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点!要不要去车里?”耿季一手牵着骡子一手紧紧拽着他,拧眉看着汹涌的人群。
“哒哒”的马蹄声从前面传来,人群被一群官兵分开在两边。
落哥儿他们也跟着站在边上,中间空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抬眼望去,一队马车囚笼缓缓行来,前方人群激愤,不停有人朝囚笼仍出臭鸡蛋和烂菜叶。
黄中带绿的液体挂在囚笼之上,泛出恶臭。
马蹄声渐行渐近,耳边一片嘈杂,有人大声咒骂,有人满脸悲愤,有人痛哭流涕。落哥儿看着对面一个发丝斑白的年轻妇人哭喊着跪倒在雪地,悲怆倏然涌入心间,孩子失去娘亲与娘失去孩子谁更痛?他不知道,可他知道妇人的孩子一定不希望娘亲这么痛苦。
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突然而来的情绪,“哒哒”的马蹄声将他拉回现实,娘亲的音容笑貌在眼前破碎。
一排排囚笼从眼前缓缓而过,五十多岁仍不显老态的男人,身材圆润的中年汉子,年轻俊秀的少年,此时都满身污秽。头发、衣领挂满发黄发蔫的菜叶,脸上,额角不仅沾染着黄色黏腻的蛋液,还有一道道被石子砸出来的红痕。
随着囚车驶过,恶臭扑面而来。身边有人神情激动的丢去烂菜叶,还有人捞起稀泥甩了过去。“啪”的一声正中车里一年轻汉子面门,片刻之间,传来年轻汉子骂骂咧咧的声音,这声音好似某种开关,外面的人群更加激动,疯狂朝他丢东西。
耿季快速拉着落哥儿后移,将他护在怀里,免得被人误伤。
落哥儿紧紧靠在他怀中,抬眼瞧他,视线突然扫到一抹略微熟悉的身影,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一般快速转头望去。定定地望着末尾的囚车中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整个人如遭雷劈,震惊地望着囚车慢慢走远,慌乱突然窜上心间,他下意识想跟上前去看个究竟。
“怎么了?”
耿季拉住他前冲的身体,满脸担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别不是生病了吧?
落哥儿抓住他探过来的手指,眼中充满焦急转头追逐着远去的囚车:“耿季!”
他抬手指向囚车:“凡…凡哥儿!”
看着囚车越走越远,他心里焦急万分,泪水模糊了视线,眼看着囚车要没入街角,忙抬脚跟了上去。
耿季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他跑走,心里一慌,连忙向着前面喊了一句:“哥!耿夏!”
“哎?”
听见回应,他指了指骡车:“骡车牵一下!”
说完他撒丫子追了上去,索性这是主街,既宽敞又没弯,他很快就追上了。
他一把拽过慌乱的落哥儿:“到底怎么了?”
“是凡哥儿!”
“相公!是凡哥儿!上面的人是凡哥儿!”
再次看清车上的人他无比奔溃,那是凡哥儿,他的凡哥儿怎么会出现在囚车上?!
什么凡哥儿?耿季拧眉快速思索,片刻后轰然想起,那不就是有财叔家被卖掉的哥儿吗?!落哥儿以前的玩伴。
“你确定?看清楚了?”
“我确定!不,我们再看看,万一看错了呢!”
落哥儿擦干眼泪,转身,又快速追上去。
耿季紧随其后跟着一起追逐前面的囚车,囚车后面跟着不少神情激愤的人群,害怕落哥儿被人伤人,他紧紧贴在身后不敢错开一步。
“凡哥儿!”拨开人群看着里面的身影,终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他扒住粗大的原木急切地看着里面的人,不停呼喊着他,可里面的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快速移开身体,背对着他。
“凡哥儿!是我啊!季落,落哥儿!”
顾不得囚车上的脏污,他抬手去抓里面人的衣衫,却被他狠狠拍开,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不是什么凡哥儿,你认错了!”
认错了?他不会认错的,他怎么会认错呢?你眼角的泪痣那么明显,怎么会认错!
察觉到周围人不善的目光,耿季连忙拉着落哥儿退开,由着囚车远去。
泪水模糊了视线,落哥儿已经看不清囚车的身影,他用力眨着双眼企图将泪水赶走,可谁知越眨越多,他的视线在模糊中清晰又在清晰中模糊。
直到再也看不见囚车的身影他才扑进耿季怀里失声痛哭,他从未这样大声哭过,被沈家掳走没有,被救回来也没有。
他不明白凡哥儿怎么会跟蒋家在一起,他怎么能跟蒋家在一起?!
