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 ，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 。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言若躺在一棵大树上，仰望着天空，看群星闪耀。天空是那么广阔，神秘又高不可攀，人在它面前显得格外渺小，微不足道。
他太自负了，不然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三个月前，他和司语，子恒，一起到天剑山庄拜访老庄主，原本一切顺利，可是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无意中坏了老庄主儿子的好事。一般而言，这种事情虽然尴尬，但并非不可原谅，然而老庄主儿子不依不饶，硬要他补偿。他哭笑不得，这种事情如何补偿？一番讨价还价后，老庄主儿子提出一个条件，言明只要办成这件事，之前的冒犯既往不咎。言若答应了，一方面，他自信那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另一方面，他希望用这件事让老庄主对自己刮目相看，因为不久的将来，他可能会有更加棘手的事情，需要老庄主相助。他能算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中间出的差子怕是十个庄主儿子都不够抵的。
言若摇头叹息，然而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摊开手掌，借着月光看，那是一双白皙秀气的手，是一双书生的手，这样柔软好看的手可以提笔写出锦绣文章，但谁又知道这样一双手却是拿剑的时候更多。
夜静悄悄的，司语抱着剑睡在树下。她向来是随遇而安，又了解自己哥哥的德行，所以婉拒了老庄主留在山庄的提议，跟随这个不靠谱的哥哥东奔西跑。
兄妹俩各自休息，突然，不远处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有人靠近！
“格老子的，没想到荒山野岭还能遇见俊后生，真是飞来的横财！”一个粗犷的声音满含着欣喜。他的嗓门不小，丝毫不在意惊醒不远处的两人。
“仔细些。”另一个声音道，“依我看，那两人有些古怪，咱们还是不要理他们了。”
“啧，老二，不是我说你，就那俩看着跟弱鸡似的，你还仔细仔细，忘了咱们是吃什么的了？”
“不怪我多心，老大。这种地方但凡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都会敬而远之，除非是武艺高强，或者妖魔鬼怪，否则一般人别说睡觉了，吓都能给吓死，可你看他们，像是有一丁点儿害怕吗？”
“啊呸！越说越邪乎，你还真抬举他们，合着咱俩是草包，有眼不识泰山，要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就把话撂这儿，他俩要有一个武艺上胜过我的，我跪下来叫他爷爷！”
那汉子话音刚落，言若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不住，二位，在下失礼了。”他躺在树上，一边笑一边说道。
“好小子，敢给我装死，你下来，咱们比划比划！”
“输的叫对方爷爷？”
“不错！”言若点点头，但他一点要下去的意思都没有，闭着眼道：“丫头，起来干活。”
司语“嚯”地站起来，朝树上道：“你怎么这么懒，打个架不自己动手，还要使唤我，不去！”说着又坐回去，准备继续睡觉。
先前那两人几乎呆住，他们万万没想到司语会是个小姑娘。之前离得远，又有树影的遮挡，使他们误以为她也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这一起身才发现，原来竟是个小姑娘。
“哎，树上的，你还是个爷们吗？打架叫个姑娘上，莫不是吃软饭的！”
“就是，人家姑娘和你风餐露宿，你不疼惜也就罢了，这时候还要她替你挡刀，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那俩汉子义愤填膺，司语却暗暗发笑。
“当女人真是好啊，连山贼都懂得怜香惜玉。丫头，不如你就从了两个大哥，为咱们换一条生路如何？”言若煞有介事道。
“滚！”司语捡起一颗石子，发暗器一样地朝树上打去，却连言若的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这一射一躲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两个汉子这才相信他们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大哥，你看...”魏老二是个聪明人，刚才那两下他自问比不过，老大武艺上胜自己三分，但真打起来，恐怕也难以取胜。
魏老大明白兄弟的意思，但要他直接认输，却是不可能。只见他向前两步，从背后摸出一柄长刀，刀身在月光的反射下，闪出森森冷光，这是一柄杀过人的刀。
好刀！言若在心里称赞道。这贼人本事不行，刀倒不差，配他算是暴殄天物，不如拿回去给管家用好了。
比武过程实在乏善可陈，十招之内，司语就将魏老大打得服服帖帖。
“服了吗”言若偏头问道。
“服了！”魏老大瓮声瓮气，一张脸憋得通红。他这次栽大了，居然输给一个小姑娘，这要是传出去，他也没脸在这一带混了。
