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静时紧闭双眼,等待糟和更糟的后果来临。
却不想,身子跌进一个宽厚的怀抱。
那头上的帷帽不知何时脱落,应声坠地。
一时间,一张婉娈明艳的脸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呆住,口中俱是惊叹。
尽管景国妖妃的美貌早已人尽皆知,但终归是没亲眼目睹,只当是比寻常美人多艳丽几分。
今日瞧见眼前这张脸,他们才真切地感受到何为惊心动魄的美,说是神仙姿色都不为过。
只是转念,又瞧见她撞向的人,个个又都替她倒吸一口冷气。
舒静时还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一睁眼就开始检查身子,察觉到身体无恙,心有余悸地舒口气。
“贵妃娘娘,是想在朕怀里待多久?”忽而头顶传来一声嗤笑,她猛然抬眼,恰巧对上一双冷峻星眸。
那双眸瞧着荒凉又孤冷,叫人忍不住避而远之。
舒静时视线落在他右眼尾的那枚红痣上,只这一点红,整张玉面平添几分邪魅。
奇怪的是,她总觉得这双眼,好像在哪儿见过。
舒静时没来得及细看他面容,赵湑就将她放下,随后,大步流星地朝池门走去。
多数人的注意力也随之跟过去。
舒静时站在原地,直直盯着赵湑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大周皇帝比她想象中的年轻,尤其那一双冷眸摄人心魄,让人见之难忘。
而这般姿色又位居至高位的少年,却不近女色,实属大周奇闻。
舒静时还在愣神,周围的百姓见她这模样,捂嘴议论起来:“圣上都走远了,这妖妃还盯着不放,该不会是瞧上咱们圣上了吧。”
这老妇说完,旁侧的妇人接话:“就她?空长了副好皮囊,一个亡了国的妃子,圣上哪里瞧得上,况且圣上心里只有在外征战的孙家嫡女孙未冉。”
舒静时侧耳听着,唇边勾出冷笑。
她曾听过传言,说是太后曾为大周皇帝纳过几个妃子,却都离奇死亡。
之后,这皇帝便以自己命格克女为由,未纳一妃。
单说皇帝这克女命格,她碰一下都嫌晦气。
思索间,贴身宫娥北鱼跑将过来,替她戴上纬帽,开始一阵嘘寒问暖。
“娘娘,您可有恙?这本就娇弱的身子,可经不起磕碰啊。”
舒静时顺坡下驴,捂着胸口装心慌,被北鱼搀扶着入园。
舒静时随着人群来到仙桥,一路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桥下是瞧不见尽头的金水河,一排排龙舟矗立其上,舟中有人表演着水傀儡、水秋千等杂耍。
更有龙舟竞赛,若干个龙舟争夺中间一个锦标,架势一起,只听得见船头军校敲击锣鼓,桨手划桨高呼,听得桥上人跟着热血沸腾。
正当舒静时沉浸在桥下喧闹中,有一蓝袍宫娥经过,塞在她掌心一个物什。
舒静时眼眸一深,瞧见北鱼还在为桥下龙舟拍手喝彩,悄悄低头看了眼。
手上物什正是她初入宫时,送给孙从郢的那枚玉佩。
而玉佩之下还放着一张字条,其上写着‘跟着人走’。
舒静时眼前一亮,遂即挤进人堆,借此避开北鱼,又在蓝袍宫娥指引下,往桥下走。
五殿在桥的尽头,置于金明池中心位置,越朝里走,人越少。
待到入了五殿,蓝袍宫娥才敢与舒静时并肩而走。
“这会儿仙桥水戏才刚刚开始,大家都忙着凑热闹,鲜少有人朝这儿来,您不必担心暴露,将军在东偏房等您。”
话音刚落,宫娥停住脚步,指了个方向示意舒静时自行前去。
舒静时走到东偏房门前,深深沉了一口气。
她早盼着与孙从郢见面,却一直没寻着机会,如今这孙从郢送上门来,怎教她不雀跃。
思及此,她满怀期待地推门踏将进去。
孙从郢背对着门边,早等候多时,听见开门声忙转过身。
瞧见来人真是舒静时,他双眼泛红,酸涩地唤了声:“阿时。”
仙桥上,北鱼被桥下的“旋罗”吸引,再回神时,就发现站在身侧的舒静时,已然不见。
她立马慌了神,忙扒着人群来回寻人,“娘娘!你在哪儿!娘娘!”
