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这把又跪了！”程一舟气愤地关闭手机，和室友说了声就下线了。他真的气的不行，再听这游戏失败的音效，容易红温。
程一舟就读橘子大学土木工程，虽然有句俗话说的好，土木，狗都不读，毕业提桶就跑路，但程一舟没有提前消耗烦恼的坏习惯，所以每天得过且过，快乐又充实。比如他刚刚正和三位室友开黑，交流感情，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拉上床帘，钻入被窝，一气呵成。
被窝越来越温暖，程一舟渐渐陷入梦乡。
可是，明明刚刚还在和室友打游戏，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首悠扬的歌谣唱起，婉转动听。
月光从窗帘缝隙穿过，再来到床帘，落到程一舟的脸上。
偌大的大学校园，仿佛只有程一舟的床位是安静与沉寂的，与世隔绝。
“咯吱——”他的寝室门被打开，楼道的灯扑闪两下又熄灭。
程一舟毫无察觉。
【滋……欢迎来到怪谈夜话……滋滋……请遵守规则……】
听见异响，程一舟猛地坐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地按回去，后脑勺重重砸在寝室的木板床上，嗡地一声失去了意识。他的影子比他慢半拍，伸手捂住嘴咯咯地笑。
【正在抽取技能卡……滋滋……第七页……第七页……第七页……】
他的影子慢慢地向上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失去了一切感知。
【恭喜您抽取到技能卡——“学生手册第七页”！】
【1，2，3，4……】
【玩家未应答，即将绑定技能卡……】
【技能卡已绑定。】
【游戏开始，本次副本名称为：被折叠的九月七日。】
【祝您好运。】
程一舟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知道。他翻了个身，似乎今晚的睡眠质量特别的好，没有任何异常。
第一天。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程一舟被手机闹钟吵醒，睡意朦胧地关掉，十分钟后，又响起一个闹钟。
正当程一舟顺手又将它关掉时，一个声音在程一舟耳边响起。
【还有十分钟上第一节课，建议玩家不要迟到。第一节课为新手适应期，将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就算您迟到。不过，如果您将第二节课也睡过去的话……】
什么新手适应期？
程一舟垂死病中惊坐起，来不及想这个声音的问题，也顾不上洗脸刷牙，换上休闲装就飞奔出寝室。
在这十分钟内，他觉得他自己打破了世界长跑记录。
终于还是在7：59赶上了。
他在室友们旁边坐下，刚想问室友们怎么起那么早还不喊他，便被旁边室友迅速地捂住了嘴巴。
程一舟这才意识到室友们异样的神色。
直觉告诉他这时还是不要出声为好。
八点整时，上课铃响。老师慢悠悠地走进教室，开始清点人数。这次的点名尤为严格，他和室友们坐得有些靠后了，他本身也有点近视，有些看不清老师的脸。
他汗流浃背地听完老师点人数，所幸今天没人迟到和缺席。
这节课老师讲材料力学，可能是课程自带催眠效果，也有可能是昨天睡眠质量不太好。程一舟听得昏昏欲睡，几次都快合眼了，又用强大的意志力将自己狠狠掐醒。
“叮铃铃——”
终于，下课铃响了。
原本死一般寂静的教室瞬间开始喧哗，打瞌睡的程一舟瞬间清醒，这才感觉到教室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的黑板、熟悉的讲台、熟悉的老师、熟悉的同学们，奇怪，到底是哪里有违和感？程一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室友们，自己的室友们，应该知道点什么。
“你踏马不要命了！”坐在程一舟旁边的姜绍惊恐地摇晃程一舟，“这时候都赶ddl啊！”
“等等，”姜绍前排的陆朔按住姜绍，“他是程子吗？”
姜绍这才反应过来，往陆朔的方向挤，颤抖地指着程一舟：“你……你……”
一直不出声的谭文树站起来，缓缓走到程一舟旁边，蹲下来握住程一舟的手，盯着程一舟的眼睛。
程一舟被他盯得发毛。
寝室里就他和谭文树不合，平时一句话开吵，两句话开打，此时被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程一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也不想就抽出手一拳打向谭文树的脸。
纯粹是应激反应。
这一拳不小心打伤了谭文树的脸，他的鼻血开始哔哔地往外流。
程一舟被吓了一跳，慌忙地说：“对不……”
“他是程一舟。”谭文树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默默擦了擦鼻血。
姜绍这才放心下来，对程一舟说：“你怎么回事？就算是打电子游戏也不会这么送吧？”