“二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二位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们兄弟一马，大恩大德，一定铭记于心。”魏老二见状，连忙认错服软。
“你倒是乖觉，只是刚才你兄弟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遵守承诺，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这事就算了了。”言若此时仍在树上，他居高临下，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怀疑他是在开玩笑。
“这...”魏氏兄弟面面相觑，两个年过三旬的汉子，面对一个少年人实在张不开嘴，但愿赌服输，他们一时也找不出反悔的理由，只怪自己话说得太满，以致难以收场。
司语抱着剑冷眼旁观，她见过太多轻视言若的人，那些人的下场大都不怎么好，只除了两个人，但今夜，她不想回忆那两个人的名字。
万籁俱寂，魏氏兄弟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们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惧怕一个书生似的少年。言若的表情并不狰狞，但在魏氏兄弟眼中却犹如地狱恶鬼，令人不寒而栗。
“饶他们一次吧。”司语开口道，语气是少有的温柔。她是个善良的姑娘，但还不至于善恶不分，她之所以开口，是因为知道言若并不想真的为难他们，她这个哥哥，行事向来不遵循常理，如今肯在这儿废半天话，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果不其然，言若从树上跳下来，看着魏老大手里的刀，似笑非笑道：“你这刀从哪里来的？”
“祖上传下来的。”魏老大不假思索道。
“我先前还以为你是个头脑简单的莽夫，现在看来说谎的功夫倒不赖。”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这把刀是从天剑山庄偷来的吧。”
“胡说！天剑山庄是什么地方，我要是有本事从那儿偷东西，还当什么山贼！”
“你这话不假，所以说说这刀是怎么到你手上的，再敢编瞎话，我让你后悔终生。”言若语气温和，魏老大却不敢再放肆，老老实实说道：“是我从死人身边捡的，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
“带我过去看看。”言若的神色变幻莫测，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四人走了约半个时辰，在官道旁的草丛中见到了一具尸体。
言若蹲下身，将尸体细细打量一番。这个人很年轻，身上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死因是一剑封喉。
“是谁要和天剑山庄过不去？”司语一旁问道。
言若摇摇头，不说话，魏老大却忍不住问：“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天剑山庄的人？”
“看刀。”言若站起来，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刀？魏老大将手里的刀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这刀上也没写着“天剑山庄”几个字啊。
“刀上没有字，却有图案，你看刀柄。”司语提示他。魏老大眯着眼，果然在刀柄上找到一个极细微的图案，像流云，又像火焰。
“这是...天剑山庄的标志？”魏老大将那图案看了又看，他已经用不着别人回答他的问题了。言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这件事情，很不对劲。
夜色深沉，四个人站在官道旁吹冷风，最先忍不住的是魏氏兄弟。
“那个谁，今天天色已晚，有什么，等白天再过来看吧。”
言若没有反对，点了点头道：“你们就住在这附近？”
“是啊，顺着这条道，上到半山腰就是了。”
“带路吧，”言若从容道：“将他也带上。”
魏氏兄弟被他的话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也从未听到过这么惊悚的要求，将不相干的尸体背到自己家里，换谁都难以接受。好在山贼的胆子都不小，两人不情愿地走在前头，司语和言若在后面咬耳朵。
“依你之见，那人是被谁所杀？”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自诩聪明吗，看那么半天竟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有蛛丝马迹又如何，没有确凿的证据，凶手会甘心认罪？再说，这事明显是冲天剑山庄去的，子恒还留在那里‘做客’，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嘴欠，子恒能被扣住当人质吗？”司语不忿道，这个哥哥太坑人了，也就子恒好脾气，换个人早翻脸了。
言若自知理亏，不与她争辩，这时，前方传来声音：“咱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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