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宝领着三个小弟在书院里转了老半天，才寻着了他们的学堂。
一进去，他们哥儿几个显得格外扎眼。
屋里满是跟五宝差不多年纪的小屁孩儿，一个个挺直身子坐得笔直。
也难怪这间学堂藏在书院最里头呢，原来是特意安排在这里，怕这群小萝卜头崽子吵吵嚷嚷的，扰了别处正经读书的学子。
周大宝扫了一眼屋内，清一色穿着跟他同款儒衫的小不点，顿时觉得脸都丢尽了，满肚子不痛快直往上冒。
他都快有这教人的夫子般高了，竟要跟这群奶气没褪的娃子一起念书写字。
这要传出去，他周大宝的脸面往哪搁？怕是被人笑掉大牙了吧？
他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啪” 的一声脆响，震得桌上竹简哗啦啦跳起来，小萝卜头们吓得瑟瑟发抖。
周大宝冷哼一声，环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正低着头装鹌鹑的小娃子身上，“小子，起开，这是俺要坐的位置！”
那小娃子身子一抖，抬起头来，怯生生地看了周大宝一眼，嘴唇颤了颤，却一个字也没敢说。
周大宝见状，更加不耐烦，一把抓住那小娃子的衣领，将其拎起来扔到了旁边的矮凳上。
娃子踉跄着差点摔个屁股墩儿，眼圈儿立马红了，可半点儿声也不敢出，只敢用袖子偷偷抹了把眼角。
二宝三宝可不像大宝这般霸道，而是寻到了空的位置，拉着五宝就坐下了。
二宝跟五宝挨着头坐，三宝则凑在他俩后头的位置。
刚坐下没一会儿，三宝就觉得后肩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一瞧，竟是比他还圆一圈的金绍。
这小子嘴唇一咧，漏着个豁牙子，牙龈都露出来半截，笑起来活像个偷了蜜的胖松鼠，袖口还沾着点糖糕渣。“嘿，三宝，你这小子咋跑这儿来了？”
金绍一开口，三宝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他的豁牙子道：“你这缺牙笑得可太逗了！说话都漏风！”
“还说俺们呢，你呢，你怎么也进了这呢？”
金绍撇了撇嘴，瞪了三宝一眼，“别说了，还不是我爹非说，我得识字，不然以后管不了家里的账本，这不硬要送我来这学习。倒是你们家……咋也能把你们哥几个都送进来啊？”
金绍倒是没有心眼，也不隐藏，“实话跟你说吧，我爹说，我们家给这书院捐了一栋学堂，才勉强把我送到这最基础的启蒙班里来的。”
三宝一听，顿时得意地挺起胸膛，手指头还戳了戳金绍的胖胳膊，得意劲儿都快溢出来了，“俺们可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不像你这缺牙的胖子，靠着家里有钱才进来的！”
金绍也不服了，“切，那是我家里有钱，倒是你，你不也待在这小娃子班？有本事你去菁萃班啊！还不是跟我一样搁这儿坐着！”
所谓的菁萃班，乃是书院中最为精锐的班级，只有那些天资卓绝、的子弟才能进入其中学习。
这些人都是未来的科举的潜力股。
菁萃班里面会有学院最好的夫子亲自授课，会在最好的院落学习，享受学院最好的资源，甚至连笔墨纸砚都是特制的精品。
而像他们这样的启蒙班，不过是书院里最基础的门槛罢了。
宝见金绍不服软，立马凑到他耳边，带着一股子横劲：“大豁牙子，你最好给小爷老实点，瞧见了么，俺们哥四个都在这呢？收拾你一个缺牙的胖子，还不是小意思。”
金绍一听，脸顿时急了：“你，周三宝，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三宝仰着下巴，底气足得很，“现在小爷叫周嘉林！你记好了，有本事尽管来！”
金绍气得腮帮子都在抖，恨得牙痒痒，悻悻地坐了回去。
上午的课倒还算简单，先生捧着本《千字文》念，三宝听得脑袋跟挂了铅似的，一点一点晃悠，活像檐下打盹的小鸡崽，眼皮子都快粘一块儿了。
旁边的金绍也好不到哪去，趁先生转身写字的功夫，偷偷用袖子抹了把嘴角的口水，还蹭了蹭桌角的糖渣，又赶紧坐直了装样子。
二宝和五宝坐在前排，倒听得格外专心。五宝手里攥着小毛笔，心里记着沈青的话呢：“到学堂好好学，娘就最喜欢了。”
他是娘最爱的宝宝，要听娘的话。
二宝则是真听进去了，他觉得先生讲得还挺有意思的。
先生讲 “天地玄黄” 时，还会插段上古神话，一会儿说盘古开天，一会儿说女娲补天，听得他眼睛都亮了。
二宝一上午听得入神专注。
只有周大宝，一上午坐得比蹲大牢还难熬，浑身跟爬了虱子似的，左扭右扭坐不住。
先生的声音跟寺庙里讲经老和尚念经似的，嗡嗡绕绕，他听着听着，干脆把胳膊往桌上一垫，脑袋一歪就睡死过去了。
梦里正美着呢！
