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书最终没能去成与陈星的约会，这让他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慌。他按照顾云峥的要求，乖乖待在人多眼杂的图书馆，直到闭馆铃响才随着人流回到宿舍。李猛发来信息，告诉他便衣会一直在附近，让他放心。
然而，躺在宿舍床上，温亭书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陈星那个简单的「嗯」字，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陈星为什么偏偏在那天找他？是真的有资料，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如果警方因为他的打草惊蛇而错失了关键证据，他会愧疚死的。
一种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驱使着他。他看了一眼对面床铺已经熟睡的室友，悄悄坐起身，拿起手机和钥匙，像只猫一样溜出了宿舍。
夜晚的校园静谧而空旷，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温亭书裹紧了外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知道这么做很冒险，违背了对顾云峥的承诺，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他要去油画系那边看看，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陈星画室的窗户。
他绕开主干道，选择了一条穿过小树林的近路。树影幢幢，夜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步都让他神经紧绷。快到油画系大楼时，他躲在一棵大树后，小心翼翼地望向三楼东侧。
那个窗口，灯还亮着！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有人影在晃动！
温亭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个窗口。就在这时，画室的灯，突然熄灭了！
整个三楼东侧陷入一片黑暗。
温亭书愣了一下，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是陈星要离开了吗？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他正犹豫着是该继续观察还是立刻离开，突然，一只大手从后面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臂紧紧箍住了他的身体，强大的力量让他瞬间动弹不得！
温亭书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
“别动！是我！”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
是顾云峥！
温亭书瞬间僵住，停止了挣扎，心脏却因为后怕和突如其来的放松而跳得更加疯狂。顾云峥感觉到他放松下来，才缓缓松开手，但依旧抓着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他生疼。
温亭书惊魂未定地转过身，在朦胧的月光下，看到了顾云峥那张冷峻得几乎结冰的脸。他的眼睛里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骇人。
“温、亭、书！”顾云峥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他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温亭书心虚地低下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看看？”顾云峥气极反笑，一把将他拽到更隐蔽的树影下，压低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停止一切行动？是不是告诉过你，他很危险？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对不起……”温亭书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眼圈有些发红，一半是吓的，一半是委屈，“我只是……不想错过线索……”
“线索有警察去找！你的任务是保护好你自己！”顾云峥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怕和无力感。他无法想象，如果刚才不是他及时赶到，如果捂住温亭书嘴的是陈星或者其他什么人，后果会怎样。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抓着温亭书胳膊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些，仿佛怕一松手，这个不省心的小子又会溜走。
“监控显示陈星十分钟前离开了画室，行为异常。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才过来确认你的安全。”顾云峥解释道，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严肃，“结果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温亭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顾云峥一直关注着陈星的动向，甚至亲自过来了。他心里那点委屈瞬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愧疚，有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对不起，顾警官，我错了。”这一次，他的道歉真心实意。
顾云峥看着他低垂的脑袋和泛红的眼眶，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算了，先离开这里。”