奈何叫喊半晌,无人应答,她着急忙慌地拉动御龙直的人一块儿寻。
没多久,也都无功而返,几人只得先去禀报圣上。
长胡子都头带着北鱼,去了圣上所处的宝津楼。
楼外禁军把守森严,经过层层关卡两人才登上最高楼。
都头和北鱼踏进御用的厢房,就见赵湑正背对着他们,伫立在高台之上。
那高台位置极佳,能将水上杂耍和争标的场面,一览无余。
二人恭敬行礼,见赵湑没回应,都不敢起身。
北鱼硬着头皮跪着禀报:“启禀圣上,奴婢无能,没有看好舒贵妃,如今找不见她身影。”
话罢,四下安静,等了片刻,高台上的少年,拍了下阑干终于回身。
都头和北鱼见状忙低头。
“人也能看丢?”赵湑阴恻恻开口,两人心下一凉,只觉大事不妙。
果然下一瞬,只听长剑出鞘,只眨个眼的功夫,北鱼人头落地。
都头左侧身子沾满鲜血,半边脸浸在血里。
那鲜红的血,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由热变凉,犹如他此刻心境。
北鱼倒在血泊之中,赵湑信手收剑,视线落到都头身上。
都头饶是低着头,也能感受到跟前人灼热视线,那视线不亚于阎王点卯。
他身子止不住打冷颤,尽力捋直舌头,恭敬开口:“圣上息怒,属下已派人将临水殿、棂星门等地搜罗个遍,如今就只剩下五殿还未搜过,奈何五殿是太后的人值守,属下要想入内,还需得您授意。”
赵湑拿出手帕,擦拭着剑上血迹,毫不在意地回:“你只道是五殿走水,朕派你们前去帮忙。”
都头眼中诧异,不明圣上何意,只好又壮着胆子叩问:“属下愚钝,还请圣上明示。”
赵湑不耐烦地挥剑,剑锋直抵在都头喉咙处。
被擦拭过的剑身清亮无比,能清晰照见都头慌乱的脸。
都头惊慌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只听赵湑冷声开口:“五殿无火,可你有手,支个火把烧起来便是。”
赵湑说完,遂即转身,将剑收入鞘中。
都头没再言语,领了命,躬着身子退下。
临到宝津楼楼下,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中后怕:“这命悬一线的滋味,真他娘的不好受啊!”
五殿的东偏房内,孙从郢待来人摘下帷帽,不由分说地将人抱住。
舒静时在他瞧不见的地方皱紧眉弯,压下心中抗拒,伸手回抱。
“将军为何不来找我?”她娇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嗔怪。
孙从郢闻声,将人从怀中拉出,“是我让阿时等久了。”
不等舒静时回话,孙从郢继续开口:“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心中生出个金蝉脱壳的法子,能帮你换个身份留在我身边。”
舒静时饶有兴趣地挑眉,与其在宫中举步难行,倒不如逃出去,留在孙从郢身边。
只要她日复一日地嘘寒问暖,将他拉拢过来便是指日可待。
她热切地看向孙从郢,却只一瞬,似是想到什么,眼中期待又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喟叹。
孙从郢将她反应悉数看在眼里,只见着这惆怅起来的娇人粉唇微张,心疼地望着他:“将军此举,怕是有违圣意,我不能连累了将军。”
孙从郢听见这话,心潮一阵澎湃,身子跟着激动地站不住脚:“阿时不必担心,这件事都交给我来办,只要能跟阿时在一起,这圣意有何不可违。”
舒静时双眸炯炯,与他对视几眼,又故作矜持地垂下头。
眼瞧着气氛开始暧昧,隐约间听见殿外传来守卫的叫喊声。
孙从郢蹙眉,方将的话题被搁置一边,牵起舒静时就往外走。
走出房外,守卫们的叫喊声愈发清晰,能听清他们在喊着‘救火’,声音此起彼伏。
