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雁南归的处境愈发窘迫,她赤红的衣摆飞扬若绽放的红玫,在漫山绿意穿梭中,显得耀眼又遥不可及。
可纵使雁南归的身手再厉害,也不及四条腿的马匹,更何况身后追她的人,还是景凝知这条巴不得她死无葬身之地的疯狗。
可不知为何,穷追不舍的景凝知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不紧不慢地放缓速度。随即转头看向追赶上来的应纾和御甲卫,他用只有自己和应纾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带兵把她活捉回去,我现在要回陛下身边看看。”
“放心交给我,万事小心。”应纾丢下这句话后,便伸手扬起鞭子,策马而去。
苍穹不知何时已被乌云覆盖,仿佛再过不久便要降下倾盆大雨,鹧鸪盘旋于上方,发出尖锐的嘶鸣声,让人不寒而栗。
皇宫的撤离队伍,已经逐渐靠近泰山西侧,祁荀隐匿于暗处,时刻观察长孙临渊的动向,他虽不能做出实质的攻击,却也可以适当配合云见深吸引众人的注意。
就在他步步紧跟时,不远处的长孙临渊忽然抬手制止所有人前行的步伐。
一时之间,祁荀不禁攥紧拳头,狂跳的心不自觉提到胸口处,因为长孙临渊刚好站定于陷阱的入口,对方只需前进一步,便会立刻被藏在地底的埋伏绞杀。
可驻足原地的长孙临渊微微勾起嘴角,骨节分明的指尖时有时无地摩挲云见深的单薄背脊,只听他不紧不慢地下达命令,“往南走,若是再这么走下去……”
他的声音逐渐消弭,旋即不急不缓地把视线落在云见深身上,冰冷的眼神中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寡人的卿卿怕是吃不消。”
一道陌生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陛下,若是不往前,只怕会正中刺客的下怀,唯有泰山以西,借崎岖的山势方能藏身。”
出言劝告之人,乃当朝礼部尚书,郭康平,此人行事呆板固执,却又可靠忠诚,是位坚定不移的信天游,更是长生天的主力之一,而今日的封禅典礼便由他全权操办。
长孙临渊笑而不语,淡淡道:“往南。”
“陛下——”郭康平欲图再说些什么,却不料被长孙临渊冰冷的眼神打断。
郭康平悻悻地收回目光,把话全部咽回喉咙,旋即低眉顺眼地应道:“是。”
眼见他们即将离开陷阱的位置,祁荀紧紧攥住衣角,大脑瞬间空白,以至于他现在完全无暇顾及,忽然出现在身后的人。
“唔…”他的嘴被身后的景凝知猛地捂住,眉头紧皱,仿佛还不明白发生过什么。
景凝知不由分说地把祁荀拽起来,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是不是从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放开。”祁荀的眉宇间似有不悦。
景凝知的双眸微眯起来,可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恶劣的笑容渐渐浮现于面,他的语气傲慢至极,“不如我跟你打个赌?”
祁荀用力掰开景凝知的手,目光时不时瞥向撤离的人群,他深知自己现在无法迅速脱身,于是不得不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索性他试探着问道:“你想赌什么?”
