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之后，已是傍晚。
落地窗外的天笼罩蓝金色的夕阳里，尹昭站在电梯口，有些疲倦的发着呆，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掌心，用细微的刺痛对抗着社交带来的疲倦。
这时，她眼神突然瞟到，镜面轿厢门清晰地映出身后的男人——靳曜斜靠在防火栓旁，脸含笑意。那支刻着「最讨厌的人」的钢笔在他指间翻转，像一种无声的挑衅。
“怎么，合作对象是我，很失望？”他声音带笑，目光灼灼的看着镜中的她。
尹昭连白眼都懒得翻，头也没有回。
“你——”突然，远处，一声哐当的响声打破了还有些嘈杂的楼层，整个楼层变得异常安静。
脑海里有些许记忆在不断的闪回——灰暗的室内，发霉的气息，灰尘在眼前飞舞，只有一丁点阳光斜斜地穿透进来……
几乎是肌肉记忆，两人的身体同时猛地一僵。
回忆像洪水猛兽，瞬间淹没了尹昭，她脸上的笑意僵住，呼吸猛地一窒，胸口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闷的喘不过气。氧气变得稀薄，她下意识伸手去摸挎包，却发现那里除了文件夹什么也没有。
在同一时刻，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短促的抽气。
镜子里，靳曜脸上惯常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在白晃晃的灯下显得苍白，他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胸前的衬衫布料，指节泛白，另一只手撑住了墙壁。
两人周围的气压忽然诡异的变低，死一样的寂静弥漫开来，直到电梯“叮——”一声打破了这种氛围。
眼见两个人并未有动静，一旁赶来的员工也吓得不敢动。只好用手机备忘录，悄悄对话：
“他俩一直这样吗？”一位实习生问道。
“不，今天算文明的了。”
“怎么个说法？”
“前几年，在一次会场后台，他俩直接打起来了。”
……
“叮——”电梯门缓缓合上，没有人敢上电梯。
尹昭低着头，攥紧拳头，眼神中有看不透的困顿。
靳曜突然长叹一口气，脸上再次扬起笑容，但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他开的口问道：“现在也不早了，部门聚个餐，如何？”
周围的员工如蒙大赦，连忙点头附和，僵硬的气氛稍有缓和。
眼前的人耸着肩膀，仍然没什么反应，靳曜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
“去不去？”
尹昭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笑得勉强：“我可没有这个闲情雅致，靳总，您留着自己去吧。”
“你可不想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连部门聚餐都不屑于参加的经理吧？”靳曜突然凑上前去，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
“行，我参加。”尹昭咬牙切齿地回道。
-
中央吊灯明亮的映衬在旋转玻璃圆盘上，大家喝着果汁，聊的氛围融洽，难得轻松。
尹昭很少参加这种场合，因为她觉得难以应付又很无聊。她低着头数着眼前餐盘转了一圈又一圈，有同事找她敬“酒”，她也就客套地回应。
突然，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
“怎么不吃鱼？”靳曜声音很轻，周围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不饿。”尹昭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回应道。
两人安静了一会，靳曜又突然开口：“一会我送你回去啊，外面下雨了。”
“我有车。”
“那你送我回去，我的车坏了。”
“啊？”尹昭瞬间清醒了点，转头看向他，满脸不可思议。
“你…要不要脸？”她说完之后，总感觉某人会不要脸的回答，只好急忙补充道，“我一会要回公司改方案。”
“…刚好，我也要改，我和你一起回去。”靳曜挑了挑眉，笑意更甚。
“你？算了…”尹昭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社交带来的疲倦感已经袭来，她觉得连张嘴都是徒劳。
-
聚餐结束之后，员工们有的打车走了，有的跑去赶地铁末班车，有的等人来接。
餐厅旋转门外的天空是倾盆而至的大雨，整个城市淹没在无边的黑夜之中，街景的霓虹灯被雨水晕开，融在漆黑里。
“喂，过时不候啊。”尹昭用手拍了下靳曜的胳膊，脸上没什么情绪。
“我现在来——”靳曜刚往前走一步，身后嗒哒一声，酒店断电了。
黑暗、密闭空间，靳曜脸上的笑容退了去，他手心直冒汗，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那…尹昭，拜托了？”
眼前的尹昭抿紧了嘴唇，所有的拒绝话堵在嘴里，回头瞪了一眼他。
靳曜罕见的没有回怼，而是默默的跟上了她。
最终，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转身，抓起自己的包，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跟上。迟到一秒我就锁车。”
她率先冲进了雨幕，高跟鞋踩在积水里，溅起冰冷的水花。
靳曜愣了一下，随即几乎立刻迈步跟上，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迅速被吞没在倾盆大雨和城市的霓虹光晕里。
……
“嗒——”
公司灯被打开，尹昭用纸巾擦了擦被打湿的衣角。
“你带笔记本电脑了吧？别告诉我又要借我的电脑——”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靳曜打断。
“你公司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改文件的？”
尹昭沉默的环顾了下堆满了文件四周，扯了扯嘴角，无奈的答道：“你来我办公室写吧，那里有多桌子。”
“行。”
—
