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的夜晚如同白天那般明亮,江泽羽换上克莱尔的衣服,摸了摸江小一江小二的脑袋后爬出窗户前往花园东北角的凉亭。
她在祭祀服的口袋里发现了一个白色面具,嘴唇被涂成鲜红色的微笑唇,幸好戴上去不会阻挡视线。
接着江泽羽发现一个很致命的问题,作为南方人,她只分得清前后左右,东西南北怎么看?
江泽羽像只无头苍蝇那样在花园里到处乱转。
这里不是她的幻想世界吗?怎么人在幻想里还能迷路。
……
满月的光线透过地面渗进地底,变成鲜血的红色。
马修和另外六位老人高举双手,他们都是教会里的中层,今夜是献祭的日子。
人活得太长对神明,对教会,对医院,对周围人而言是一种负担。
底下的教徒得不到晋升的机会,不能劳动只会浪费粮食,食戒期间也更容易出事。
如果能在食戒中死去亦是一件美事,如果不能则每周都会提供平淡无味的痛苦令神不悦。
今晚是他们结束生命,将自己献祭给神的日子。
教会的领导人名为艾瑞尔,他与二楼的所有子民都有血缘关系,其中不乏他的亲生孩子。
克莱尔是他的亲女儿,被克莱尔杀死的艾瑞尔二世是他的儿子。
但是他并不因此愤怒,连难过都没有,只是觉得可惜,教会的人数并不多,一天之内就损失了两个。
不过没关系,克莱尔的尸体被神诅咒了不要紧,艾瑞尔二世的还可以用。
艾瑞尔摘下脖子上的钥匙,插入地底教堂中央的石棺上,一阵机械运动的声音传来,石棺并没有打开,而是缓缓上升。
平时圣父传教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高台,接着石棺才缓缓打开。
石棺很高很大,里面盛满了浓稠的灰色液体。
这是第一代圣父的留下的,他是唯一可以与神明直接沟通的教徒,圣父死后神明在他的棺材里留下这棺液体并指示他们每年都要来此浸泡。
石棺上雕刻着许多怪异的人类图案,有的长出了四条腿,有的是三只手,还有的是两个头,全部都是长出多余肢体的人类。
他们对着月亮跪拜,月亮并不是单独的圆,而是一个繁复华丽的图腾。
灰色液体里面缓缓浮出两具小孩子的尸体,艾瑞尔上周刚扔进去的,属于他的血脉。
双生子,神明最喜欢的祭品。
一如他们的祖先,一对血脉相通的手足,一位被囚禁在二楼,用痛苦供养神明;一位则不断献祭出自己的孩子,用血脉侍奉神明。
孩子只出现了一瞬就又消失在液体之中,这意味着神明接受了他的祭品。
艾瑞尔划开掌心,血液滴进之后竟然开始沸腾,他脱下长袍,皮肤被渗进地底的月光染成红色。
艾瑞尔二世的尸体被抬了上来,两名助手费力地把他扔进棺材之中。
艾瑞尔则接过助手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在众人面前光.,裸/.,着身体也没有丝毫不适,而是威严说道,“信奉神明便可带来青春、美貌、健康。”
随即他跨入液体之中,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就像回到母亲的子宫,石棺发出低沉的如同巨兽的吼声。
教徒们看着他一点一点浸入液体,直到整个人被液体淹没,低沉的吼声逐渐消失,一切都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马修和其他六位中层颤颤巍巍地走上高台,马修走得尤为辛苦,身体上的伤口未愈,他原本不想来,艾瑞尔也说过他不用来。
但脑子里总有一句话在说‘你必须来,你必须来。’
‘啵。’
突然出现的臆想打断了他的思绪,马修抬起头,什么声音?
‘啵。’
如同湿润的双唇突然张成O型那样发出的一声,小孩子很喜欢这样玩,马修记得克莱尔小时候就是这么的活泼。
周围的教徒们已经开始吟唱圣歌,马修也想唱,他唱了一辈子,对他来说这首歌比国歌还重要。
但他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闻到了……南瓜的香味?
不对!是大海的味道!
