啊，不是亲的，他俩就是邻居，关系好。我们林哥每次出门基本上都会带这个小尾巴，小学开始就带上了。”
罗满同意地点点头。
在座四位其实都是独生子女，不是很清楚亲兄弟的相处模式，但在另外三位看来，林怀野和林英格都快称得上是模范亲兄弟了。
唐述之突然道：“怪不得经常看见林英格在我们教室门口等人，是在等你吧？”
“嗯，他们下课比我们早五分钟。”
“看来你们关系确实挺好。”
林怀野顺着他们的话随意地点点头，思绪却飘了一会。
好吗？
小时候烦都来不及吧？
其实现在有时候也烦...
但是，算了，习惯了都。
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挺热闹，也很安心。林怀野仔细回想了一下休学的那一年，冷冷清清的房间，长时间都收不到一条消息的通讯界面，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继续聊了会有的没的后，顾一冰陪罗满去观海美食街吃宵夜，唐述之和林怀野上了楼。
林怀野掏出房卡走到710的时候发现门把手上挂了一袋东西，上面粘了一张便利贴，写着“唐述之 收”。
不在校内住宿就是方便，男女生可以互相串寝玩，还方便了表白的人。
林怀野将那袋东西拿下来递给身后的人：“给你的。”
唐述之接过，波澜不惊地扫了一眼纸上的字，然后将那袋东西放在了门口，甚至都没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林怀野关门的时候看了眼门外的袋子，突然间想起杨复之前讲的关于唐述之的八卦，竟然有些好奇送这袋东西的人到底是男是女。
但以他的性格，死活主动问不出口。
倒是唐述之天生心细，注意到了林怀野在门口的停顿，扭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林怀野收起好奇，利索地关了门。
“你也经常收到这类礼物或者书信吧？”唐述之笑着猜测道。
“没有经常。”
林怀野这句倒确实没有谦虚，他虽然长得帅，但不是很招桃花，舞到他面前正儿八经表白的，从小到现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噢？”唐述之不是很信地看向他的眼睛，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在撒谎。
“骗你干嘛？”林怀野觉得他的较真有些好笑，还真抿嘴乐了一下。
唐述之第一次见他真笑，觉着可以对这个室友再多问些问题。
“那你有收下过吗？”
“没有，不感兴趣。”
“我也没有。”唐述之耸耸肩，扯起一个无奈的笑。
“那你和罗满...”林怀野话到一半，才觉着这个问题好像有些过界，他都没当着罗满的面问过这两人的事，这下对着还不是很熟的唐述之居然脱口而出。
“朋友而已。”唐述之倒觉得没什么，温和地笑道：“可能因为认识太早，就只能做朋友了。”
“嗯。”林怀野点点头。
“而且我也有喜欢的人，喜欢很久了。”
林怀野有些诧异唐述之会突然告诉他这个，鬼使神差地、更过界地问了一句：“男生还是女生？”
唐述之默了一瞬，想到了自己之前流传在外的八卦，眉头挑了一下回道：“我挺直的。”
“噢...抱歉。”
“没事，我也不歧视同性恋。”
嗯，你们异性恋还挺高尚。
唐述之冷不丁被怀疑了性向，揣着一丝报复的心理也回问道：“那你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我说喜欢男生你会立马搬走吗？”
唐述之诧异地瞄了他全身上下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挺开得起玩笑。”
可能因为毕竟是老朋友的老朋友，两人也是脸熟挺久的了，所以这会相处和朋友也没什么两样。
林怀野随意地回着话：“过奖。”
“所以，是男生还是女生？”
林怀野很少直面这类话题，睨了他一眼才开口：“实话？”
“不然呢？”
“那就是不知道。”林怀野怕他觉得敷衍又加了一句，“没喜欢上过谁。”
唐述之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想到了什么道：“不过你...你也算伪弟控了，找对象是挺难的？”
这都什么和什么？这个人讲话怎么和顾一冰一样奇奇怪怪的？都是竞赛读傻了吗？
林怀野皱了皱眉，沉默以对。
因为和这位刚熟起来的室友聊会天，又洗漱了一会，林怀野补作业一直写到了凌晨两点，摁灭那盏暖黄色台灯的时候发现整个房间居然还有光源。
“你还没睡？”
“嗯，聊天。”
这个点聊天......
林怀野轻轻地吐槽了一句：“有病。”
“你不懂。”唐述之话毕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
林怀野掀开被子一角，突然腹□□：“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是还没追上的意思？”
“快睡吧。”唐述之不擅长怼人，只在黑暗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林怀野哼笑了一声，盖上被子很快就陷入了梦里。
在s市这段睁眼闭眼都是数字符号的日子，只有梦里才有那么点生活气。
有之前那条住了很久的老街，店铺里跑出来的小黄狗，还有书房里那张宽大的书桌。最后是林英格牵着他的手，走在又窄又长的老弄堂里，走过一片居民区上了小山坡，坡上有工厂，草坪上有放风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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