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回家后，温亭书的生活重心暂时从学校和案件转移到了家庭。他每天变着花样给外公做营养餐，陪着散步、聊天，日子平静而充实。但那个装着薄荷糖的小盒子，一直放在他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偶尔看到，心里就会泛起一丝甜意。
顾云峥似乎又回到了忙碌的工作中，两人有几天没联系。温亭书偶尔会盯着手机出神，想发条信息问问近况，又怕打扰对方。
这天下午，他正陪着外公在阳台晒太阳，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喂，顾警官？”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电话那头传来顾云峥熟悉的声音，背景音很安静，“你外公最近怎么样？”
“恢复得很好，精神好多了，谢谢顾警官关心。”
“那就好。”顾云峥顿了顿，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你晚上……有空吗？”
温亭书的心跳猛地加速：“有、有空！我外公晚上休息得早。”
“那……一起吃个饭？”顾云峥的语气听起来尽量随意，但温亭书还是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上次你说要感谢我，地方你定。”
这算是……约会吗？温亭书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他强压住激动，声音都带着点颤音：“好、好的！我知道有家私房菜馆，味道很清淡，适合……适合聊天！”
“嗯，地址发我。七点见。”顾云峥说完，便利落地挂了电话。
温亭书握着手机，在原地傻站了好几秒，才雀跃地几乎要跳起来，又怕吵到外公，只好捂着嘴偷偷笑了好一会儿。他冲回房间，打开衣柜，开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时装秀”，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最终选了一件看起来最显乖的浅蓝色毛衣。
晚上七点，温亭书提前十分钟到了那家隐蔽安静的私房菜馆。他坐在预定好的小包间里，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地整理并不存在褶皱的毛衣。
七点整，顾云峥准时出现。他换下了警服，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休闲针织衫，少了几分工作中的凌厉，多了几分沉稳随和。他看到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温亭书，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等很久了？”顾云峥在他对面坐下。
“没有没有，我也刚到。”温亭书赶紧摇头，把菜单推过去，“顾警官你看看想吃什么？”
“你点就好，我没什么忌口。”顾云峥把菜单推了回去。
这顿饭吃得有些微妙。温亭书一开始很紧张，说话都磕磕巴巴，点的菜也都是些不会出错的清淡口味。顾云峥话不多，但会安静地听他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讲外公恢复的细节，偶尔回应几句，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温亭书因为说话而微微泛红的脸上。
渐渐地，在顾云峥平静的目光和偶尔简短的回应中，温亭书放松了下来。他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最近的一个设计灵感，讲到兴奋处，还拿出手机翻草图给顾云峥看。
顾云峥看着屏幕上那些充满想象力的线条和温亭书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很纯粹的东西，像阳光一样，能驱散他工作中带来的阴霾。
“很好看。”他难得地给出了直接的赞美。
温亭书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加灿烂，带着点小得意：“真的吗？我还怕你觉得太天马行空了呢。”
“不会，很有生命力。”顾云峥肯定道。
这句话让温亭书心里像炸开了小烟花。一顿饭就在这种逐渐升温的轻松氛围中接近尾声。结账时，温亭书抢着要付钱，被顾云峥一个眼神制止了：“说好我来的。”
走出餐馆，夜晚的空气微凉。顾云峥的车就停在路边。
“我送你回去。”他拉开副驾驶的门。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车内流淌着舒缓的音乐，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有种静谧的温馨。快到温亭书家小区时，顾云峥缓缓将车停在路边。
“到了。”
“谢谢顾警官的晚餐。”温亭书解开安全带，有些不舍。
“嗯。”顾云峥应了一声，看向他，“以后……不用总是叫顾警官。”
温亭书的心猛地一跳，抬头对上顾云峥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那……叫什么？”
“叫名字就好。”顾云峥的声音低沉。
“顾……云峥？”温亭书试探着叫出口，感觉脸颊发烫。
“嗯。”顾云峥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回去吧，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云峥哥。”温亭书鼓起勇气加了个后缀，然后飞快地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路边挥手。
看着温亭书像只快乐的小兔子一样跑进小区，顾云峥才缓缓发动车子。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这种感觉，很陌生，却……不坏。
