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睁开朦胧的睡眼打量周边，好像是她自己家，赤足滑下床，吧嗒吧嗒跑到堂屋里，隔着纱门看到她奶奶正和隔壁何大娘攀着墙聊天。
“娘仨没去几天怎么就回来了？”何花撅了2根茄子隔着矮墙递过来，“您给拌个茄子，棠棠爱吃。”
“孩子想家，回来也好，免得我惦记。”
棠棠扒着门边，试探的喊了声“奶奶”
陆雪顺手把茄子放在鸡窝上，开门抱起了她。“乖乖，醒了？”
确定自己没做梦，小嘴嗫嚅抖动“奶奶，奶奶……”娇滴滴的声音里夹着一丝丝委屈，喊完窝在陆雪怀里抽噎。
“这是怎么了？”陆雪问
何花从隔壁绕到院里，“棠棠怎么了？给大娘说。”
“大院里的小孩叫她乡巴佬。”曈曈睡觉前还在给妈妈说想回家，没想到睁开眼已经到家了。
陆雪伸手揉了揉曈曈的小脑袋，“饿不饿？想吃什么？”
兄妹俩齐声说：“馄饨。”
陆雪想把棠棠放在垫席里，结果棠棠像个袋鼠紧紧扒在她身上不肯放手，
何花笑着揉了把棠棠的短发“婶子我来煮，孩子想你，你多抱抱。”说罢，挽着袖子去了灶间，她给兄妹俩煮了小馄饨，拌了茄子，还顺手在院里摘了2个番茄做了柿子拌糖，端进堂屋时，兄妹俩眼睛都亮了，咽着口水，抢着要喝腌渍的番茄水，
陆雪拿来一个空碗从里面分出一部分，曈曈开始抗议，“奶奶，不够了。”
棠棠点点头“不够了。”
陆雪倒完放到一边“给妈妈留的，剩下的你们俩吃。”
给妈妈留的，自然不能抗议，曈曈端着盘子，给妹妹喂一口，自己吃一口，最后的汤两孩子就着盘沿喝完了。
叶子起床时晚霞烧天，橙红一片，胡同里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棠棠银铃般的笑声尤为突出。
推开纱门，陆雪正在院里摘豆角，见她出来起身进灶间把留给她的糖拌番茄端出来，叶子接过碗一勺一勺舀着吃，酸酸甜甜，看向胡同里疯跑的大儿子小女儿，一直像堵着棉絮的心豁然通畅，“姑姑，回家真好。”
一周后，陆承扛着大包小包回了家，叶子赶紧给搪瓷盆里倒水，陆承放下东西洗脸，火车上灰尘仆仆好几天，清水浸湿后又用香皂仔仔细细把脸洗一遍，洗完擦干脸坐在桌前把东西给婆媳俩说清。
陆承指着地上的儿童三轮车说：“这是苏老师买给棠棠的，”又指着桌上的其中一个包袱，“这是妈给买的零食。”
叶子：“就一个车？”
陆承明白叶子的意思，更明白苏老师的态度，她只对自己的血脉好，这怪不了她，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博爱，所以陆雪才是陆雪。
陆承：“曈曈大了，可以直接学骑自行车，今天得空我来教他…”
陆雪整理着行李包，把东西一样样取出，“她们娘仨先跑了，两边没说什么吧？”
陆承伸了伸腰，捏了下僵硬的后背“陆家没说什么，叶家意见大，我走之前调令都准备下了，让我去对外经贸委。”随后狡黠一笑，眉眼像只狡猾的狐狸，“这可不怪我，是她女儿先跑了，我肯定是老婆孩子在哪我在哪。”
这话本来是个玩笑，但陆雪瞬间表情凝固，她知道从一个小县城到首都经贸委这个跨度有多大，“阿承，如果是你自己放弃的，那就不要说什么为了老婆孩子，免得以后怪她们母子耽误你前程。”
叶子眼中露出一丝慌乱，忐忑不安的望向陆承“阿承，我不知道，我…我…是不是把你耽误了。”
陆承宽慰她说：“别多想，是我自己不愿意留京，京市各方势力角逐，派系林立，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再难翻身，不如我们这个偏远的犄角旮旯，日子苦点没有那么多烦心事。”
眼看到了接孩子的时间，陆承跟着叶子去了育红班，棠棠第一眼看到了爸爸，一个飞奔扑倒怀里，程前紧跟在姐姐屁股后，两个小不点唧唧喳喳喊着“爸爸…爸爸…”陆承在这一刻觉得舍弃那些权利换取平淡生活是件幸福的事。
一到家，棠棠两眼放光看着儿童三轮车，一马当先坐了上去，两脚蹬的起劲儿，在胡同里来回转悠，陆承推出自行车来教曈曈，程前跟在后嚷着也要学自行车。
陆承：“等你大了我再教你，现在你只能和姐姐一样骑三轮车，棠棠，这圈骑完了让程前和思思也玩玩…”
“要的。”棠棠爽快的答应，骑完一圈后让程前和思思轮换着来，热热闹闹一直持续到她爷爷下班回来。
宋如耀：“经贸委的位置是那位首长给的？”
陆承点点头，面色沉稳，“是的，他点名要我去。”他不能说明年与那个首长有关的人都会被清算，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挨的太近。