他拉着温亭书，快速而无声地穿过小树林，走向停在不远处阴影里的车。将温亭书塞进副驾驶，顾云峥绕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内一片沉默。温亭书偷偷瞄了一眼顾云峥紧绷的侧脸，小声问：“顾警官，我们现在去哪？”
顾云峥目视前方，声音听不出情绪：“送你回宿舍。今晚的事情，下不为例。”
温亭书乖乖“哦”了一声，不敢再说话。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寂静的校园道路上，窗外的路灯像流动的光带。温亭书靠在椅背上，劫后余生的疲惫感和身边人带来的奇异安全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昏昏欲睡。
在即将睡着的前一刻，他仿佛听到顾云峥极轻地说了一句：
“温亭书，别再让我担心了。”
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了他的心尖上。
……
温亭书是被窗外的鸟鸣和阳光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黑暗中的画室、突如其来的禁锢、顾云峥盛怒的脸、车上那句轻不可闻的叮嘱……每一个画面都让他的脸颊发烫，心跳失序。
他居然真的敢半夜跑出去，还被顾云峥抓了个正着！温亭书哀嚎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顾云峥肯定气坏了，以后说不定再也不相信他了。
正当他沉浸在懊恼中时，宿舍门被轻轻敲响。门外站着的是李猛，手里拎着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温同学，早啊！头儿让我给你送点早餐。”李猛把袋子递过来，里面是温热的豆浆和饭团，还有一盒……草莓牛奶。
温亭书愣住了，接过袋子，有些不知所措：“李警官……这……顾警官他……”
“头儿一早就去局里开会了，部署下一步行动。”李猛摆摆手，“他特意交代的，让你好好吃早饭，别胡思乱想。昨晚的事……咳，他知道你是好心，但下不为例啊！”李猛挤挤眼睛，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你小子胆子够肥的，能把我们头儿急成那样的，你是头一个。”
温亭书的耳朵尖瞬间红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李猛也没多逗他，交代一句“有事打电话”就走了。温亭书关上门，看着手里的早餐，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顾云峥没有不理他，甚至还记得他喜欢草莓牛奶……这种被默默记挂的感觉，让他胸口暖洋洋的。
他吸着草莓牛奶，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顾云峥发了条短信：
「顾警官，早餐收到了，谢谢您。昨晚……真的很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信息发出去后，他紧张地盯着屏幕。过了大概十分钟，手机亮了一下，顾云峥回复了，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嗯。知道了。」
没有责备，也没有多余的话，但温亭书却莫名地松了口气。这大概是顾云峥式的原谅吧？
市局这边，气氛严肃。针对陈星的收网行动正在紧张部署。技术队有了重大突破：他们设法获取了陈星常用电脑的部分云端备份数据，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命名颇为古怪：「错彩流光」。
“错彩流光”——这与温亭书外公研究的“金属错彩”工艺名称高度吻合！文件夹的创建时间，就在赵大勇死前不久。
“能破解吗？”顾云峥盯着屏幕问。
技术员摇摇头：“加密方式很复杂，是自定义算法，强行破解需要时间，而且可能触发自毁程序。”
案件似乎卡在了这个加密文件夹上。里面很可能藏着陈星的犯罪动机、计划，甚至可能与温怀仁失踪案直接相关。
顾云峥沉思片刻，拿起手机，拨通了温亭书的电话。这一次，他的语气平和了许多：“温亭书，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听到顾云峥的声音，温亭书立刻坐直了身体：“顾警官您说！”
“我们找到了陈星的一个加密文件夹，名字叫‘错彩流光’。你对这个名称，或者你外公的笔记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联想？比如，会不会是某种密码的提示？”
“‘错彩流光’……”温亭书喃喃念着这个词，努力在记忆中搜索。他想起外公那些泛黄的笔记，里面似乎提到过……忽然，他眼睛一亮！
“顾警官！我想起来了！外公的笔记里提到过，‘金属错彩’工艺的极致，是在不同光线下会呈现出流动的光彩，就像……就像月光下的水波！他有一首很喜欢的古诗，里面好像就有类似的意境……”
温亭书激动地翻找起自己的笔记本，“找到了！是李贺的《老夫采玉歌》里的两句：‘采玉采玉须水碧，琢作步摇徒好色。……斜山柏风雨如啸，泉脚挂绳青袅袅。……村寒白屋念娇婴，古台石磴悬肠草。’后面还有……对了！‘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他念得有些磕绊，但顾云峥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蓝溪之水’……‘水’和‘光’？试试用‘蓝溪’、‘水光’或者相关的词组作为密码密钥。”
技术员立刻尝试。当输入“蓝溪水光”时，加密文件夹的进度条动了！几秒钟后，文件夹成功解锁！
里面是大量的照片、扫描文档和陈星自己的研究笔记。照片里正是各种角度的、与温亭书外公照片上那块极其相似的怀表！文档则详细记录了“金属错彩”的工艺步骤，其中一些需要用到特殊矿物，与陈星购买和赵大勇指甲缝里发现的成分吻合。而陈星的研究笔记里，充满了对复原这项失传工艺的狂热，以及……对可能知晓秘密的竞争者的强烈忌惮甚至怨恨！
关键的证据链，终于补上了最重要的一环！
“干得漂亮，温亭书！”顾云峥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振奋，“你立大功了！”
温亭书在电话那头开心得差点跳起来，能被顾云峥这样肯定，比喝了十盒草莓牛奶还甜。
“立刻申请逮捕令！”顾云峥对李猛下令，眼神锐利如刀，“证据确凿，可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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