二人闻声朝西侧望去,瞧见五殿西偏房处散着浓浓黑烟。
外面把风的蓝袍宫娥此时跑将过来,告知二人情况:“将军,贵妃,五殿西偏房走水,有不少御龙直的守卫往五殿赶来,这处怕是也要来人了。”
孙从郢看向舒静时,急忙从怀中掏出门符交予她,“凭此物便可自由出入宫门,阿时,你且等我消息,我定不负你,断不会教你一人留在宫中。”
舒静时看着手上的门符,秀眉微挑,没有拒绝,这物什确实有些用处。
为表达谢意,她如视珍宝般将门符捧入怀里,“多谢将军还念着静时,有将军这番话,静时在宫中也就有了盼头。”
孙从郢会心一笑,以为舒静时对自己情根深种,整个人像是浮上云端,飘飘然起来。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阿时切记待会儿遇到禁军,只道是迷路,有这位宫人替你圆场,你且宽心,我得先行一步了。”
舒静时端着依依惜别的媚态,孙从郢恋恋不舍地飞身攀上殿檐离去。
舒静时与蓝袍宫娥也随之朝仙桥方向去。
二人刚走没几步,殿外涌出十几个御龙直守卫,领头的大胡子都头,舒静时再熟悉不过。
大胡子都头在瞧见舒静时一瞬,心下狂舒口气,忙差人将舒静时和那蓝袍宫娥围住。
舒静时此刻摘了帷帽,朝都头莞尔一笑,熟稔地上前搭话:“唐都头,可算是遇见你这熟人了,本宫一时迷了路,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陌生地界,亏得遇见个宫人,正请她带我去筵席上,赶巧,你就来了。”
唐都头警惕地看向她身侧蓝袍宫人,肃声向宫人问话:“你是何处做事的?”
宫人掏出腰牌,不慌不忙地回:“回大人,奴婢是太后拨来打扫东偏房的宫人,方将正要去仙桥凑个热闹,谁想碰见这位贵人,正要送贵人去宝津楼。”
唐都头没察觉到异样,将人放走,又带着舒静时前去宝津楼复命。
一路上,唐都头都没言语,直到带人走到宝津楼楼下,他忽而执刀挡住舒静时去路。
声音较往常也冷硬些许,“娘娘是江南远道而来的贵客,日后若要去往何处,需得同属下说一声,莫要像今日这般,教属下一顿好找,属下的脑袋可是险些搬了家。”
舒静时讪笑,顺从地回话:“都头的话本宫记下了,下回再去何处,教北鱼紧紧跟着。”
唐都头听见‘北鱼’二字,面色一白。
舒静时察觉他变化,笑着追问:“怎的不见北鱼人影儿,说来也是仙桥上人多,这人挤人,谁料想一个没注意就同她走散了。”
唐都头静静听着,没接话,自顾自抬手,将人往楼内迎。
“娘娘您请,圣上在等您。”
舒静时今日已见过赵湑,记住了他长相,便没心思再见。
此刻她只想知晓北鱼去向,故而敛了笑,站在原地不动,沉声问:“北鱼,究竟哪儿去了?”
唐都头扭捏好半晌,才回话:“北鱼…已被圣上就地正法…”
舒静时蹙眉,眼底划过一丝愤懑,齿间溢出一声冷笑:“圣上还真是…铁面无私。”
唐都头低头,没言语,沉默着带她入内。
待舒静时踏进最高楼的厢房,就见那铁面无私的少年正端坐在龙椅上,直直望着她。
舒静时当即装起柔弱来,颔首行礼后,便是一阵咳。
她纤手执帕,遮住粉唇,咳嗽间,那香肩微耸,眉睫微颤,活脱脱一副病西施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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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谢春红(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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