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是怎么回的酒店其实两人都不怎么记得了，他们上车前应该都松了手，然后绿色的出租车先停在了文化路。
但是十指相扣的那一个瞬间，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脏的酸涩与心动，与谁而言都很难忘记。那是他们十几年，头一回尝到这般令人头皮发麻、不受控制的滋味。有一种不可言说不可告人的东西，在他们心底被偷偷播种，又开始肆意破壳生长。
林怀野其实还好些，到底是虚长人一岁又因为性格的原因，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钝感力。他隐约能意识到林英格可能是对自己有不一般的想法，但令他感到更奇怪的是自己对这个意识并不觉得多难以接受。
只像是遇到一道推不出母题的生题，无从下手去解答。但是试卷上的所有问题都有解，生活应该也是，不是在现在学会，就一定会是在下个时间点。
林英格那晚躺上酒店小床的时候觉得自己还挺混蛋的，居然在竞赛前整这么一出。
在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影响林怀野之前，林英格脑中的胡思乱想就没停下过。直到第二天出发和人一起坐上高铁，见他哥还是和往常一样才算松口气。
只要林怀野没有躲他，没有和他避嫌，那问题就不算大。
接下来的高三生活并没有给他们更多遐想的时间，回学校的第二天炎武单独于教学楼的实验楼周围就拉起了红线，接下来几日都有z城各个学校的学生来这栋楼参加化学和物理的初赛。
也正是拜竞赛所赐，两人心照不宣地维持着那晚之前的关系，自然地做着同桌，一起上课一起自习一起去食堂和小卖部。
但也仅仅只是维持而已，林英格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关系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现在不光自己会多想，林怀野也会有所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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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学和物理的复赛赶在十月前双双结束。
林英格在初赛结束的那个周末和秦茹芳在饭间提过一嘴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的事情，秦茹芳那会没同意但反对得并没有很强烈，这让林英格感觉或许有那么一些游说的空间。
这会复赛结束又连着一个七天国庆长假，林英格争取在前三天把秦女士的思想工作做透了，然后剩下几天去学校周边看看房子，快的话十月中就能顺利从宿舍搬出去。
其实在学校附近小区租个房子倒不是件很麻烦的事情，炎武中学在自己所在的市和周边市区都比较出名，本身就有一部分的外地学子，而这些学子大部分都有家长一起过来陪读。再加上像林英格这样为了节省上学通勤时间又要开夜车的学生也在附近求房，所以学校周围的租房产业早就已经十分成熟。
林英格在1号前一晚上就在琢磨怎么说服秦茹芳放他去校外租房，房租都是小事情，z城房价也便宜，校外的两室一厅一个月顶天1500 的租金，他爸给的生活费和自己的存款加起来完全可以覆盖这笔钱。
最难的就是要秦茹芳肯点这个头，放他出去。
林英格早上也怎么睡，梦里都是他和自己老妈在谈租房这件事的利弊，梦里的秦女士脾气依旧火爆，到最后林英格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一抬腕，才七点十分。
而秦茹芳睡得挺好，起床后又一直拾掇到了十点才从卧室出来，看了眼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儿子，说道：“我今天出门，晚上再回来，吃饭你自己安排。”
秦茹芳自从上班后外出活动确实多了很多，也比以前会买东西了，客厅和衣柜里肉眼可见地堆了许多新包包和质地不错款式新颖的衣物。
林英格看了眼化了妆又配了绿色长裙的母亲：“你...和同事去逛街？”
秦茹芳突然被问，迟疑了一瞬，脸色变得不大自然，但还是点点头：“对，去商场。”
“你们能逛一天？”以林英格为数不多的逛街经验，觉得在商场逛一天简直是种折磨。
“逛完去打麻将。”秦茹芳有些不耐烦地突然皱起了眉，似乎很不喜欢林英格询问她的动向。
林英格习惯了秦茹芳的阴晴不定，只点了点头淡淡地回了一句：“噢。”
秦茹芳往玄关走去，想到什么又扭头冲着儿子道：“你一大早上在客厅发什么呆？饿了就自己下去买点吃的，早点回房间写作业知道吗？”
“知道了。”林英格有些懒地回了一句，想着等明天再说算了。
可是这一等，他发现秦茹芳已经连着三天早上没吃饭就出门了，回来的时间也比较晚，一般都在十点以后。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同事，能和她相处这么久，反正他和他妈多待一小时，两人就能因为某件小事或某个观点不欢而散。
都三号晚上了，明显没完成自己计划的林英格叼着牙刷又逛到客厅看了眼沙发上的大钟，很好，十点二十五了，他妈还没回来，这破麻将可真好打。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麻将，但除了逛街和麻将，他妈还能干些什么呢？
林英格想不出来。
林英格站着默了一会，客厅便响起了开锁声。
秦茹芳进门后看到站在茶几前刷牙的儿子，原本沉浸在刚刚的喜悦中挂着笑的嘴角立马耷拉了下去，这脸变得又快又丝滑。
“你一天天是不是挺空的？早上窝房间里睡觉，晚上在客厅瞎转，作业写完了还好是你那什么竞赛能提前保送了？”