他把袁大头按在地上揍，打得那小子哭爹喊娘，还跪地上磕头求饶，他正叉着腰得意，耳朵突然被人狠狠一揪！
哎哟！大宝疼得直咧嘴，睁眼就见夫子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提得直踮脚，“周嘉和！你给我站起来！说说‘天地洪荒’是啥意思！”
屋子小屁孩儿都转头看他，有的还憋着笑，大宝的脸 “唰” 地红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夫子见他这般模样，轻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满是威严地说道：“既是听不懂，那便站着清醒清醒。”
刚才被揪起来提问已然是很丢人了，现在还得在全班的小孩子的面前站着，大宝只觉得耳朵旁火辣辣的烧人。
这破学堂，他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
大宝站在那里，心里把夫子骂了十八遍！
上午站得腿都麻了，大宝只觉得度日如年，恨不得冲上去把那《千字文》撕成碎片。
到了下午写字，他握着笔跟握了根烧火棍似的，写的字歪歪扭扭，有的还出了格。
夫子过来一看，当场就把他叫到跟前，手板 “啪啪啪” 落下来，倒不算疼，可当着一屋子小萝卜头的面，脸都快烧到后脑勺了。
大宝红着脸，咬着牙回到座位，心里憋着股火，跟压了座小火山似的，就快喷出来了。
终于等到放学的钟声 “当当当” 响起来，大宝第一个蹿出学堂，脸上的怒气还没消，走两步就狠狠踢一下路边的石子儿，石子儿被踢得老远，滚进草丛里还带起几片枯叶，嘴里还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浑话。
金绍跟在后面，笑嘻嘻地说：“三宝，你大哥怎么比我还菜呢？一天下来，一天被先生罚两次，哈哈哈！”
三宝斜了他一眼，挑眉道：“你有本事凑他跟前说去啊！搁这儿背后叨叨算啥？真说了，看俺大哥不把你胖胳膊拧成麻花？”
金绍立马缩了缩脖子，挠着头嘿嘿笑：“哎呀，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可别跟你大哥说！谁不怕你大哥啊？之前听瘦猴说，你大哥发起狠来，两三个人都拉不住，我这小身板，哪经得住他揍啊！”
放学时辰，沈青早候在书院门口，沈青走着来接人的，白鹿书院距离他们家不算远，隔三条街的路，走快些一刻钟就到了。
她刚瞧见前头周大宝攥着拳头走过来，腮帮子还鼓着，后头二宝三宝一边一个牵着五宝的手，小步子撵得紧，便笑着迎上去：“怎么了，怎么回事？”
周大宝听到沈青问话，猛地一甩头，气呼呼地说：“这破学堂，就是打死俺，俺也不去了！你就看着办吧，就是告诉爹，俺也不去了！”
话一说完，头也不回地迈着大步往家冲，倒把沈青和三个小的撂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都愣了愣。
沈青也不生气，转头问剩下三个，“今日在学堂都学啥了？乖不乖？”
五宝立刻扑过去抱住沈青的腿，小脑袋仰得高高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张皱巴巴的描红纸：“娘！五宝听你话了！好好听先生讲《千字文》，还好好写字了！而且、而且今天没哭！先生还夸俺字写得方方正正呢！”
“哎哟，我们五宝这么厉害！” 沈青笑着把五宝抱起来，在他软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五宝乐得眼睛都眯成条缝，小手还不忘把描红纸递到沈青眼前：“娘你看！这是俺写的大字！”
旁边三宝见了，赶紧凑过来晃着沈青的衣角，脚还轻轻踮着，眼巴巴地瞅着：“娘，俺也好好读书了，好好写字了！俺呢……”
“三宝真棒！”沈青笑着摸了摸三宝的头。
三宝不乐意了，指着自己的小脸蛋，噘着嘴道，“娘，俺也要抱高高，亲亲！你不能只抱五宝、只亲五宝！”
沈青苦笑不得，笑着戳了戳三宝的腮帮子，腾出一只手把他也抱起来，在他脸颊上也亲了下。
三宝这才满意地咧开嘴笑了，小手搂着沈青的脖子，偷偷瞄了眼五宝，生怕弟弟多占了半分疼。
别看三宝比五宝长了三岁，可这小子撒娇起来一点也不输五宝，甚至更胜一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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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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