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明那混合着狂喜、希冀、痛苦与难以置信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烙在楚声停的脸上,仿佛要穿透那层冰冷虚幻的表象,挖掘出灵魂深处的真相。
旅社大厅里浓重的血腥味尚未散去,尘埃与死亡的气息还在交织着,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
就在这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时刻——
楚声停缓缓抬起头,迎向高悬明那双燃烧着最后一丝火焰的眼睛。
他没有回避,没有闪烁,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平静得可怕,如同冻结了万载寒冰的湖面。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冷硬、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穿透灵魂的锐利,直截了当地刺破了高悬明心中那层摇摇欲坠的、名为“希望”的薄纱:
“天乙。”
他第一次直呼高悬明的代号,剥离了所有职位与距离感。
“你总是看着我,反复地试探来试探去……”
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锁住高悬明眼中那份狂热的希冀,将其中的脆弱与挣扎尽收眼底。
“你是不是在怀疑……”
楚声停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笑的弧度,冰冷得近乎残酷,吐出的话一字一顿,清晰地砸在高悬明的心上。
“……我,就是七杀?”
轰——
这句话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高悬明的脑海!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踉跄着后退半步,脚下踩到了余蔓蔓留下的灰烬,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心中最隐秘、最不敢触碰、却又如毒藤般疯狂滋长的念头,被对方如此**裸、如此轻描淡写地撕开,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刺目的灯光下。
高悬明张了张嘴,喉结艰难地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的,他是在怀疑。
那同源的力量,那偶尔流露的熟悉感,那对【颁死者·维斯珀】不可思议的“召唤”……
每一个细节都像裹蜜的毒饵,引诱着他走向那个疯狂但诱人的答案。
然而,楚声停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那双冰冷的黑眸中,骤然掠过一丝讥诮。
他微微歪了下头,额前碎发拂过苍白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冰冷的审视。
“看看我的【诡印】,天乙队长。”
他抬手,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左眼下方,那只藏着彼岸花图腾的眼眸所在的位置。
皮肤白皙光滑,没有任何异常,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朵妖异的花就隐没在这薄薄的眼皮之下。
“我的【诡印】在这里,烙印清晰,位置明确。”
楚声停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冷峻,如同冰原上刮过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
“【诡印】的位置,是烙印于灵魂的本质,是力量的根源坐标,是任何手段都无法彻底伪造、无法彻底更改的铁证!”
“那么,”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直刺高悬明的心脏,“你告诉我,你心中的那个人——七杀,他的【诡印】……”
楚声停刻意停顿,淡漠的视线扫过高悬明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般凿下。
“烙印在什么地方?”
高悬明只觉得大脑一片轰鸣!
仿佛瞬间被投入了冰冷的深海,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擂动的巨响,以及血液急速冻结的冰冷感!
【诡印】的位置……
无法伪造……
铁证……
七杀的【诡印】……
无数画面在高悬明混乱的脑海中高速闪回。
训练场上,汗水浸透衣衫,那人后腰处那枚如同荆棘缠绕利刃、猩红夺目的【诡印】烙印在紧实的肌肤上,如同黑暗中的徽记,充满了致命的危险与诱惑。
疗伤的夜晚,灯光昏暗,他亲手为那人涂抹特制的药膏时,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过那片烙印着力量的滚烫皮肤。
无数次并肩作战,那人战斗时衣衫破碎,后腰处那独特的【诡印】在血与火中若隐若现,是他们之间最隐秘的烙印与连接。
七杀的烙印,在后腰。
绝不是什么左眼!
这是只有最亲密的人才能知晓、才能触碰、才能铭记的位置!
这是刻在他的灵魂里、融在他的血液中的烙印。
【诡印】无法伪造!位置无法更改!
——这是铁一般的法则!