看他妈那风雨欲来的神色林英格一脸无语地去洗手台吐掉了嘴里的泡沫，简单冲了两口水对着站在门外的妈道：“......作业写差不多了都。”
“那课外辅导书呢？还能写完了？你是成绩有进步了还是能超过你同桌了？”
林英格洗着杯子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憋闷，但为了秦茹芳能在走读申请单上签字，他还是忍了：“不是妈，我这点洗漱一下挺正常的吧？”
秦茹芳轻蔑地睨了他一眼，换着鞋子边用鼻子哼出一气：“正常？林英格你太没有追求了我跟你说，你怎么会是我儿子呢？你知道吗，现在很多初中生作业都写到十二点以后，你这个点就洗漱我说出去都嫌丢人！”
“我也就是出来刷个牙，还没就结束....怎么就和初中生比了？你同事小孩啊？”林英格觉得他妈保准是和同事闲聊的时候又开始和别人家小孩较劲去了。
秦茹芳脸上又闪过了那抹带着迟疑的不自然神色，愣了两秒才回道：“啊，是啊。反正你自己想想吧，我对你的成绩和态度相当失望。”
“......”我忍。
林英格把杯子放回原处，牙刷什么都拾掇进去：“那妈，回学校我在宿舍还真最多学到十点，那灯趴一灭，我就只能闭眼睡觉了。”
“手电筒呢？打开来学啊。”秦茹芳不以为意，走到了客厅的卫生间门口。
“会瞎。”
“打个灯在被窝里看书不是挺正常的事？就你特殊？”
想让现在的秦茹芳和自己共情一件什么事很难，林英格只能在心底默默翻了白眼，没回话。
秦茹芳见他沉默不语，火气上来语速和音调都激动地调高了一档，那股逼人的气势一下子就显现出来，她讲话又喜欢夹杂着方言，听着跟吵架似的：“你们班都走读了？我就不信了，明天白天我打电话问问杜建平，你们班要是都走读了我就让你去，没有你就老老实实给我住宿！”
“一天天的不好好读书，想倒是会想。你真是为了读书租房？我看是为了下课后能玩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还能不懂你在想什么？”
秦茹芳冒着火瞪着面前的人，就差上手来一掌灭灭自己的火气，她怒目了一会想到什么又尖声道：“租房你一个人住？还是和那女的儿子商量好了吧？你俩想一起租着住呐？想得挺美啊？”
本来让秦茹芳发泄情绪数落几句林英格觉得没什么，秦茹芳本来就不是很能改变自己传统想法的人，每次听到新的要求就会激动地想要维持原状，但是他一听他妈又扯上了林怀野，便也没能止得住自己的脾气。
“妈，你有病吧？这和林怀野有什么关系？你没事能不能别老提人家？你这毛病还能不能好了？”
秦茹芳听得眼中冒火，脸色血红：“好不了！你就是小时候给他们带坏的，本来多听话一个小孩，现在处处和我作对，租房，呵，你直接搬他们家住算了！”
见他妈越来越歇斯底里的样子，林英格无奈地伸出双手做了一个停战的手势：“好了妈，别吵了，我和你现在说不通。”
秦茹芳一把挥开他的手：“说不通个屁！你，是我和你说不通，我明天就和你们班主任打电话，租房的事情，你想都别想！”
林英格没再说什么，满眼失望地看了眼输出完呼哧带喘的母亲，然后沉默地回身进了自己卧室，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林英格靠在门板上想，秦茹芳这心病一天好不了他们就做不成正常的母子，两人的关系只剩下猜忌和对立。
既然这样，秦茹芳当年为什么要争取自己的抚养权？为什么要带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小孩在身边？
他和秦茹芳也不是没有温馨美好的母子记忆，只是这些在这两年的争吵中慢慢褪却，很可能差那么一点点，一根再强烈一些的导火索那些温情回忆也无迹可循了。
“你妈她其实一直就是个极端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以后恨我及你也是肯定的，她心底肯定不愿意带着你，而且你从小也是跟我比较亲。但是呢她又必须要你待在她旁边来确认你是她的私有物，确认我没捞着一点好，连儿子都带不走。”
这是林伟光在离婚后和他讲的话。这老东西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话说得还真有那么点一针见血的意思
林英格闭下眼轻啧了一声。
差点忘了，他还有个爸。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他爸签了申请单，秦如芳只要换季那周末来学校宿舍换杯子就穿帮了。她要是知道自己去找他爸签了名那家里势必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在家那都是还算好的，秦茹芳一定会闹到杜建平办公室，再去公司办公室抽林伟光。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妈气在头上的时候根本不顾体面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林英格有再多零花钱，他爸再怎么帮衬他都没用，他现在在家都还老老实实地用那诺基亚老年机呢。
不过物极必反，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在国庆回校后反而迎来了转机。
婆媳关系堪忧呐....
果然 自己妈最讨厌的那个....很大可能就是自己媳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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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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