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因为血契要和我合作，可能需要原谅我难以答应了。”
谢礼将小机器人摆在宁斯越身旁的桌子上。
他不可能因为血契而搭上马戏团的人。现在他们住在海盗飞船上也只是暂时的事情，谢礼总觉得自己可以找到解除血契的方法。
“谢礼，你觉得马戏团能去哪里？”
宁斯越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救马戏团是顺手之举，根本就不知道后续会发生血契绑定这件事情。
“血契把我们的生命绑定在一起，我有什么理由相信马戏团离了海盗可以存活得好好的？谢礼，你别忘了，联盟不要你们了。”
谢礼一怔。联盟掌握权利后的29年里，他一直待在马戏团。
马戏团受到一些权贵的追捧。靠着巡演躺平了29年，都快忘了以前的生活了，但他也清楚马戏团终究只是娱乐工具。
“马戏团29年来都是靠自己和联盟换取利益与安定，你有什么理由觉得我会带着整个马戏团和你一起掠夺资源？”
宁斯越突然笑了，那声笑落在谢礼耳中极轻：
“谢礼，我们不是你。你是联盟圈养的宠物，而我们是任人踩踏的奴隶。”
不一样的。
这些海盗去耍杂技，上等人也不会买单。
宁斯越站起身，将复古西装披在自己身上，又点了一根烟，微弱的火光在昏暗的仓库里亮起红光，他深深看了谢礼一眼，转身离开仓库。
谢礼隐约可以看到他青色的胡茬，还有同样淡青色的黑眼圈。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马戏团步入正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过着按部就班的日子，宁斯越和血契的突然出现，第一次让谢礼觉得心乱。
小机器人还没关掉，它站在桌上滑稽地手舞足蹈，突然它停下来，脸上莫名出现了哭泣的表情。
鬼使神差的，最终小机器人还是被谢礼带走了。
他把小机器人揣在衣服口袋里，咯在肋骨处，似乎在随时提醒他现在的处境。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后要把机器人带走。
回到房间的时候，土豆和小马达老老实实地蜷在角落里，阮软抱着小鱼干在咀嚼，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却多了一个蒙面女人。
“你是？”
那女人戴着宽大的帽子，下半张脸被围巾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满是皱纹的眼睛。她只是看了谢礼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打扫卫生，像是没有听到。
“谢哥，她好像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不过她一进来就开始打扫。”阮软顺手接过他的外套，上面都是仓库里沾上的灰尘。
谢礼点点头，心道这大概是宁斯越派过来盯梢的。
他半眯着眼睛靠在塌陷的旧沙发上，用手轻轻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从演出前到现在谢礼还没有好好休息过，演出后逃亡的疲惫和纷乱的思绪搅在一起。
“谢主管，房间打扫好了。”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原来是会说话的。谢礼懒得追究，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轻轻点点头，然后摆了摆手。
他感到一阵头痛，呼吸间带着一丝灼热的气息。突然，他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
“哎！你在干什么！”阮软几乎是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来，径直冲向了婆婆，将她抚上谢礼的手推开。
“谢主管，您发烧了。”
谢礼一愣，缓缓睁开眼，毫无准备地感受到一阵眩晕。他拿手背试了一下温度，那婆婆说得没错。
阮软皱着眉，一脸关心地凑上来：“谢哥，我去问宁团长有没有药。”
“您好，我是王斯，团长派我来检查您的身体。”
阮软站在这个名叫王斯的男人背后，小心翼翼地瞄了谢礼一眼。她知道谢礼还是很抗拒海盗团。
此刻谢礼躺在沙发上，不知是因为塌陷的沙发一点也不舒服，还是因为突然的高烧，让他感觉腰酸背痛。
“李婆婆耳背，如果刚才有冒犯到你们，还请多担待。”王斯小声和阮软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说罢他就拿出早已过时的仪器开始为谢礼扫描。只是普通的风寒感冒，王斯配了些药剂便带着东西离开了。
“阮软，你觉得海盗团里的人怎么样？”
谢礼坐起身，挨过了一阵眩晕，伸手接过阮软递过来的药剂，一口蒙了下去。苦涩的药味让他眉头紧锁，不得不直面马戏团的问题。
小橘猫长长的睫毛垂下，然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抬眼直视他：“很好。”
她知道谢礼背着整个马戏团的责任，做任何决定之前都需要考虑再三。
李婆婆虽然耳背听不清，但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谢礼的异样，打扫卫生也是勤勤恳恳；王斯一进房间就恭恭敬敬，那态度并不像是演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至于宁斯越，他肯在马戏团危难时出手救他们，已经难能可贵了。