如同最后一根支撑着信念的弦被无情斩断,高悬明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他踉跄着,又后退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支撑身体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他靠着墙壁缓缓滑下,最终无力地半跪在地。
他抬起头,看向楚声停,眼神中的狂喜与希冀如同被狂风吹熄的烛火,彻底熄灭。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难以置信的茫然,以及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深不见底的冰冷绝望。
原来……
所有的相似,所有的悸动,所有的猜测……
都只是……他绝望之下产生的幻觉与妄想……
楚声停不是七杀。
那个烙印在左眼的彼岸花图腾,冰冷地宣告着,眼前这个青年,是一个与七杀拥有同源的力量、但却截然不同的陌生存在。
而他深爱的那个人……
可能真的……永远地留在了那个五星副本里。
尸骨无存。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高悬明。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却连一声哀鸣都发不出来。
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眶中汹涌而出,混合着嘴角尚未干涸的血迹,砸落在肮脏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不……”
“七杀……七杀……”
旅社大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高悬明带着哽咽的微弱抽泣,和捂着伤口的易枝发出的、破碎的呼吸声。
楚声停静静地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地、如同被抽走了脊椎的高悬明。
他脸上的冰冷和讥诮缓缓褪去,重新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移开目光,不再看高悬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场近乎凌迟的质问从未发生。
“收拾一下。”楚声停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打破了死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漠命令,“章问哲没死,是你的幸运。”
他转身,不再理会身后的一切,径直走向旅社那布满裂纹的窗户,望向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和那座被浓雾笼罩的、蛰伏着怪兽的巨桥方向。
背影挺拔而孤绝,仿佛一座隔绝了所有情感的雪山。
…………………………
旅社大厅的狼藉被草草清理。
罗佩莹和顾荣诚的尸体被暂时安置在相对干净的角落,用能找到的布单覆盖。
李义乾的尸体被放在另一边,和余蔓蔓留下的那摊灰烬一起,被扫到一边,像一片不祥的污渍。
易枝的伤势很重,那道斜贯肩胸的爪痕深可见骨,即使用了高悬明提供的特控局特效药粉和绷带层层包扎,鲜血依旧在不断渗出,染红了绷带。
她脸色惨白,靠坐在墙边,气息虚弱,但眼神却异常清醒,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沉凝。
安逸蜷缩在她的身边,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紧紧抓着易枝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的衣角,眼睛里残留着恐惧,时不时地偷偷看向不远处沉默的高悬明和楚声停。
高悬明背对着所有人,站在旅社那扇布满裂纹的窗前。
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低垂。
他站得笔直,如同标枪,但背影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死寂。
【天乙队长背影好沉重……心疼。】
【是啊,感觉魂儿都被抽走了。】
【楚哥的诡印在左眼,和七杀长官不一样,唉,彻底死心了。】
楚声停走了过来,在易枝面前停下脚步,阴影笼罩了她。
他的目光落在易枝惨白的脸上和她肩头刺目的血红上,平静无波,仿佛在打量一件物品。
“伤得不轻。”楚声停的声音很淡,“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拼命。”
易枝抬起眼皮,有些费力地看着他,没说话。
楚声停微微歪了下头,额前碎发滑落,遮住了一部分视线。
“你不是说,我们的任务是为‘月神’夺取贡品吗?”
“月神”两字特意咬了重音。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易枝能听到,带着一丝刻意的疑惑,又像是不经意的提醒。
“管那些人的死活干什么?”
【???水杯哥你这话好冷血!】
【虽然但是……原来你俩是一伙儿的?卧槽,楚声停是蚀月庭的人!】
【易枝小姐姐拼命保护大家,他居然这么问?】
易枝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牵动了伤口,让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积攒力气,也像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
“我是【蚀月庭】的【饲蟾人】,侍奉月神,这没错。”
“大祭司告诉我们……只要贡品足够多,让【月神】足够强大……就能打败【惊梦领主】……就能、咳咳,就能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仿佛穿透了旅社的墙壁,看到了某个遥远的、充满希望的图景。
“我加入【蚀月庭】……不是因为我想侍奉神明……更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进化’……”
她顿了顿,喘息了几下,眼神重新聚焦,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芒,看向楚声停。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么多无辜的人……在我面前死去……不想再看到……整个世界……都变成这样的地狱……”
“如果月神真的能终结这一切……那么……在祂成功之前……能少死一个人……就少死一个……”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气音,但那份纯粹的、甚至显得有些愚蠢的信念感,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楚声停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几秒钟后,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不是笑,而是一个带着清晰嘲讽意味的弧度。
“呵。”
一声短促的嗤笑,如同冰珠落地。
他对易枝口中那位大祭司描绘的未来图景,对那份“月神强大就能拯救世界”的信仰宣言,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但那声嗤笑,已经说明了一切。
【水杯哥这声“呵”……嘲讽拉满!】
【他好像对大祭司的话很不屑?那他加入蚀月庭是为了干啥啊?】
【难道月神是假的?还是大祭司在忽悠人?】
【前面的别走,等你老了我卖你保健品……这摆明了是假的啊!】
【虽然蚀月庭的名声比破茧会好一点,但这不代表这帮什劳子饲蟾人是什么好东西!】
【对啊,为了抢夺“贡品”,那些饲蟾人是有可能杀害玩家的!】
旅社内再次陷入沉默。
易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似乎连反驳楚声停那份嘲讽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声停不再看易枝,目光转向窗外,仿佛在衡量着什么。
【蚀月庭】……【饲蟾人】……
【月神】……终结【惊梦领主】……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
感觉这段时间状态不对,写得干巴巴的,而且一直在水文[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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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鲛人大桥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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