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觉得自己的心尖在发烫，就像是自己的心忽然被塞满了一样。
是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她的气息——
这些全都密密麻麻地织成了一张网，落在他的心头，紧紧抓住他的心。身为将军，最怕的就是自己有了弱点，而此刻，他的心被阿芜抓住，却甘之如饴。
怀里的什么东西在发烫，驱赶着蛊虫，谢宴的脑子依旧清醒。
他再次睁开眼，看见的是阿芜唇上模糊的胭脂，和她略带些试探的眼神。
阿芜轻声问道：“谢宴，你爱我吗？”
谢宴答：“爱。”
阿芜暗喜，情蛊成了。虽然方才她刺激谢宴吻了她，但谢宴此人对待感情极其内敛，若不是中了情蛊，打死他也说不出这种话。
阿芜：“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谢宴：“愿意。”
阿芜眼中露出几分杀意，道：“去为我杀个人。”
谢宴抬了抬眼眸：“谁？”
阿芜紧紧扣着树，似乎这不是树，那是楚客的皮肉，她道：“楚相的外孙，楚客。”
谢宴看着阿芜因为恨意而颤抖的肩膀，问道：“你为何要杀他？”
阿芜疑惑地看了谢宴一眼，然后渐渐反应过来，笑道：“我忘了，中了情蛊的人也不只是傀儡，你只是会不可救药地爱上我，就像现在，就算知道我给你下了情蛊，你也不会说出去，更不会害我。”
谢宴：“是，我会护着你。”
阿芜很满意谢宴现在的样子，道：“告诉你也无妨。谢宴，你知道骨花吗？”
谢宴：“略有耳闻。”
阿芜：“蛊女种骨花，必要剖开后背，将骨花的种子种进去，再以心头血浇灌，如此才能得那朵传说中能医死人肉白骨的骨花。楚客，骗走了这朵骨花，去救了别的女人，所以，我定要他血债血偿。”
谢宴忍不住问道：“疼吗？”
阿芜下意识地扶了下自己的后背，反问道：“你觉得呢？”
谢宴沉默下来，他身上有几十条伤疤，曾有一刀差点刺进心口，当真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的身子这般娇小，定是很疼很疼。
不过再疼，应该也抵不过爱人背叛的痛苦。
天上忽然又放起了烟花，阿芜抬着头看：“白色的烟花，倒真是稀奇，只是不如方才的好看。”
谢宴却神色一凝，道：“出事了，我需得去找沈青遥。”
今夜值守长安，他与沈青遥约定，若是有事发生，就以此烟花为信号。而且沈青遥能力很强，若是寻常事，她不会放烟花。
阿芜道：“谢宴，带着我。”她也想看看楚客是不是在那里。
谢宴颔首，遵从着阿芜的命令：“好。”
……
城防处，沈青遥的脸冷到极点，她厉声道：“林小侯爷，我再问你一遍，公主去了哪里？”
林慕风也很烦躁，道：“我不是与你说了吗，一出人群，我就找不到她了。她身边有皇帝派给她的侍卫，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她应该不会有事的。”
沈青遥一掌拍到了桌子上：“若是北盛的人劫走了公主，十个守卫也没用。我再问你一遍，你讲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公主为什么会跑。”沈青遥不相信，云泱会无缘无故地跑掉。
闻沉玉见林慕风死活不说，便主动道：“是小侯爷想邀沉玉去赏花灯，公主听见后，便与小侯爷吵了起来，这才跑的。我与小侯爷寻了公主许久没寻到，这才来求助将军的。”
这时，手下的人回来报信：“将军，公主没有回宫，也没有去侯府，陛下和平恩郡主也急坏了，命您务必找到公主殿下，只是莫要大张旗鼓，务必保证公主名声清白。”
林慕风这才有点着急：“她没回宫？那她能去哪里，莫不是自己躲起来哭？不行，我得去找找她。”说完，他像一阵风似地跑了。
沈青遥额头一阵疼，偏公主在她值守的时候走丢了，陛下如此疼爱云泱公主，若公主真的找不到，自己这个将军也不必当了。
一旁的楚客安慰沈青遥：“青遥，莫要担心，这三日你一直在部署城防，没有发现北盛人的踪影。公主又是孩子脾气，说不准跑去哪里玩了，莫要太过担心。再者说，谢宴将军还未来呢，说不住他有什么办法。”
说曹操曹操到，谢宴策马而来，只是身边还跟着个娇小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巫疆服饰，月影之下，红衣娇媚，那张与东夏人截然不同的脸格外显眼，秋风吹起她的裙摆，铃铛肆意摇晃——
亦如当年的红珠。
那时，楚客带着受伤昏迷的沈青遥来长安，他想找楚家寻求帮助，却被楚家拒之门外。
楚家看门的小厮都极其傲慢，嘲笑楚客，一个私生子，也配来扣楚家的门？
沈青遥就要死了。
那时，沈青遥还不是大将军，只是个刚闯出点名头的小头头，也没人会花好几百两好几千两给她治病。
更别说，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也就是在那时，楚客遇见了红珠，一袭红衣，明媚照人。
