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刚歇,临河茶馆里水汽氤氲,茶香漫过雕花窗棂。说书人将醒木“啪”地一拍,满座嗑瓜子的声响霎时静了。
“百年前,云端帝国初立,女帝年幼,摄政王独揽朝纲!”说书人声音陡然压低,却又字字清晰,“可女帝岂是甘心为傀儡之人?她暗中寻得异人,采昆仑冰髓、南海珠魂,铸就一面能摄人心魄的饕餮镜!”
唾沫星子随着话音溅在茶碗里,听众们屏息盯着说书人翻飞的手势。角落里,玄衣少年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青瓷杯沿,茶水映出他眉眼间的清俊,却压不住眼底沉潜的锐利——正是七大家盟主李疏韫。忽然,他腰间悬着的蟠龙玉佩骤然发烫,那暖意不是寻常的温,是带着灼意的烫,顺着腰带渗进皮肉,像有团小火苗在腰侧烧。李疏韫指尖猛地一顿,指腹按在玉佩上,能清晰摸到玉面下泛动的微光,那光透过衣料,在腰间映出淡淡的光晕。
李家世代守护饕餮镜封印,这玉佩是血脉相契的信物,唯有封印松动、镜力外泄时才会异动。他抬眼时,眸中已无半分闲适,只剩冷冽 —— 定是饕餮镜出事了。
茶钱被轻轻放在案上,青瓷杯与木桌碰撞的脆响在喧闹中格外清晰。李疏韫起身时,玄衣下摆扫过凳脚,带起一阵微风,他没再看说书人一眼,脚步径直踏出茶馆,融入巷口的烟雨里。
孤绝峰的风比茶馆里烈上十倍,吹得玄衣猎猎作响,几乎要将人掀下悬崖。李疏韫立在峰顶巨石上,掌心摊开的玉佩烫得惊人,表面正浮现出蛛网般的光纹,像极了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节泛白说“七大家的安危,将来就系于你一身”时,那抹绝望的纹路。
玉佩的光越来越亮,甚至映得他眼底都泛着微光。饕餮镜定是被人动了。他足尖一点巨石,身形如孤鹤掠向山谷深处,风灌进衣领时,脑中竟莫名闪过玉绡宫的方向——纳兰要是知道他又单独涉险,怕是要皱着眉,用她那冷清清的声音训他“鲁莽”。可那模样,倒比她平日里拒人千里的样子鲜活些,他唇角不自觉勾了勾,又迅速压下。
幽深洞穴中,李疏韫终于追踪到那股诡异气息的源头。洞内幽光浮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三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岩壁阴影中显现,玄铁面具下目光森冷如冰。他们呈品字形站立,封住了所有退路。
"李盟主,恭候多时了。"为首者声音嘶哑扭曲,似金石摩擦。
李疏韫不语,右手已按上剑柄。只听"铮"的一声龙吟,长剑出鞘,剑身在幽暗中流转着凛冽寒光。他手腕轻转,剑尖斜指地面,摆出李家剑法起手式"苍松迎客"。
黑衣人同时发动攻击!三人配合默契,刀光剑影瞬间笼罩整个洞穴。李疏韫身形如游龙,在密集攻势中穿梭闪避。剑光闪动间,他已看出这些人武功路数诡异非常,招招式式都精准针对李家剑法的破绽。
"嗤啦"一声,李疏韫左袖被刀锋划破,但他不退反进,长剑顺势一挑,使出一招"流云回雪",剑尖颤动如寒星点点,直取对方咽喉。那黑衣人急退三步,却被剑尖划破肩头,鲜血顿时染黑衣衫。
激战间,李疏韫眼角余光瞥见洞穴深处悬浮着一面古朴铜镜。镜面泛着不祥幽光,其中混沌漩涡流转,只看一眼便令人心神震荡——这正是传说中的饕餮镜。
就在他分神刹那,一个黑衣人骤然暴起,身形如鬼魅般直取他怀中玉佩!李疏韫侧身闪避,剑交左手,右手化掌为拳,一招"崩山式"轰向对方胸口。却不料正迎上另一人袭来的一掌。两股内力轰然相撞,气劲四溢,震得洞壁碎石簌簌落下。
"咔嚓"一声,怀中那枚发烫的蟠龙玉佩应声碎裂!