而跑回家的温亭书，一路都感觉脚步轻飘飘的。他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尖叫了一下。今晚的饭，很好吃。而顾云峥……不，云峥哥，好像离他更近了一点。
自那顿“非正式”晚餐后，温亭书和顾云峥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友达以上”状态。微信聊天不再仅限于案件通报，偶尔会夹杂一些日常分享。比如温亭书会拍下自己新完成的雕塑草图发给顾云峥，附言：「云峥哥，你看这个线条会不会太硬了？」而顾云峥的回复通常是言简意赅的「不错」或「可以」，偶尔会加上一句「注意休息」，足以让温亭书捧着手机傻笑半天。
然而，平静的日子被一个小意外打破。或许是前段时间心力交瘁，加上天气骤变，温亭书的外公不小心着了凉，发起低烧。温亭书顿时慌了神，半夜起来给老人量体温、喂药、用温水擦身，忙得团团转。看着外公因发烧而潮红的脸，他心疼又无助，一种独木难支的脆弱感涌上心头。
鬼使神差地，他拿出手机，在凌晨两点，给顾云峥发了一条带着哭腔的语音：「云峥哥……我外公发烧了……我好怕……」
信息发出去后，他才意识到有多不合适。这么晚了，顾云峥肯定在休息，而且这点小事就去麻烦他……他正想撤回，手机屏幕却突然亮起，是顾云峥的直接来电！
温亭书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声音还带着鼻音：“喂……”
“多少度？吃药了吗？”顾云峥的声音清醒而沉稳，没有一丝被吵醒的不悦，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38度2……吃了退烧药了……”温亭书像找到了主心骨，语无伦次地把情况说了一遍。
“别慌，低烧问题不大，注意观察，多补充水分。你把地址门牌号发我精确点。”顾云峥的语气不容置疑。
“啊？你要过来吗？不用了云峥哥，太晚了……”温亭书急忙拒绝。
“发给我。”顾云峥重复了一遍，便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温亭书跑去开门，只见顾云峥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盒不同的退烧贴和一瓶电解质水。他穿着便装，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匆忙赶来的。
“云峥哥……”温亭书看着他，眼圈又红了，这次是感动的。
顾云峥走进来，先去看了一眼睡着的温怀仁，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然后对温亭书说：“体温暂时可控，别太担心。你去休息一下，后半夜我看着。”
“那怎么行！你明天还要上班……”
“我请假了。”顾云峥打断他，把他按在客厅的沙发上，“你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睡一会儿。”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语气也带着惯有的命令式，但其中的关心却显而易见。温亭书拗不过他，加上确实累极了，靠在沙发上，闻着顾云峥身上带来的淡淡凉意和薄荷气息，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他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时，天已蒙蒙亮。他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而顾云峥正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头微微后仰，闭着眼睛，似乎也睡着了，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
温亭书轻手轻脚地起身，想去给顾云峥也盖点什么，却看到他手边放着一本翻开的……《老年人家庭护理指南》？
温亭书的心瞬间被一种巨大的柔软情绪填满。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刑警队长，原来也会偷偷看这种书，用这种笨拙又真诚的方式关心着他和他的家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动静，顾云峥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带着初醒时的些许迷茫，但很快恢复清明。“醒了？你外公体温降下去了，刚睡着没多久。”
“嗯……”温亭书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声音软软的，“云峥哥，谢谢你。”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温亭书清澈的眼睛里，也落在顾云峥略显疲惫却柔和的脸上。顾云峥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睡得翘起来的头发。
“没事。”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温亭书的脸瞬间爆红，心跳如擂鼓。顾云峥也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轻咳一声站起身：“烧退了就没事了，我……先去局里了。”
“我送你！”温亭书赶紧站起来。
送到门口，顾云峥穿上外套，回头看了温亭书一眼：“有事打电话。”
“好。”温亭书点头，看着顾云峥走进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才捂着依然发烫的脸颊，靠在门板上，傻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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