“赌云见深何时开始反击。”
景凝知的这句话,仿若无情钉入祁荀心脏的铁针,让他再也无法平静喘息。
“但还有一事没告诉你。”景凝知不紧不慢地后退一步,然后绕着祁荀走两圈,他越是云淡风轻,祁荀的恐惧和担忧就越是深厚,可他偏生愿意这么折磨对方。
祁荀的声音有些颤抖,“有话快说。”
“埋伏西侧的陷阱早已被御甲卫清除,而且陛下也知道,被他抱在怀里的美人,是最希望他死掉的人。”景凝知一字一顿道。
话音未落,尚未走远的人群突然传来骚动,几名被皇帝安排隐匿于阴影里的暗卫纷纷闯入其中,他们行云流水地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指被众人避之不及的“刺客”。
在尖叫、喧闹声中,云见深手持短刃,同把他团团围住的暗卫刀剑相向。
同时长孙临渊也趁势藏身在人群中,同大臣和宫女一道奔向别处。
但皇帝豢养的这些暗卫,远不是云见深的对手,他们被云见深三两下撂倒,打落手中的长剑,旋即又被其割破喉咙饮恨而死。
云见深从容不迫地抹掉脸颊上沾染的鲜血,随即他用锐利的视线快速扫视四周,寻找长孙临渊的身影,眼下他早已褪去柔软不堪的外壳,把曾经真实的模样呈现出。
仅仅几瞬的功夫,云见深立刻锁定熟悉的背影,只不过长孙临渊逃跑的动作游刃有余,仿佛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见此他毫不犹豫追击上前,沾血的短刃偶然滚落几滴血水,砸在泥泞的土壤中。
可不知为何,逃在最前面的长孙临渊忽然顿住脚步,站在无人之地,轻飘飘转身,他用阴森的笑容和眼神,死死囚住云见深。
顿时云见深心中警铃大作,下一刻,四面八方闪现出无数恭候已久的御甲卫,他们身上穿戴的甲胄,由猝火黑铁打造,坚不可摧,若无绝对锋利的剑,绝不可能击破。
云见深的瞳孔骤缩,呼吸一滞,他暗道自己已经中计,今日怕是有来无回。
“卿卿,寡人以为你会变乖,可没想到你依然是只养不熟的丧家犬。”长孙临渊脸上的笑容渐深,一颦一笑中尽显杀意,“若你现在肯服软,今日之事,寡人便不与你计较,毕竟寡人最擅长驯化恶犬。”
云见深强忍厌恶,把手中的短刃握紧。
“事到如今,你还是无动于衷么?”长孙临渊看云见深这般倔强,心中倒也觉得有些无趣,他慵懒地启唇,柔声说:“也罢,既然你想当英雄,寡人便成全你。”
长孙临渊后退半步,围在云见深身边的御甲卫像是得到某种指示,他们蜂拥而上,用利剑刺向云见深,几乎招招致命。
但云见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他身手敏捷,抵死反击,即便他的身上落下几道血口,速度也没有慢下来。
滂沱大雨牵制住他的视线,他已经分不出心思去想长孙临渊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御甲卫越来越多,他挥刃和躲避的动作也愈发吃力。
万千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与血水交融,随即又被他带起来的风卷向别处。
渐渐的,横在地上的尸首和血水已经堆积起来,云见深嗜血的本性也释放,他猩红的眼中只有无尽的杀戮与戾气。
他恨、他怨,凭什么坏事做尽的人,能够被这么多人拥护,凭什么恶人没有恶报,凭什么上苍永不垂怜于他。
他想绝望地嘶吼,但从身后而来的长剑把他的脖颈刺穿,无数的鲜血堵住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紧接着十几名御甲卫同时用剑捅入在云见深的身上,把他死死钉在原地,甚至连他手中的短刃也顺势脱离在地。
云见深下意识捂住嘴地咳出鲜血,然后直直地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没有起来。
雨依旧在下,御甲卫把他抛弃在此,像是丢弃一具唾手可得之物。
待淅淅沥沥的雨把云见深脸上的血冲刷干净后,苍白的容颜又多出几分悲戚之美。
彼时祁荀用力挣脱景凝知的束缚,姗姗来迟,他看见云见深的尸体时,身体止不住地发颤,他红着眼眶蹲下身,然后缓缓伸出手,为其合上睁大的难以瞑目的双眼。
他从未如此无力,明知道对方已经站在死路上无法回头,可他还是无法袖手旁观。
“对不起……”祁荀小心翼翼地抱住云见深冰冷的尸体,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匆匆跟来的景凝知把他拉住,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人各有命,这便是他的命。”
祁荀用怨毒的视线盯着对方,嘴唇都在发抖,只听他哑声道:“你会遭报应的。”
景凝知也不气恼,他意味深长地说:“若你不想被牵连,就赶紧走。”
祁荀固执地不肯离去,还想多看几眼躺在地面的云见深,但景凝知仿佛是没有感情的人,毫不顾忌他的情绪,用力把他拽走。
当他被景凝知带后,回到人群所在的安全位置时,他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长孙临渊如同鬼魅般的语气响起,祁荀的目光瞬间被对方吸引而去,可等他看清对方染血的手,所抓的黑色东西时,他差点因为脱力,跌坐在地。
长孙临渊手中提着的黑色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从雁南归身上斩下来的头颅。
“诸位爱卿,刺客已死,安定矣。”
祁荀几乎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他默默垂首,泪水终于从眼眶滚出,掉在他的掌心。
耳畔尽是人群的欢呼和阿谀奉承,以及让他心生厌恶的笑脸,祁荀只觉得这些东西听着、看着,格外刺耳、扎眼。
一旁双手抱臂的景凝知,不忘凑在他的耳边说:“你瞧,这便是藐视皇权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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