谢礼低着头沉默地看着手中的空药剂瓶。毕竟逃难的时候，谁不是先想着自己呢？
“所以如果让你选择，是投靠海盗团，还是去寻求联盟帮助，你会选择海盗团对吗？”
谢礼的余光看到土豆和小企鹅一脸期待地看着这边，似乎也在等待阮软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第一次看到阮软如此郑重地点了点头。谢礼刚捡到阮软的时候，她还只是只小橘猫，当年遇事只会躲的小猫，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
至少她有自己的判断和坚持了。
“我知道了。”
李婆婆再一次推门进来，这一次她手上多了一个饭盒：“谢主管，吃点热乎的。”
“婆婆为什么要蒙着面？”谢礼对着她的耳朵，声音提高了些。
李婆婆将饭盒放在谢礼身旁的桌子上，又把餐具摆好：“习惯了。”
热砂星系的下等人，尤其是女性，是不允许在外抛头露面的。她们连露出这张脸都是奢侈，更别提正常的生活了。
有些人蒙着面一辈子，到老了更不敢将整张脸露出来了。
“宁团长鼓励我们摘下面罩，但是我年纪大了，总感觉有些怪。”李婆婆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摆手：“先吃饭吧。”
她似乎是因为耳背的原因，说话的声音很大，谢礼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
谢礼打开饭盒，只有两格的饭盒里装了些稀饭，还有切好的罐装的午餐肉。
“吃肉，肉好吃。”李婆婆笑眯了眼，说完这句话才离开。
他从没吃过这东西，之前联盟提供给他们的资金大多都用来买吃的了。
马戏团人少，谢礼觉得没必要在食物上面过于苛刻，所以对于这种真空包装的午餐肉，还有各类压缩饼干都是不屑一顾的。
没想到这在海盗船上居然是要给客人送来的病号饭。
“谢哥，我们都知道你是因为马戏团所以一直没有决定下来。”土豆叼着一根薯条，慢慢飞过来，停在谢礼肩头。
谢礼夹菜的手顿了顿，他记得土豆早些时候还在和阮软唱反调来着。
也不知道他和宁斯越在仓库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了。
“谢主管？”宁斯越的声音响起。门开着，但他还是敲了敲门，然后才走了进来。
海盗团团长的身上依旧穿着复古西装，里面的白衬衫却换了一件新的。
他自然地在谢礼身边坐了下来：“好吃吗？这可是我珍藏的大宝贝，你知道要跑几个行星才能捞上这么一盒吗？”
谢礼知道他说的是午餐肉。
“我们以前没吃过这玩意。”
土豆将薯条丢在桌上，谢礼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这是薯条。”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几百年前的快餐店里的东西了，你不会把它当宝贝吧？”宁斯越伸手逗了逗土豆，小海鸥抗拒地往后跳了两步。
下一秒他嫌弃地将薯条丢在垃圾桶里，拍了拍手，像是碰到了什么垃圾。
谢礼笑了，将稀饭扒拉进嘴里，将筷子未用过的那头反过来，夹了一片午餐肉放到宁斯越的嘴边晃了晃：“宁团长不试试看自己的珍藏？”
宁斯越瞟了午餐肉一眼，喉结微动，细不可闻地咽了咽口水。
“不要，我平时吃得比这好多了。”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挑眉，话锋一转，“刚才问你的事情，谢主管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礼放下碗筷，心道原来宁斯越是来验收成果了。
短短几个小时，星际海盗的人可没有少给马戏团做工作，而宁斯越安排得确实也很周密，连土豆都策反了。
他叹了一口气，那双浅金色的眼睛深深看着宁斯越，像是在判断这个人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我答应和海盗团的暂时合作。”
宁斯越眸光一闪，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当下的合作就已经足够了。
星际海盗距离能够扳倒联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马戏团的身份特殊，这无疑是一块绝佳的敲门砖。
就在这时，负责指挥室的海盗柯顿匆匆闯入：
“团长，萨丁星的情况不对，似乎是遭受了袭击。”
宁斯越站起身，一改刚才轻松的状态，跟着柯顿朝指挥室走去。
谢礼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地立马站起身，也跟在他身后。既然都成为合作伙伴了，看一眼不过分吧？
三人走进指挥室，谢礼注意到指挥室略显简陋的设施和看上去并不高科技的显示屏，那显示屏上可以看到如今的萨丁星和费伍德没什么两样。整个行星已经变成了废墟，四处冒着浓重的黑烟，似乎经历了一次大洗劫。
这才是真的星际海盗吧？
谢礼指了指萨丁星上的火光，明显是因为轰炸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说是那艘外星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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