平静的水面慢慢又开始逐渐沸腾,依稀可以看见许多只人类的四肢在互相交缠,这些都是失败品。
马修见过许多失败品,他们没能承受住神的恩惠变成了拥有许多只手或脚的怪物。
教徒们的吟唱越来越高昂,水面也越来越激烈,马修知道那是艾瑞尔和艾瑞尔二世在融合。
今晚他也是来融合的,只要能融合成功,他就可以摆脱这具苍老虚弱的身体。
圣歌结束的时候,水面也再次恢复平静。
大家都微垂眼眸,静静等候艾瑞尔的出现。
他从来没有融合失败过。
但是艾瑞尔长久没有出现,人群中不由得躁动起来,马修也忍不住抬头望向水面。
一道声音在催促他,‘进去吧,进去吧。’
马修下意识上前一步,他呆愣片刻,想也没想就直接跳了进去。
“啊!”人群中发出惊呼,马修进去后便觉得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恶心的黑色液体不断往他身体里灌,他的身体却能主动抵挡住液体的袭击。
是神明!新的神明控制住了他!
马修的内心惊慌无措,有什么东西攥住了他的脚踝,他低头看去,只来得及看见一条迅速消失的巨大鱼尾。
神抛弃了我!
液体迅速灌入鼻腔,肺部的空气被迅速挤压,马修感觉自己快死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又有什么东西砸进水里,伴随着剧烈的‘嘭’的一声,南瓜的香气占据了大脑。
马修望向眼前的艾瑞尔二世,里面的灵魂已经被替换成艾瑞尔,马修内心充满恨意,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艾瑞尔的错!
……
江泽羽费了半天劲才找到凉亭——一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白条纹老鼠带路,她跟着老鼠走才找到位置。
凉亭里一个人都没有,江泽羽在心里骂骂咧咧,她肯定是来晚了!
什么狗屁东北角!直接说上下左右会怎么样!
是不是有什么机关?
江泽羽左扒拉一下,右扒拉一下,虽然光线不好,但还真给她找到一块松动的砖石,她想也没想,用力一脚踹了过去。
脚底突然凌空,她只来得及看见一片红色,一个棺材,棺材里有恶心像老痰一样的的黑色液体,以及周围仰头看着她直直落入老痰里面的穿长袍的教徒。
“啊————————!”
江泽羽快要摔进去时立马闭上眼睛和嘴巴,她会游泳,只要及时游出去就好了,被抓住她就装疯卖傻,反正这里是精神病院,最不缺的就是疯子。
她并没有摔进老痰之中,而是摔回了她出租屋的沙发里。
江泽羽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回到现实世界了。
她就知道一切都是梦而已。
接着她看见了现实世界没有的巨大的投影仪,以及离她更近一步的南瓜人。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最后的那个南瓜人的衣服在不断闪烁变换,似乎要从灰色破布变成长袍了。
但是江泽羽没有仔细看,她知道这是来拉替身了,与其被拉走当替身不如同归于尽,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剪下了燃气管。
这次没有人阻止她,随着一声剧烈的‘嘭’,燃气管爆炸,南瓜人全部消失殆尽,她的房间却毫发无损。
江泽羽此时坐在沙发上,她去厨房看过了,燃气管毫发无损,甚至还能开火。
她这是……回到现实世界了?
江泽羽试图叫外卖,失败。
联系外界,失败。
她可以上网,却使用不了网络。
江泽羽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面前巨大的投影仪变成了海滩,沙子、海风、阴冷的冬天,她甚至能闻到咸腥的海盐味。
……
第一个从黑水里爬出来的是江泽羽,她身上没有一点湿掉的痕迹,仿佛自带隔离层。
鲜红色月光把她的棕发照成红色,空气中却漂浮着难闻的甜到发腻的南瓜香味。
外面的状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有的人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疯,有的人则沉迷于南瓜的香味。
信奉红月的用吟唱逼信奉南瓜的臣服,信奉南瓜的则对世间的一切都抱有恨意。
这股恶意毫无来由,却能迅速挤占他们的所有思想,大脑只剩下恨,他们互相撕扯,选择各自的阵营,或是用手挖掉对方的眼睛,或者直接用刀子捅死对方。
这股恨意与人类之间的憎恨不同,天然地属于更高级别的‘生命’,这是一种毫无来由的恶。
江泽羽躲在角落看他们发疯,幸运的是没人注意到她,红色的月光就像光污染那样照得江泽羽眼睛疼,所以她没有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江小二小小的身影慢慢凝结成实体出现在教堂的小角落,它定定看着江泽羽,她身上的气味变了。
南瓜味消失了。
这么多天江小二吃了无数根江泽羽的头发,她却依旧活得好好的。
老鼠们拼凑出她的第一个名字,沃斯·旅人,毫无用处。
然后它从路易斯那里偷听到了艾利克斯·诺拉这个名字,依旧毫无反应。
江小二本该焦躁,但它只是一只猫,望向天上眼睛似的真正的月亮,它悠闲地舔了舔爪子,慢慢消失在教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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