后开，楚客想起红珠这个名字时，脑海中都是她笑盈盈地叫着阿客哥哥的样子。
阿芜和红珠长的不一样，但也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偶尔，她们笑起来的样子会有些相似。
楚客忍不住朝阿芜走了一步，就这一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闻沉玉悄然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像是无心问道：“楚公子，您见过阿芜姑娘吗？”
楚客眼中失落转瞬即逝，又成了那副平静如水的模样，道：“见过，在西坞时，阿芜姑娘帮了楚某与谢将军许多忙。”
闻沉玉不信只是如此，就在她要再深问时，听见谢宴问道：“所以，出了何事？”
闻沉玉道：“公主殿下与我们走散了，如今既没有回宫，也没有去侯府。”
说的直白点，就是公主丢了。
谢宴沉声道：“即刻封锁长安，派人寻遍每一户人家。”
沈青遥不同意：“陛下说了，必须保全公主的名声。不如悄悄命人寻，这样稳妥些。”
谢宴：“今夜人多眼杂，多耽误一刻，找到公主的可能就少一分。”
沈青遥的眼神挪向谢宴身旁的阿芜，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我东夏人不可能绑自己的公主，所以只可能是外人，比如说巫疆人。”
方才，沈青遥看见楚客望向阿芜的眼神，她知道，他不是在看阿芜，而是在看那个早就死了的巫疆女。
沈青遥很清楚，在红珠死之前，自己才是楚客的心上人。无论如何，红珠都走不进楚客的心里。
但是红珠死了，她就像在楚客心里挖了一个坑一样，就连楚客自己也分不清对红珠的感情了。
两个月后，沈青遥就要楚客成婚了，所以，她决不允许这区区的巫疆女横在她和楚客之间。
她要将所有的巫疆女都赶出去。
阿芜柔柔地躲在谢宴的怀里，状似无辜，道：“谢宴，怎么办，她是不是要将我抓起来？”
楚客亲眼见过谢宴厌恶阿芜的样子，所以当他看见谢宴非但没有推开阿芜，反而抱紧她的时候，忍不住惊愕了一瞬。
谢宴什么也没说，只用动作就说明了，有他护着阿芜，谁也别想动她。
阿芜暗喜，情蛊果然名不虚传，竟然能让谢宴公然护着她。
沈青遥不想与谢宴为敌：“既然有谢将军做保，那阿芜姑娘肯定是清白的，只是其他巫疆女可不一定。不如先将她们全都抓起来，挨个审问，总能问出个结果。若真的误会了她们，再放了便是。”
本来长安众人就讨厌巫疆女，若沈青遥真的抓了她们，那么无论结果如何，百姓对巫疆女的印象肯定会更不好的，到时候她们的日子就更难了。
阿芜看向一言不发的楚客，不免觉得好笑：“你如此费尽心机将巫疆女赶出长安，是在心虚什么？”
楚客淡然：“楚某不知道阿芜姑娘在说些什么。”
早在西坞时，楚客就已经将她的意图猜的**不离十，又数次想要将她赶出长安，可面对她时，却还能装出这无辜样。
几人剑拔弩张时，谢宴道：“晚一时找到公主，公主就多一分危险，沈将军，你我分头行动。”
沈青遥也知此刻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找公主，点头称是，随后马上派人去寻公主。
谢宴派人送闻沉玉回去，临走前，她的眼神一直落在阿芜身上，穿上这身衣服，阿芜更像那个女人了，更像那个她叫了许久阿娘的人。
今夜的有些冷，谢宴将披风裹在阿芜身上，还打了个不甚好看的结。
阿芜拢着单薄的披风，问道：“若找不到公主，陛下会赐死楚客吗？”
若是他人听到这话，会觉得匪夷所思，公主丢了，与他一个朝臣有什么关系，但谢宴只是答道：“就算今日公主当真是被人绑走的，陛下也不会杀了沈青遥，更不会迁怒于楚客。”
阿芜：“因为陛下仁慈？”
谢宴：“因为楚客身后有楚家，若是从前，楚相不会在意一个私生子，可放眼望去，楚家子弟，要么愚蠢，要么避世，楚客是最好的下一任家主的人选。”
秋风微凉，阿芜想，楚客本就体弱，活不了多少时日，直接杀了楚客反而是便宜他了。若是使些手段，让楚家弃了楚客，让他再无可以依仗的势力，那时自己再杀了楚客……
秋风吹起她的额发，阿芜的眸子愈发凌厉，她轻飘飘道：
“谢宴，我要让楚客从富贵窝里跌出来。”
“我要让他也尝尝被所亲所爱之人抛弃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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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情蛊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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