“原以为我爸会生气，没想到他是极赞成我送娘仨先回来，会议一完催着我赶紧回来。”
宋如耀沉思片刻后说：“你爸政治思维敏锐，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不让你留京，不过这样也好，京官不是官，不如地方官实权，你现在就做的挺好。”
陆承想到他拒绝后大院里面的传言，转头笑嘻嘻的跟叶子说：“你现在又成了大院里面最傻的，不待京市要回这个穷县城。”
下午陆雪已经告诫过他，这次他刚说完就感受到了他姑姑扫来的凌厉眼神，宋如耀见陆雪管孩子一般是不做声的，只是半边耳朵立起来听。
陆雪夹了一筷鸡蛋在棠棠碗里，意味深长地说“自己做的抉择自己承担，不要把自己的的选择归咎于他人。”
棠棠玩的太累，洗澡洗到一半睡着了，陆承抱她回屋，叶子找来衣裤给她穿好后塞进了被窝儿，正准备爬下床去洗漱，直接被男人从后压在了床上，
这半个月可把陆承急坏了，一次事没成，他不管，猴急的往媳妇身上扑，压根儿没听她说话，结果才一口察觉了不对劲儿，“这什么味道？”
叶子笑着回他，“是姑姑给的外伤膏，棠棠把我ru头磨破了。”
陆承怂恿她去找陆雪问，自己跑到澡间漱口。
叶子敲开陆雪的门，还没开口，脸已经羞的绯红，支支吾吾的说：“姑姑，那个药膏吃到嘴里没事吧。”
陆雪狐疑的打量着她，“那个怎么会吃到嘴里？”
“我…那个…”叶子声音小的像蚊子嗡嗡，根本听不清，陆承尴尬的站到她身边，陆雪一下就明白了，“那个没事，把棠棠抱来我这里睡。”
“好嘞。”陆承爽快的答应，匆忙跑回房里抱起睡熟的女儿。
陆雪门一关，陆承拉着叶子回房，房门一关他直接将媳妇按在门上，贴着她的耳廓，低低沉沉说着诨话，“大院里都笑你傻，可我就喜欢傻子，你这样的傻子…”
次日，叶子悠悠醒来，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院里，棠棠正骑着她的小三轮来回转悠，“棠棠，你怎么又没去育红班？”
棠棠从车上下来近身摸她的腿，“妈妈，棠棠给你摸摸。”
叶子羞得满脸通红，不知道如何回答，陆雪从厨房端着碗出来解围，“让你妈先吃东西，你下午得去上育红班了。”
叶子接过碗一看，红糖煮鸡蛋，里面窝了三个鸡蛋，更不好意思了，顶着大红脸搬来椅子坐在廊下，招呼棠棠一起吃。
一上午，叶子都陪着棠棠在堂屋的地垫里玩，小孩见她时不时揉捏大腿，主动伸出小手卖力的给妈妈揉，
叶子亲着她的额头，“妈妈，好感动啊，”
小丫头一听表扬人来疯，起身转到妈妈身后学着爸爸的样子给她捏肩，小手没什么力气，揪揪抓抓弄得叶子发痒想笑，反手揽住棠棠的小腰倒在垫子上嬉闹。
正在这时，曈曈回来了，“棠棠，你怎么又没去育红班？难怪婆婆说怕你以后像了妈妈，上着上着跑出去玩…”
陆雪乐了，问叶子，“还有这种事？”
叶子不好意思讪笑，“以前不懂事，老留级觉得没意思，”转向对揭她老底的曈曈说，“你们不学我就行了，你怎么回来？不在学校食堂吃饭？”
曈曈没好气的说：“别提了，食堂的饭票不便宜，可老让我们吃洋芋，冬瓜，今天又是吃洋芋，我不想吃就回来了，家里做什么？”
陆雪又笑了，“我们中午也打算煮洋芋面，顶多加个番茄，番茄洋芋面…”
“啊…”曈曈有些失落，勉强道：“行吧，”
叶子去厨房给陆雪打下手，曈曈踢了鞋在地垫里陪棠棠玩，
“你下午去不去上学？”他问，
棠棠小脑袋晃晃，她不爱去育红班，那些个小孩玩得她都没兴趣，她宁愿在家骑三轮车。
曈曈警惕得看了眼纱门外，低头说：“我们下午上珠算课，你去不去？”
棠棠歪着脑袋想了会，点点头。
午饭，曈曈用盛汤的碗添了一满碗洋芋面，咕噜咕噜吃完还不够，连棠棠剩下的面他也倒到碗里吃了。
叶子说：“不嫌你妹的口水啊。”
曈曈头也不抬的吸溜，“爸爸也经常吃你和妹妹剩下的，他不嫌，我为什么要嫌。”
陆雪说：“你这个饭量，难怪食堂买的饭票老不够你吃，干脆，你中午都回来吃算了…”
曈曈说：“那太好了，我其实不够吃，每次都是清清的分我一部分才够…”
叶子打趣他，“你这小媳妇还挺疼人的，曈曈以后享福，比爸爸享福。”
曈曈拿手背揩嘴，“我以后也学爸爸在家洗衣服，我媳妇也能享福，清清说我妈比她妈幸福的多，以后我让她也比她妈幸福的多。”
叶子和陆雪看着曈曈得意洋洋的样忍俊不禁，陆雪说：“什么都是学你爸，证明你爸做的还不错…”
曈曈在家玩了会儿要去学校，碰了碰棠棠给她使眼色，“妈妈，我去上学，我带棠棠去育红班。”
棠棠跟着说：“我要哥哥送我。”
叶子放心的说：“那我放学来接你们。”
兄妹俩互看了眼，怕露馅儿，棠棠贴心说：“妈妈，腿腿疼，不接不接，哥哥带我回来。”