耿季抱着怀里痛哭的人满脸心疼,这……变故来的太突然,他一时间没了主意,只能紧紧拥着他,任他发泄。
抬起衣袖拢住他,将投过来的视线一一挡住,等到他发泄得差不多耿季忙掏出手帕递给他:“好了,别哭了,我们先找人打听打听到底什么情况。”
“恩!”落哥儿小声应他,捏着手帕并未先收拾自己,而是拿着帕子先把耿季胸前的衣服擦拭干净。刚刚没控制住,哭得太狠,眼泪鼻涕全糊他衣服上了。
耿季瞧他低着脑袋仔细擦拭胸前衣襟的小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好了,走吧!去找娘他们,等安顿下来我们再去打听。”
“恩”
落哥儿埋着脑袋轻轻应他,刚刚哭得太狠,即使这会儿停下来也还是忍不住抽噎。没办法,他只能埋着头努力平复自己。
两人慢慢走回骡车边,此时耿夏正牵着骡子四处张望,看着他们回来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一边的邱兰也看见了他们,瞧着落哥儿状态不对,忙抬着下巴向耿季示意怎么回事,看着他摇头摆手,只能压下担忧,回到马车上去。
耿季接过缰绳,对着耿夏说道:“哥,你也回去。我们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再说。”
耿夏瞄了眼落哥儿,欲言又止,听着这话只能先回车上。
将落哥儿扶上骡车,看着他进去后,耿季才牵着骡子快速离开这里。
他们刚刚的行为引起不少人关注,这会就有人来来回回不停打量着他们,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快速离开。
这里怕是有不少受蒋家迫害的家庭,此时大家都在爆发的边缘,他不得不小心。
跟着马车转过几条街停在一家旺福客栈门前。
“客官,这家客栈价格亲民,老板也有点背景不怕事,适合你们。”
“我已将你们安全带到府城,打算今儿就回去。”王师傅牵着马车转身定定看着耿季。
耿季明白他的意思掏出半两碎银并三串铜板递给他:“多谢师傅!一路好走。”
“这……”看着多出来的一百个铜板,王师傅有些迟疑。
“今儿已过半,肯定要算的,多出来的一些铜板算是我们的答谢,多谢大哥一路上的照顾,要不是你,我们肯定不会那么快找到合适的落脚点,也没生出什么事端。”
耿季郑重道谢,“多谢!”
听见这话王师傅不再迟疑,笑着收下铜板与他们告辞离开。
府城的客栈比镇里的是要贵不少,最后他们定了三间中等偏上的房间,一百二十文一间,便宜的不是没有,可那个环境太过嘈杂混乱,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耿季不愿家里人住在那样的环境,宁愿多花点钱,如果只他一人倒是无所谓。
将行李搬出来,骡子被店小二牵走。
“客官,你们的房间在丙号楼二楼,前面直走右手边就是,木牌上有写房号,你们对应着找就行。”这个时间段店里很忙,没多余的人手带他们上去,店小二只能牵着骡子给他们指明方向后离开。
等人走后,众人大包小包提着行李去找房间。
秋哥儿提着包裹一马当先向前跑去:“是这里吗?”穿过院门里面是一处四合院,右手边?秋哥儿转身瞧着边上精致的二层小楼,两只眼睛骨碌碌转着不停打量。
“是了,走吧!”
等到收拾好安顿下来,耿季拉着落哥儿坐在床边:“你先歇歇,我去前面点些饭菜过来,养足精神后我们再去外面逛逛,打探打探消息。”
落哥儿起身摇摇头:“我跟你一起去,娘他们做了几天车肯定很累,我们把饭菜端房里吃,省得他们再跑。”
刚刚他瞧娘和嫂子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还是多休息一下的好,至于…凡哥儿的事,晚一点也没关系。他心里明白,如果真的跟蒋家扯上关系,他们打听出来也没用……
想到这,心里酸涩难当,他以为他会好好的活在远方的某个角落,也幻想过重逢的场景,可无一不是多年后他回到村里的画面。
眼睛又开始发胀,落哥儿不想再惹耿季担心,忙低头拉着他出门。
关好房门,耿季朝着隔壁吼了一声:“娘!大哥!我去前面买点吃的回来,你们就在房里等着。”
说完带着落哥儿匆匆下楼,他刚可看见落哥儿又红了眼睛,想来还是惦记着凡哥儿的事。还是赶紧吃完饭,带着他一起去打听,不然怕是安心不下来。
秋哥儿听见耿季的喊叫声,连忙穿上鞋从床上下来。他刚稀罕完房间,有些累,看着雕花大木床心里痒痒就爬床上试了试。听见他哥的声音连忙蹭起来想跟着一起去,谁知走出房门鬼影子都没看见,这走得也太快了吧!
气鼓鼓转身回房,给自己和娘倒了杯桌上的茶水,这是店小二刚送来的。
“你不累啊?还想跟着跑!”邱兰无奈地看着他,这哥儿就是精力旺盛,坐了这么久车也不嫌累。刚刚落哥儿明显情绪不对,怕是出了什么事,她可不能让这哥儿去缠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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