"就是现在!"为首黑衣人厉声喝道,声音带着疯狂的兴奋。
饕餮镜应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强光,一道扭曲诡异的光柱撕裂空气,直射而来!李疏韫急提毕生功力,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剑尖凝聚所有内力悍然迎上——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洞穴中回荡,镜面寸寸碎裂,无数碎片裹挟着毁灭性的诡异光芒,如同地狱炸裂,四散飞溅!李疏韫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震飞,后背重重撞上坚硬岩壁。他只觉五脏六腑仿佛移位,喉头一甜,鲜血猛地自唇角涌出。
蒙眬间,他看见那些碎片如染血的流星般激射向四面八方,一片较小的、边缘锐利的碎片似乎划过了什么......带起一声极轻微的闷哼。但剧痛和涣散的意识迅速吞噬了他,最终陷入无尽黑暗。
三个黑衣人迅速现身,精准地收集了几片较大的、仍闪烁着不祥光芒的镜片,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留下满洞狼藉与生死不明的李疏韫。
周颂宜将嫁衣深深埋进包袱最底层,这是她逃婚的第三日。此刻她正慌不择路地穿梭在山林间,却不料撞见这场骇人的对决。
她躲在山石后,眼睁睁看着那个玄衣男子与黑衣人激战,剑光纵横,气劲四溢,吓得屏住呼吸。当那面古怪的镜子爆发出可怕的光芒时,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时,打斗已经结束,黑衣人不见踪影,只有那个玄衣男子倒在洞中,生死不明。
周颂宜犹豫良久,终究不忍见死不救。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正要查看男子伤势时,忽觉腕间一阵刺痛。低头看去,一道细小的伤口正在渗血,伤处隐隐泛着诡异的幽蓝光泽。
她心中莫名一悸,急忙用帕子包扎,却不料那帕子触到伤口竟微微发烫。强压下心中不安,她费力扶起昏迷不醒的男子,看到他腰间令牌上刻着的李家徽记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竟是七大家族盟主李疏韫。
纳兰祯一路追寻李疏韫的踪迹,在山洞前发现了激烈打斗的痕迹和零星血迹。她眸光骤冷,立即命随从四下搜寻,自己则沿着血迹疾追而下。
山脚下唯一一家客栈灯火摇曳,纳兰祯刚踏入院门,就看见一个衣衫朴素的少女正吃力地扶着昏迷不醒的李疏韫。
"放开他!"纳兰祯的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剑尖稳稳定在周颂宜喉前三寸。
周颂宜被这突如其来的剑锋吓得一颤,脸色煞白,慌忙解释:"女、女侠明鉴!我......我在山上见这位公子受伤昏迷,才好心......"
纳兰祯的视线锐利如冰刃,从少女惊惶的脸庞寸寸下移,最终定格在她用手帕包扎的手腕上——那素色帕子的边缘,竟隐隐渗出一丝极不祥的幽蓝微光。
她心下骤凛,面上却不露分毫。手腕微转,长剑已然无声归鞘,"我是纳兰祯。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恰在此时,榻上的李疏韫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呻吟,艰难地掀开眼帘。蒙眬的视线里,纳兰祯清冷的面容在昏黄烛光下宛如寒玉雕琢,而旁边那模糊的少女身影腕间,似乎有一点诡异的蓝光一闪而逝。
"纳兰......饕餮镜......已碎......小心......碎片......"他耗尽气力挤出这几个字,再度陷入昏迷。
纳兰祯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即命随从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李疏韫安置到更舒适的软榻上。
处理完李疏韫,她再次转向周颂宜,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姑娘的手,受伤了?"
周颂宜下意识地将手腕藏到身后,怯生生地摇头:"只是......不小心划伤了......"
纳兰祯指尖轻抬,一缕极细微的寒气掠过,周颂宜腕间那方帕子便悄然滑落,露出底下那道仍在隐隐散发幽蓝微光的伤口,周围的皮肤甚至已有细微的、蛛网般的诡异纹路蔓延。
纳兰祯瞳孔微缩,这绝非普通伤势!
她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更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这并非寻常伤势。姑娘,邪气侵体非同小可。若信得过,可随我回玉绡宫,宫中必有良医可为姑娘诊治。"
周颂宜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气度非凡的女子,她眼中的关切不似作伪。那腕间的刺痛再次传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她最终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此时,远处马蹄声如雷鸣般逼近,火把的光芒将客栈小院映得恍如白昼,五大家族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纳兰祯转身,雪色衣袂在夜风中飞扬,面对即将涌入的各方人马,她背脊挺直,宛若九天玄女临凡。
而她此刻未曾分神留意,身后周颂宜腕间那道伤口中,那幽蓝的微光正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微弱地蠕动了一下,悄然隐没在皮肤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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