叶子心里感动得不行，捧着闺女的脸颊亲了好几口。
出了家门，兄妹俩忍不住偷笑，只要是曈曈的数学课她都爱跟着听，就连哥哥的数学作业也是她帮忙。
晚上陆承回来看见女儿睡在床中间，床边的床单围挡也被撤了，叶子一见他，下意识往孩子身边躲，她害怕。
陆承笑着爬上床说：“今天不闹你，我俩说说话，还疼吗？”
叶子心里松了口气，摇摇头，“不疼了，就是撑得慌，小丫头还以为我腿疼，今天都没舍得让我去接她。”
说到孩子身上，陆承想起了个事，“临走前，爸背着妈来找我，说想让我们再生一个。”
叶子一脸疑惑看着他，陆承赶忙澄清，“你爸，你爸。”
叶子“哦”了声，垂眸盯着棠棠的睡颜，摇摇头，“不生，不生了，我要好好养她，像你说的托着她往上，”顿了顿，继续道：“她的妈妈是个京市姑娘，可她却是个乡下姑娘，马家孟家的姑娘不是学跳舞就是学唱歌，可她连少年宫是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她会自卑的…”
陆承努努嘴，“不会唱歌，不会跳舞就会自卑了？我觉得大可不必，我对她的期许还是健康快乐，至于你说的这些得问她愿不愿意学。”
叶子抬头直直盯着陆承，说：“反正我不生了，我只要她，我不想学李倩整日围着三孩子转，哪个都没顾好，连她自己都说现在她每天一睁眼就是家庭琐事，她已经写不出来文章了，我要好好画画投稿，给我闺女买好看的裙子和发夹，让她不输给京市姑娘，你要生，你找别人生，我不生了。”
陆承伸手捏她脸，“胡说八道，除了你肚子里出来的，谁还配跟我生，我给你说这个就是怕你被说动了心，又偷摸摸的扎避孕套。”
“有些事我得和你通个气，县委这个工作是王家和咱爸共同运作的，原则上来讲今年年尾我就要交接了，可化肥厂很多工作才刚刚展开，换个人恐怕一时接不到手，我猜测我可能会继续维持现在的工作状态，家里只能辛苦你和姑姑了。”
他低头亲了下小丫头的额头，“我希望她每天都开心，她以后有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底气和勇气，还要对你更好点，让她看在眼里这样就不会被隔壁的猪轻易拱了，我的女儿可以不结婚，我说的。”
叶子低笑，把曈曈白天的话学给他听，“曈曈什么都学你，清清以后有福气。”
陆承嗤一声，“他赶我差远了，”抬头亲了亲媳妇的嘴角，傲娇道：“我是最好的。”
“嘻…嘻嘻”
夫妻俩齐下望，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眨着眼睛，捂着被角偷笑。
陆承低头亲她，边亲边挠痒痒，“又偷看，又偷看…”
“亲我，亲我，妈妈亲我。”棠棠嚷道
叶子低头亲她，夫妻俩各亲一边脸颊，逗的小孩咯咯咯笑。
叶子问：“棠棠，你想学跳舞，还是唱歌。”
“我要算盘，爸爸我要算盘。”棠棠道
叶子不死心又问，“小姑娘都是爱唱歌跳舞的，可好看了。”
棠棠啾个嘴，“我不喜欢，我喜欢算盘。”
陆承抄起她趴在自己胸前，“小姑娘也可以不喜欢唱歌跳舞，也可以喜欢枪喜欢算盘，只要我们高兴，对不对。”拿头和女儿额头顶着，“让你妈别做漂亮梦，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要有勇气和自信，让妈妈抱我们俩一起睡。”
叶子说不过陆承，学习教育这块一直归陆承管，再说她女儿不喜欢唱歌跳舞她也不能强迫，伸手环着父女俩一块儿睡了。
没两天，棠棠收到了爸爸给她买的七珠算盘，乳白色的珠子比她哥的轻巧又好看，陆雪特地用家里剩余的毛线织了根带子捆在算盘两端让她斜挎，人一走，珠子啪啦啪啦响，棠棠可喜欢这个声音了。
陆雪笑说，棠棠可能是个小财迷，喜欢听算盘珠子响，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小丫头是真的用算盘在算数，她哥的作业有多少都是她给算的。
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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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回腾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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