两人对着坐，一直在用电脑修改手中的文件，几乎完全没有搭话。
不知过去了多久，尹昭已经开始有点犯困，当她揉揉眼睛，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靳曜不见了。
“应该是已经走了。”她这么想。
没想到，没过一会，靳曜从她身后悄无声息的出现。
尹昭猛地一转头，抓包了正在偷偷看她改文件的靳曜，靳曜用手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我会发邮件给你的，我还没改完，现在看有什么用？”
“不是，我刚刚买咖啡回来，不小心看见的。”
“是吗？不信，你这偷看都是一直的恶习了。”
“真的，给你，某人最喜欢喝的拿铁，五分糖。”靳曜有点困倦的脸上扬起了笑意，侧过头去，将咖啡推到她眼前。
“多谢。”
两人相识一笑，外面狂风作响，一阵闷雷，将记忆带回到了17岁，两个人相识后的第一次月考。
-
-
窗外的风暴烈地击打着窗户，整个教室像风琴，被吹得嗡嗡作响。钟表的指针静静的在圆框里踱步，考场的铃声打响又响起，第一次月考，结束了。
-
靳曜看着坐在自己前一位的尹昭，有些发愣，她瘦削的背影，埋的低低的头。
考数学的最后五分钟，靳曜已经检查完，坐在座位上煎熬的等待。正当他抬头看时钟时，意外瞧见了尹昭第三大题的解法。
玻璃窗在雨声中震颤，像被激怒的兽类龇牙。监考老师收卷时，靳曜的笔尖草稿纸上投下一道悬而未落的阴影。
收卷之后，同学们熙熙攘攘的走出教室，争先恐后跑去抢饭。只有尹昭留在座位上收拾桌面。
靳曜起身要走，故意在尹昭座位旁停顿，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第三大题你辅助线画错了。”
尹昭动作一顿，随机转头盯住他的眼睛：“是么？那你该检查自己的第四题。”
“你偷看我？”靳曜眼睛笑得眯起一条缝。
“收卷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倒是你，才是偷看的那位吧？”尹昭收拾完，随即站起身来。
此时，两人同时走到教室门口，谁也不让谁。他们都假装要挤着对方，想自己先出去。
最后，靳曜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戏谑：“第一优先？”
尹昭面无表情走过，只是紧皱着眉头。
—
眼前的靳曜忽然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或许是被那个遥远的记忆击中，又或许是被自己长久“恶习”给弄笑。
尹昭喝了口咖啡，刚想埋下头去，又被眼前这人给叫住。
“那个，企微通过我一下？”他明亮的眼睛眨了眨。
“不必了，我看邮箱不是可以发吗？”尹昭抬眼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去。
“微信加着方便点，不是吗？”靳曜不死心，继续说道。
“那某人之前把我删掉了？”
“那不是你先删的？”
……
两人僵持许久，尹昭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点开他的主页，昵称还是那个孤零零的“曜”字。
而靳曜点开她的主页，发现头像不仅没换，昵称也仍然没换。
两人的目光在手机屏幕和彼此之间短暂交汇，空气里那种针锋相对的尖锐感，被外面渐渐小的雨声给淡化了。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音，衬得办公室里的寂静格外清晰。
“……没别的事了吧？”尹昭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文件明天上班前发你邮箱。”
靳曜张了张口，欲言又止，那句习惯性的“我现在就要”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罕见地没有得寸进尺，只是拿起自己半凉的咖啡，喝了一口。
“行。”他应得干脆，反而让尹昭愣了一下。
他站起身，收拾东西的动作慢条斯理，像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尹昭警惕地看着他。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忽然停下，手搭在门把手上，却没有立刻拧开。他侧过半个身子，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尹昭。”他叫她的名字，语气很平常，甚至少了点平时的戏谑。
“？”尹昭抬头，用眼神询问。
“…没事，就叫一下你。”靳曜靳曜顿了顿，脸上突然又挂起那副她最讨厌的、玩世不恭的招牌笑容。
他转身潇洒的离去。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只留下尹昭满脸错愕，随后她气得笑了一下：“神经。”
……
在凌晨的时候，尹昭终于大致改完了方案，和产品后续的研发章程，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这个点发给靳曜。
发送过去后，对面一直没有回应。直到十五分钟后，对面才淡淡地回了一句。
“第11页的那个方案是不是模仿我的？不是你风格。”
尹昭困的睁不开眼，看到这句话之后稍微清醒了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昭：看这么快？显摆着你了
曜：那当然，我本来就很厉害啊^ ^
尹昭看着这个熟悉的表情包【^ ^】，时间似乎在慢慢回退。记忆落到曾经的某天。
-
那天，是她认为自己最浪费时间的一天，和一个无聊的人，浪费时间。
靳曜就这样毛茸茸的求我们小昭
傲娇小昭[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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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失效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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