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室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喝了两杯温热的红茶，苏晚意那颗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心，此刻终于平复。
顾怀远亲自将她送回了公寓楼下。
“上去吧，早点休息。”他坐在车里，对着站在车外的苏晚意说道，语气温和。
“顾叔叔，您也早点休息。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您。”苏晚意再次郑重道谢，对着车窗里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
顾怀远摆了摆手，示意司机开车。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消失在道路尽头。
苏晚意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黑卡，直到车子看不见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晚风吹来，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微凉气息，吹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压抑。
她转身，走进单元楼。每一步都踩在熟悉的水泥台阶上，看着楼道里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依次亮起，发出昏黄温暖的光，她才感觉自己真正回归到了现实。
用钥匙打开门，室内一片安静，只留了一盏玄关的小壁灯，散发着柔和的暖光。
她刚换好拖鞋，一个身影就从客厅的阴影里快步走了出来。
是陆昭年。
他穿着和她同款的灰色家居服，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前，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扬起乖巧的笑容迎上来，而是先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色，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
“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紧绷，“饿不饿？我煮了酒酿圆子，还温在锅里。”
他没有问她宴会怎么样，没有问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疲惫，更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只是用他最习惯的方式——准备好她可能需要的食物和温暖，来表达他的关心。
这一刻，苏晚意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外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在顾怀远那里感受到的是被强大力量庇护的安全感，而回到家，看到陆昭年，感受到的则是平凡的幸福。
她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掉下泪来。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脱下开衫，随手扔在沙发上，整个人也像被抽走了力气般瘫坐进去。
陆昭年看着她这副脆弱模样，眼神暗了暗，他没再多问，转身走进厨房，很快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甜香和淡淡酒香的酒酿圆子走了出来。
圆子煮得恰到好处，软糯Q弹，汤水里漂浮着金色的桂花和红色的枸杞，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他将碗和勺子轻轻放在苏晚意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她身边的沙发地毯上坐了下来，没有挨得太近，是一个恰到好处的陪伴距离。
苏晚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带着汤汁的圆子，送入口中。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一路暖到了胃里。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陆昭年就安静地坐在旁边陪着，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眼神专注而温柔。
一碗酒酿圆子下肚，苏晚意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精神也放松了些。她放下碗勺，靠在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寂静的夜里，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苏晚意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爸爸”两个字。
她的心微微一沉，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提了上来。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爸。”
电话那头，是一片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苏清书带着哽咽的声音传了过来，充满了无尽的愧疚：“晚意……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到后面，几乎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呜咽和哭声。
一个中年男人，在电话里，对着自己的女儿，痛哭流涕地道歉。
苏晚意握着手机，听着父亲那充满无助和悔恨的哭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她对父亲有怨，怨他的软弱，怨他的不争，可听到他这样哭，那些怨气又化成了更深的无奈和心疼。
“爸……你别这样……”她干巴巴地安慰着，喉咙发紧。
“晚意……是爸爸没用……爸爸保护不了你……”苏清书的声音充满了自我厌弃，“你妈妈她……她太强势了……我……我劝不住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爸爸心里……心里跟刀绞一样……”
他语无伦次，反复地说着道歉的话，诉说着自己的无奈和痛苦。
苏晚意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知道，父亲需要这个宣泄的出口。她也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他在那个家里，确实没有话语权。可理解，并不代表不失望。
“爸，都过去了。”等他哭声稍歇，苏晚意才轻声开口，语气平静得出奇，“我现在没事了。”
“那个顾先生……他……”苏清书的声音里带着迟疑和担忧。
“他帮了我。”苏晚意不想多说关于顾怀远的事情，转移了话题，“您……还好吗？”她担心母亲会因为今晚的事情迁怒于父亲。
“我没事，我没事……”苏清书连忙说道，声音依旧沙哑，“只要你没事就好……晚意，以后……以后爸爸再也不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又说了几句，在苏清书反复的道歉和叮嘱中，苏晚意挂断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靠在沙发里，感觉身心俱疲。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包裹住了她的手
苏晚意抬起头，对上陆昭年关切的眼神。
他还是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用他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手，轻轻握了握。
“水放好了，去泡个澡吧，会舒服点。”他轻声说，眼神清澈而专注，仿佛她的情绪，是他唯一关心的事情。
看着他眼中毫无杂质的关心，苏晚意心头那点阴霾，渐渐被驱散了。
是啊，都过去了。
她现在有了一张可以任性妄为的黑卡，有一个看起来超级厉害的干爹靠山，还有一个……会在深夜为她留灯、煮宵夜、准备好热水，不问缘由默默陪伴她的“小奶狗”。
那些糟心的人和事，似乎也没那么让她难过了。
她反手握了握陆昭年的手，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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