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风还攥着盛夏的尾巴，滚烫的气浪裹着操场边老樟树的清香，扑在顾清清后颈的碎发上。她拽着米白色帆布包的肩带，踮脚往实验中学的校门口望，没过两秒，就听见熟悉的清脆嗓音穿透人群：“清清！这里——”
顾清清回头，看见李舒怡正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扎着高马尾的脑袋晃了晃，发尾的粉色发圈跟着跳。两人的妈妈站在车旁寒暄，她们却早已经凑到一起，手指不自觉地勾住了对方的手腕——这是从幼儿园起就养成的习惯，像两只找到同伴的小兽，总要挨得近一些才安心。
“我跟我妈说要跟你一个宿舍，她还说不一定能安排，”李舒怡晃了晃顾清清的手，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结果昨天教务处王主任给我家打电话，说早就把我俩的床位排一起了，谁让咱爸妈是老战友呢。”
顾清清弯着嘴角笑，指尖戳了戳李舒怡胳膊上印着小熊图案的防晒袖：“就你机灵。对了，你带防晒霜了吗？我妈说军训要涂三层，不然会晒成黑炭。”
“放心，我塞了两大瓶，还有芦荟胶，晚上敷着降温。”李舒怡拍了拍自己鼓囊囊的背包，话音刚落，就被校门口的广播声打断。红色的欢迎横幅在阳光下晃眼，穿着迷彩服的学长学姐举着指示牌，指引新生往操场集合。
两人跟着人流往前走，脚下的塑胶跑道被晒得发烫，连空气都像是被烤得扭曲起来。顾清清的额角渗出细汗，李舒怡见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冰凉的湿巾递过去：“快擦擦，别等会儿站军姿的时候晕乎乎的。”
顾清清接过湿巾，指尖碰到李舒怡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心也沁着汗，却还是先顾着自己。她心里暖融融的，想起小时候在大院里，自己被隔壁家的大狗吓哭，是李舒怡拿着小木棍挡在她身前；初中第一次月考没考好，躲在楼梯间掉眼泪，也是李舒怡揣着两颗奶糖找到她，陪她坐到天黑。这十几年的情谊，早已经像老樟树的根，悄悄盘在了彼此的生命里。
到了操场，各班班主任开始点名。顾清清和李舒怡都在高一（3）班，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刚站稳，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教官迈着正步走过来。他皮肤黝黑，眼神锐利，站在队伍前面时，原本还嗡嗡作响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我是你们的军训教官，姓周。”周教官的声音洪亮，像敲在鼓上，“接下来七天，你们要遵守纪律，服从命令。现在，全体都有——立正！”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挺直了腰背。顾清清平时坐久了总爱驼背，这会儿刻意绷着，没一会儿就觉得肩膀发酸。她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看见李舒怡也抿着嘴，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却没敢抬手擦。
站军姿的时间过得格外慢，太阳越升越高，晒得人头晕眼花。顾清清感觉自己的腿像灌了铅，眼皮也开始打架，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她偏过头，看见李舒怡用口型对她说：“别晃，坚持住。”
李舒怡的眼神里带着鼓励，像一束小太阳，瞬间驱散了顾清清的疲惫。她咬了咬下唇，重新挺直了腰背。又过了几分钟，周教官终于吹响了休息的哨声，人群里立刻响起一阵松气的声音。
顾清清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发酸的小腿，李舒怡也挨着她坐下，从背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递到她手里：“慢点喝，别呛着。”
顾清清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感觉喉咙里的干涩缓解了些。她看着李舒怡，忽然发现她的脸颊晒得通红，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黏在皮肤上。“你也快喝，”顾清清把自己的水递过去，“看你脸都红透了。”
李舒怡笑了笑，接过水喝了几口，忽然指着不远处的小卖部说：“等会儿训练结束，咱们去买冰棒吧？我记得小时候大院门口的小卖部，绿豆冰棒特别好吃，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好啊，”顾清清点头，脑海里也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那时候每到夏天，她们就攥着零花钱，跑到小卖部买冰棒，两个人分一根，你一口我一口，连棍子上的糖渣都要舔干净。
正说着，休息时间结束，周教官又吹响了哨声。接下来是队列训练，齐步走、正步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顾清清的协调性不太好，总是跟不上旁边人的节奏，好几次都差点踩到前面同学的脚后跟。周教官注意到了，走到她身边，耐心地纠正她的姿势：“胳膊摆直，步子迈稳，跟着旁边人的节奏走。”
顾清清紧张得手心冒汗，李舒怡刚好站在她旁边，悄悄放慢了脚步，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她，示意她跟着自己的节奏。有了李舒怡的引导，顾清清渐渐找到了感觉，步子也变得稳当了许多。
中午训练结束，两人跟着队伍去食堂吃饭。食堂里人很多，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她们找了个空位坐下，刚拿起筷子，就听见旁边桌的女生在抱怨：“军训也太辛苦了，我现在浑身都疼，真想回家。”
李舒怡往顾清清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小声说：“别听她们的，咱们再坚持坚持，等军训结束，就能一起去看开学晚会了。”
顾清清点点头，咬了一口红烧肉，觉得今天的饭菜似乎比平时更香。她想起早上出门时，妈妈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李舒怡。其实这么多年，她们从来都是互相照顾，就像两棵并排生长的小树苗，一起迎着风，一起晒着太阳，慢慢长成参天大树。
下午的训练比上午更严格，增加了跑步和俯卧撑。顾清清平时不怎么运动，跑了两圈就气喘吁吁，脚步也慢了下来。李舒怡跑在她身边，没有丢下她，反而放慢了速度，陪着她一起跑：“清清，加油，还有最后一圈了，咱们一起冲过去。”
顾清清听着李舒怡的声音，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往前跑。终于冲过终点线时，她腿一软，差点摔倒，李舒怡赶紧扶住她，帮她顺着后背：“慢点，别着急，先喘口气。”
顾清清靠在李舒怡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差点掉下来。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感动。在她最狼狈、最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有李舒怡陪在她身边，给她力量。
傍晚的时候，天空渐渐暗了下来，风也变得凉爽了些。周教官没有再安排训练，而是让大家围坐在一起，唱军歌、做游戏。顾清清和李舒怡坐在一起，跟着大家一起唱《团结就是力量》，歌声在操场上回荡，带着少年人的热血和朝气。
游戏环节，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大家都积极响应。轮到李舒怡的时候，有人问她：“李舒怡，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李舒怡毫不犹豫地指向顾清清，眼睛亮晶晶的：“当然是顾清清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顾清清看着李舒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想起小时候，两人在大院里的槐树下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不管以后去哪里，都不能忘记对方。现在看来，她们一直都在遵守着这个约定。
晚上回到宿舍，两人洗漱完，躺在上下铺的床上。宿舍里其他同学都在聊今天的军训经历，顾清清和李舒怡却没怎么说话，只是隔着床栏，静静地看着对方。
“清清，”李舒怡忽然开口，“今天累坏了吧？”
“还好，有你陪着我，就不觉得累了。”顾清清轻声说。
“我也是，”李舒怡笑了笑，“以后高中三年，咱们也要一直在一起，一起学习，一起考大学，一起去看更多的风景。”
顾清清点点头，眼里泛起了泪光。她知道，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李舒怡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宿舍里，温柔而静谧。顾清清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白天军训的种种画面，有汗水，有疲惫，但更多的是和李舒怡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这是高中开学军训的第一天，也是她们青春里一个崭新的开始。而这份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就像一颗埋在心底的种子，在这个夏天，悄悄发芽，慢慢生长，终将长成参天大树，守护着她们的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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