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天亮得早,苏灵璧回到现代的梦破灭之后,不得不老老实实考虑起生计问题。
睡得早醒得早,苏灵璧从后院门出来,找了个背篓背上,打算去山里看看。
据说玄元观背靠着的这座山叫做灵浮山,灵浮山并非孤山,面积之大无从求证,三四个山头延绵起伏,耸入云霄。有地志记载,此间曾有过仙人登仙之景,传得神乎其神。深山险峻,腹地深而危险,没有人敢擅入,通常只在外围成地活动,挖挖野菜,捡捡菌子,拾些柴火就罢了。
苏灵璧人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也是不敢任意妄为,扎紧裤脚袖口,沿着小路就进去了,只是这玄元观的确是精穷,连把趁手的柴刀等工具都寻不着,只得捡了那粗粗的树枝来,拿在手中辅助探路。
一路上来,怪石棘刺丛生,并不如何好行路,苏灵璧留心观察,能吃的东西没看见,亦可能是她不识得,首先发现的,是一些野生多见的寻常草药,譬如有一片金银花,这是能入药的东西,连忙采了,随后又发现十几株连翘,苏灵璧笑出声,这可巧,她身上的感冒风寒还没好全,这两样皆可入药治疗这症状,一句采采摘摘,又发现一丛马齿笕和薄荷,很快,一个背篓就装得差不多。
能作食物填肚子的东西没找到,只发现了一颗像是野桃的树,苏灵璧摘了几个果实,个头不过比拇指大上一些,擦干净咬了一口,酸涩瞬间弥漫充斥整个口腔舌尖,让人整张脸都皱起来,没有一丝甜味,不过她还是折了几根枝条放进背篓里。
眼看太阳升起,温度上升,苏灵璧额头上也沁出一层细汗珠,便不再继续往里走,而是打道沿原路下山返回。
却是下山途中,隐隐听见有水流的声音自别的方向传来,苏灵璧心中一动,停住脚步,反寻着潺潺的声音一步步找去,找了几分钟,竟然发现了一处光洁的天然石壁,石壁有一沟壑,正有清水从上面淅沥沥源源不断往下流淌下来,她喜不自禁惊呼一声,“山泉水!”说完下一瞬,已经忍不住捧着双手去接水河,慢慢饮下一口,滋味清甜回甘,不愧是没经过污染的山泉水。
这处位置离着道观并不远,这倒是便宜了,以后可以来这处取水,再又一想,等有机会,若是能把这山泉水引到观中,那就更方便了,一面想心里也有了主意,只并不急于一时。
这一趟虽然没有找到能果腹的食物,可也收了些草药,还发现山泉水,苏灵璧心情尚且不错。
等回到观中,先将草药全部取出来,放在门廊下阴凉处,转身去了厨房,又拿香油拌了些谷糠,准备再去觅捉几碗鱼回来,也是没办法,不然要继续饿肚子。
运气还不错,这次又得了二十多只小鱼,同样是处理干净带回来,望着高悬的日头,索性这次全部抹上盐晒成小鱼干,只是可惜现在过了春笋时节,不然采些回来,晒干了和小鱼干一起炖,味道会丰富很多。
鱼既晒上,苏灵璧搬了个小杌子,坐在门廊阴凉处整理那段堆连翘和金银花,这时节,连翘没有完全成熟,还是嫩生的青绿色果实,需要先蒸熟再晒干,金银花弄起来也简单,炒炙就行,先用文火炒黄,再用武火炒至变深黄或微微焦黑,干燥保存好,需要时就能入药治病了。
苏灵璧和药材打交道十几年,做惯了这些事,并不费神,甚至一边捡理中,脑子里分神想着事,思定几项,已经是认真确定下来,必须将这道观盘活,才有活路。并不是她灭自己志气或者胆小怕事,只是稍微有些常识的,都能知道女性在古代封建王朝生存不易,更不说她从记忆里得知,这地时年战乱不平,普通人并不好谋生,想要好好自由地活下去,就必须有立身之本。
现在拥有一座道观,虽然这座道观破落异常,但这是苏灵璧现在能把握住的东西。
难得玄元观位置不错,周边有人烟,交通尚算便利,并且距离县城和州城似乎都不算很远。如今无半个香客进来,恐怕是大家认为这里已经慌败,早已关门不开了,且玄元观近好几年,就只有净明一个道姑加原身一个徒儿,十分显得困潦,这一年更是因为净明大病闭观许久,一旦如此,不消许多时日,听闻那些消息的,自是渐渐不来了的。
苏灵璧寻思着要重开道观得做些准备,是以弄完了草药,提了一桶水去了前面大殿,先花了半日打扫卫生,扫了一顿尘土蜘蛛网,至少应该不能被人误会这里是山间荒废的道观。
只是没有三清像座,依旧显得寒碜非常,就那三幅画,都已泛黄褪色,画像线条略微模糊,一看就是有好多个年头的东西,苏灵璧想着等过些日子去买些上好的绘画装裱纸回来,自己就能先把这画临摹出来,换上新的,好歹能看,至于其他,都待日后再图罢。
弄完卫生,她在偏殿找出一匣香来,只是放了许久,有些生潮,便又将之拿出去晒,后面需得摆回供香案桌上,否则真有客人来,却发现连香都无,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怕要当这里是个骗人之处了。
正偏殿整理洒扫了完毕,虽则还是简陋,然已经清爽干净,不再灰尘扑扑。八扇窗户各自都有破损,没有糊纱糊纸,暂时只能先拢观着,一样只能有了香锅进项再修补,好在现在是夏天,不比秋冬萧瑟凛冽,一时半会儿还能略过去。
