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里的沙落尽。
太监高声唱：“时辰到！”
侍卫们按顺序上前，端起参赛者面前的菜。
一行人往凉亭走去。
所有参赛者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凉亭外，江公公早让人备好了银针。
下属拿着银针，挨个在菜里戳了戳。
确认无毒，才恭敬地回话：“公公，都查验好了。”
江公公点头，对凉亭里道：“皇上，太子殿下，可以用膳了。”
皇上放下茶盏，笑了笑：“呈上来吧。”
先端上来的是八宝鸭。
鸭子油光锃亮，肚子里的馅料鼓鼓囊囊。
皇上尝了一口，眉头微蹙。
接着是荷叶鸡。
黄泥敲开，荷叶散开，香气飘出。
皇上又尝了尝，还是没什么表情。
“这些菜，宫里御膳房也常做。” 他放下筷子，语气平淡，“吃腻了。”
大皇子脸上的笑僵了僵。
三皇子和临淄王也没说话。
最后，端上来三道菜。
东坡肉颤巍巍卧在白瓷盘里，红烧辣羊蹄红亮诱人，旁边小盘里的酸豆角翠绿欲滴。
皇上眼睛一亮，问江公公：“这三道菜，是什么名堂？”
江公公往前凑了凑，看了好几眼，也答不上来。
只能躬身道：“奴才、奴才也没见过。”
太子梁邵峰也凑近看了看。
一股浓郁的肉香混着酱香、辣味飘过来，勾得人胃口大开。
“这是哪位选手做的？” 皇上扬声问道。
江公公赶紧查了查名册，高声喊：“叶枫何在？”
叶枫从人群里走出，走到凉亭下，躬身行礼：“草民叶枫，参见皇上。”
“抬起头来，” 皇上笑道，“说说这三道菜。”
叶枫抬头，声音清亮：“回皇上，这道是东坡肉。”
“选上等五花肉，先用火烤去腥味，再焯水去血沫。砂锅慢炖，加了白酒和特制酱油，炖足时辰，入口即化。”
她指了指另一盘：“这是红烧辣羊蹄。”
“羊蹄用火烤过，去尽腥味。加了草民自制的辣椒酱和辣椒面，慢炖至软烂，辣中带香，越啃越有滋味。”
最后指向小盘：“这是酸豆角，用豇豆泡制而成，酸脆解腻，配着肉吃正好。”
太子梁邵峰盯着叶枫。
虽然她穿着男装，脸上抹了灰，但那双眼睛，那说话的语气……
怎么越看越眼熟？
像在哪里见过。
皇上听得兴起，先夹了块红烧辣羊蹄。
牙齿刚碰到表皮，就觉酱汁的醇厚先在舌尖炸开，紧接着，辣椒的辛香像小烟花般在口腔里绽放。再往下咬，蹄筋软糯得像要化在嘴里，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嚼劲，每一丝纤维都吸足了汤汁，辣中裹着鲜，鲜里透着香，连骨头缝里都浸满了滋味。
“好！好一个红烧辣羊蹄！” 他赞不绝口，忍不住又咬一大口，辣得鼻尖冒汗，却停不下来。
太子也夹了一块。
辣味先是轻轻舔过舌尖，随即铺展开来，却不似寻常辣椒那般冲得人呛咳，反倒像带着股温柔的力道，勾得唾液直流。蹄肉炖得酥烂，轻轻一抿就和骨头分离，酱汁的咸鲜混着辣椒的香辣，在嘴里层层递进，越嚼越觉得韵味十足。
他忍不住又咬一口，心里那股熟悉感更强烈了。
皇上又尝了东坡肉。
筷子轻轻一夹，肉就分成两半，颤巍巍的肉皮泛着油光。送进嘴里，不用怎么嚼，就顺着舌尖滑了下去，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酱油的酱香和白酒的醇香交织在一起，在喉咙里留下绵长的余味，仿佛连五脏六腑都被这温润的滋味熨帖得舒舒服服。
“这肉，做得绝了！” 皇上放下筷子，满脸赞叹，“比御膳房做得好十倍！”
皇上环视众人，朗声道：“本次厨艺大赛，首榜 —— 叶枫！”
“赏黄金五千两！”
“即刻起，进驻皇宫，随时听候传召！”
叶枫躬身谢恩：“谢皇上恩典！”
太子梁邵峰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
叶枫…… 叶枫……
这个名字，这手艺，这股子灵气……
到底是谁？
叶枫刚走出两步，突然停住。
她转过身，重新跪在凉亭下：“皇上，小人有一事相求。”
皇上正夹着东坡肉，闻言抬眼：“说。”
“恳请皇上给小人三天时间，” 叶枫低头道，“容小人回家与家人道别，再进驻宫中。”
皇上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含糊着点头：“准了。三天后，让江公公带你入宫。”
他心思全在盘子里的菜上，夹起最后一块羊蹄，连骨头都嚼得香。
太子梁邵峰看着空了大半的盘子，喉结动了动。
那东坡肉的油光，红烧羊蹄的红亮，还在眼前晃。
他凑近皇上，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父皇，剩下的…… 分儿臣点？”
皇上瞥了他一眼，笑着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你呀，平时一口肉都不多吃，今儿倒是馋了。”
太子拿起筷子，先夹了块东坡肉。
肉皮在齿间轻轻化开，肥油裹着酱香，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心里发暖。
他又夹了块羊蹄，辣味窜上来，却让舌尖越发灵敏，连带着肉香都更浓了。
父子俩你一筷我一筷，没一会儿就把剩下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皇上放下筷子，抹了抹嘴：“痛快！这叶枫，真是个妙人。”
太子点头，心里却更疑惑了。
总感觉他跟叶枫在哪里见过。
叶枫快步回到侯府，直奔西厢房。
“小翠！小翠！” 她掀开门帘，脸上还带着笑。
小翠正在给菜地浇水，听见声音跑过来：“小姐，您回来啦！比赛怎么样？”
“赢了！” 叶枫拉着她的手，“皇上赏了五千两黄金，还让我进驻皇宫呢！”
小翠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眼圈一下子红了：“进驻皇宫？那、那您要走了？”
“嗯，” 叶枫点头，“不过皇上准了我三天假，让我回来道别。”
小翠的眼泪掉了下来：“小姐，宫里多危险啊…… 您还女扮男装骗了皇上，这要是被发现了……”
“别担心，” 叶枫替她擦了擦眼泪，“我会小心的。你帮我照顾好这些菜，等我回来。”
“嗯！” 小翠用力点头，抽噎着说，“奴婢一定好好照顾，等您回来吃新鲜的番茄。”
接下来的三天，叶枫没闲着。
她把剩下的辣椒面、辣椒油、酱油都仔细包好，装了满满一个箱子。又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都是些素净的女装。
“宫里会给我单独安排房间，穿女装应该没事。” 她对小翠说，“只要别让外人看见就行。”
小翠帮她叠着衣服，眼泪又掉了下来：“小姐，您一定要保重。”
叶枫抱了抱她：“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夕阳照进院子，番茄藤上挂着几个半红的果子，豇豆顺着架子爬得老高。
叶枫看着这片生机勃勃的菜园，心里踏实了些。
这里，是她在这陌生世界的根。
她一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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