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书提供的“侧写”信息，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市局刑侦支队内部激起了不小的涟漪。尤其是他对徽章制作者和颜料使用者的精准描述，让技术队的调查方向更加明确。
“头儿，有发现！”几天后，李猛兴冲冲地拿着一份报告走进顾云峥办公室，“根据温亭书提到的‘完美主义’和‘手工定制’方向，我们重点排查了本地几家有能力做精细金属加工的小型工作室。其中一家‘匠心坊’的老板认出，这种藤蔓徽章大概在半年前，有一个年轻人来定做过一批，数量不多，也就五六个。”
顾云峥眼神一凝：“能描述出订做人的样子吗？”
“老板说印象不深了，只记得是个男的，挺年轻的，戴着口罩和帽子，说话声音很低，付的是现金，没留联系方式。”李猛有些遗憾，但随即又道，“不过老板记得一个细节，那人当时对徽章背面一个极小的刻痕非常不满意，要求返工重做了三次，确实符合‘完美主义’的特征。”
另一方面，对那种特殊矿物颜料的追踪也有了进展。这种高纯度青金石颜料在国内流通很少，主要供应的几家代理商记录显示，近三个月内，本市只有两个买家采购过：一位是博物馆的资深修复师，另一位，购买量很小，登记的名字是——陈星，A大美术学院，油画系研究生。
“陈星？”顾云峥看着资料上的照片，一个看起来有些阴郁、不苟言笑的年轻人，“他和温亭书有关系吗？”
“正在查！两人都是美院的，但专业不同，目前还没发现明面上的交集。”
线索似乎开始汇聚，指向了这个神秘的陈星。顾云峥立即部署了对陈星的背景调查和秘密监控。
与此同时，温亭书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往常的节奏。但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顾云峥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以及那枚诡异的徽章，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隐约觉得，这件事可能和他之前追寻的那块怀表有关，而怀表背后，似乎牵扯着更深的秘密。
一种说不清是责任感还是好奇心的驱使下，温亭书决定自己悄悄做点什么。他凭借自己对美院各个角落的熟悉，开始有意无意地打听关于徽章、关于陈星、甚至关于那块怀表的消息。他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利用课余时间，像一只谨慎的猫，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悄无声息地探听。
这天是周六，温亭书听说城南的旧书市场偶尔会有一些流落民间的老物件出现，他想起那块怀表的复古风格，便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去了。
市场里人声鼎沸，充斥着旧纸页和尘土的味道。温亭书在一个个摊位前流连，目光扫过各种泛黄的书籍和零碎杂物。突然，他的视线被一个摊位角落里几本旧的艺术期刊吸引，而更让他心头一跳的是，摊主正在把玩的一块怀表——那造型，那色泽，和他之前想从赵大勇手里买下的那块极其相似！
他强压住激动，假装随意地走过去，拿起一本期刊翻看，眼角余光却紧紧锁定着那块怀表。摊主是个干瘦的中年人，见有顾客，热情地招呼：“同学，对老杂志感兴趣？这几本可都是绝版货！”
温亭书含糊地应着，状似无意地指了指那块怀表：“老板，这表挺别致啊，也是老物件？”
“哟，你好眼光！”摊主拿起怀表，“这可是好东西，有些年头了，走时还挺准。怎么，有兴趣？”
温亭书正想套话，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人群外围，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顾云峥！
他怎么会在这里？！温亭书心里一慌，下意识想躲，手里的期刊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低下头，用杂志挡住脸，心脏砰砰直跳。是巧合？还是……自己被跟踪了？
顾云峥确实是跟着温亭书来的。他安排监视陈星的人汇报说陈星今天来了旧书市场，而几乎同时，他接到消息，温亭书也独自一人乘车往这个方向来了。一种直觉让他亲自跟了过来。他看到温亭书在市场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然后停在了那个摊位前，似乎对那块怀表产生了兴趣。
顾云峥没有立刻上前，他站在不远处的书架后面，冷静地观察着。他看到温亭书和摊主交谈，看到温亭书拿起怀表仔细端详时专注的侧脸，也看到了温亭书发现他时那一瞬间的惊慌和掩饰。
这小子，果然有事瞒着。
温亭书如坐针毡，匆匆问了怀表的价格，摊主报了个不菲的数字。他敷衍地说“考虑一下”，便放下期刊，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挤进了人群，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低着头快步走着，心里乱成一团麻，只想赶紧回学校。刚走出市场大门，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温亭书吓得浑身一僵，差点叫出声，猛地回头。
顾云峥就站在他身后，依旧是那身简单的黑色夹克，眼神深邃难辨，嘴角却似乎噙着一丝极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温同学，这么巧？”顾云峥的声音不高，在嘈杂背景音远去的小巷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来淘旧书？”
温亭书的大脑瞬间空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个像样的借口都编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顾、顾警官……好、好巧啊……”
阳光透过巷口老槐树的枝叶缝隙洒下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顾云峥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慌乱、耳根通红、像只被逮住干坏事的小动物一样的年轻人，心中的疑虑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兴趣交织在一起。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微低头，目光锁住温亭书闪烁的眼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问：
“看来，你对怀表……真的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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