这样一看,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很多,头一样厨房中粒米也无,苏灵璧心中都不免产生了些许急迫之感。
将殿内从前没用完的黄符纸找了出来,苏灵璧开始折叠,只看见那双削弱葱根的苍白手指反复来去,很快,一堆黄纸就变成了一张张五毒符。
也是时候巧,苏灵璧才生出了这个主意,过两日就是端阳节,历来这日子都有制作五毒纹样等物事来辟邪祛病,祈求平安的习俗传统。譬如荷包上绣五毒样,蒸糕上也用朱砂红点画五毒等。
苏灵璧将两指宽的一摞黄纸全部折成五毒祈福符,弄完日头都已下了山,她才把东西收进匣子里,回了后院,晚饭只吃了些鱼,洗漱后就去休息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苏灵璧醒得早,咬着粗糙柳枝条慢慢洁牙,漱口后又嚼了几片薄荷叶,清水洁面后,坐在桌前,对着镜子观察自己。
这可能便是这场离奇穿越借身还魂的因由,原身的相貌同她生得有八成像,另外两分区别大约在气质,再有她年纪大上五六岁,可能还有眼神,现下她看向镜中,已经是自己熟悉的眼神,脸色却是过分苍白,嘴唇无色。
抬手慢慢梳顺长及腰部的黑发,用发带半束起,从‘她’放衣服的木箱子中拿出一块纱,别进半髻中,然后换上道袍。
前朝至陈朝两三百年间,道教兴盛,连高门豪庭世家亦都信此,一时民间也蔚然成风,引得那道士衣袍样式百出,莫不是做得飘渺欲仙,纷繁层叠,尤其好看。
原身穷得饭都吃不上了,当然没有丝绸绫纱做的高级道袍,只有一身青灰色的粗布袍,并不好看,不过比身上这身打了补丁的强,苏灵璧换上,想了想,又腰间勒了一根白色腰带,一则全当给‘她’师傅带孝,二则无物之下也算一个缀,今日出门,必是要引得人注意留下印象方算成一半。
收拾停当,苏灵璧用抱着一个木质小匣,里头放着的是昨天做的几十个五毒兽灵符,出了观,沿着石阶下去了。
从石阶来直接就通到小道,这小道直直出去就是官道,而向着东西小路走去,就能看见一处村落。
先前现在高处看并不如何选,这一走却是走了快走半个小时,终于进了村。
不知道这处村庄有多少户,苏灵璧打算每一家都送一枚灵符,心思一转,第一户人家已近在眼前,院门大开着,院子没人,她走到门口,抬着敲了敲开着的木门。
“咚咚咚。”
一会儿,一个扎着两个总角辫的孩童跑了出来。
待看见苏灵璧这个生人,忽然一下猛然停住,两只眼睛盯着人瞧。
苏灵璧声音温温和和,问:“小童儿,家中大人可在?”
这**岁大的男孩忽然羞了一下,害臊起来,转身又往屋子里大喊:“娘,娘!有人!”
不一会儿,一个妇人出来,上下打量苏灵璧。
苏灵璧神色身型皆是从容不迫,淡定自然,不待人开口问,先就自我介绍说明了来意。
“我俗家姓苏,是上头玄元观内的道士,净明尊人乃是我的先师,往常师傅常说我二人在此二十五年,有待此间乡亲的关照,今日来这里不为别的,是看端阳节将至,观中制了些驱邪保平安的五毒灵符,便想着送着与乡亲们,亦是我的一个意思。”
妇人听完,展露出笑脸,她声音豪爽:“原来玄元观里的仙姑,快快进屋来歇歇!”
苏灵璧打开木匣子,见这家门内有两个孩子头看,便走过去,取了两枚符,一人递与他们一枚,转头对妇人说道:“还望别别嫌弃才好。”
“可折煞人了!”妇人连连摆手,又问,“年前似乎听人说你师傅病了,连那观也关了,如今可是……”
话语未明说,苏灵璧又怎会听不懂,因而回道:“师傅已羽化而去,眼下虽只剩我一人,然也断不敢辜负师傅托付,如今已是承袭师志,故今日下来,也是为告知乡亲们一番,端阳那日,我玄元观会重新开张,若得空闲,相亲们尽可前往,那日我会在观中开诊义脉,亦作为先师添福。”
妇人听到这里很是惊讶:“未曾想仙姑竟会医术!”
不怪乎妇人大惊小怪,需知道这附近三四个村镇,都没有一个医士,最近的医馆还是在衡台县城内,时人看病艰难,大多还看不起病,不说普通人,就连富裕吃喝不愁的人家,也不乏因病返贫的。
苏灵璧道是道门有五术,道医在她修行之列,语气谦逊,态度却是再坦然不过,这是这妇人心里才多了两分认真,不过也没有认为苏灵璧这样的年纪,会有什么好医术。
灵符送出去,该说也说了,苏灵璧辞了这家,继续往下一家去。
她一走,这妇人还张望半日,唏嘘几声,纳罕原来这玄元观的女弟子,生得这样一副俏生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十分的出尘,这般年纪,已经接替了她师傅,成了观主,竟说会医,真叫人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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