“什么情况啊？你们是不是在拍整蛊视频啊？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程一舟伸出脑袋到处寻找摄像头。虽然直觉告诉他这次是真出事了，但又害怕是室友联合搞出的整蛊计划，这要是中计了估计得被他们笑话一个月。
教室一切如常，摄像头是有的，只是普通教室的普通监控摄像头而已，没有室友用于整蛊的拍摄摄像头。
“我靠……不会吧？？你真在状况之外啊？？？”姜绍烦躁地挠了挠头，他不是很擅长解释清楚一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着急室友会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犯傻，“就在咱们不开黑后没多久，你拉上窗帘睡觉的时候。呃，陆朔说是凌晨十二点。有一个系统说我来到了怪谈夜话，然后让我抽了一个技能卡，开始玩一个叫被折叠的九月七日的游戏……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程一舟心领神会，当了这么久的室友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立即收起玩笑的心。他将目光投向谭文树和陆朔，却发现谭文树脸色古怪，一言不发。
他开口想对谭文树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不仅是大学室友，还是高中同学，现在甚至是死对头。
程一舟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他的心情开始复杂，脸也越来越黑。
陆朔敲了敲桌子，打破二人之间的诡异气氛，问程一舟：“今天早上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程一舟想了想，他今天早上似乎听到一道声音，好像是在骂他。
他对陆朔说：“系统今天早上提醒我不要迟到，他说迟到第一节课没什么事，但如果连第二节课也睡过去的话，就永远也别想起来了。”
“没别的了？”
“没了。”
“……你的系统挺独特的。”陆朔推了推眼镜。
他递给程一舟一本《学生守则》，说：“我们的系统就像人机，没你的那么智能。他只告诉我们要遵守寝室书桌上放的这本《学生守则》。”
程一舟接过这本书，薄薄一本，纸张却很厚。
总共也才六页，每一页就一行字。
他尝试寻找这本书的暗页或者缝隙，失败了。
这就是平平无奇，浪费纸张的一本书。
书上的内容也没什么劲爆点，都是些众所周知的废话。比如第一页上只写了十一个字。
【上课同学间不能交头接耳】
不过这个“交头接耳”挺有意思，程一舟揣摩着，这到底是不能小声交谈的意思，还是不能交换人头，连接耳朵的意思？
毕竟交“头”接“耳”嘛！
程一舟被自己的冷笑话冷得打了个寒颤，继续往后看。
剩下五页。
【上课不能缺席】
【上课不能殴打同学】
【上课不能殴打老师】
【下课自由】
【一天内必须完成作业】
翻完《学生守则》后，程一舟一怔。
他好像又听到系统的声音了。
【《学生守则》就像这个游戏的本源规则，束缚着学生，束缚着你们，也束缚着他们。不过我可以告诉您一些来自这个世界的另外一套规则，毕竟，您的技能卡是……】
是什么？
系统的声音突然像老旧的收音机一样失灵了，只能听见滋滋滋的奇怪声音。
程一舟急死了，心里骂了一会系统，系统又恢复正常。
【另一套规则是，
第一，在教室里永远不要抬头看天花板。
第二，白天不要离开教室。
第三，不要离开学校。
第四，记得锁好宿舍门。】
说完后，系统再次失联，这一次，连滋滋滋的声音也没有了。
“怎么了？”陆朔问。
程一舟回过神，才发现谭文树离他很近，按住他的肩膀，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你！你干嘛？！回到你的座位上去！”他不敢对视此刻谭文树的双眼，总觉得那里面在酝酿着什么疯狂的东西。
“嗯。”
意外地，谭文树没有过多纠缠。他摸了摸程一舟的后脖颈上的动脉，又回到自己座位上。
姜绍尴尬地看着他们。
陆朔无视他们小打小闹的日常，问：“你是不是又听到系统对你说什么了？”
程一舟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会，才回答：“是……是的，他告诉了我另一套规则。”
迎着姜绍那“为什么你有金手指”的眼神，他把系统说的所有话向他们都复述了一遍。
两套规则，有点意思。
如果说《学生守则》是本源规则，是绝对不能违反的铁律，那么系统所说的另一套规则，一定就是攻略！是一线生机！
只是他们目前对这份攻略一点头绪也没有，只能理解字面上的意思。
他再怎么呼唤系统，也没有回应。
“你的技能卡一定很特别。”陆朔说，“你的系统和我们的完全不一样。”
“你们的技能卡是什么？”程一舟好奇。
“我的是【值日生袖章】。”陆朔说，“我们的系统很人机，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们。”
“我也是……我们三的系统都太人机了，说的话也是人机，不像你的系统那么情感丰沛，可能这就是真人系统和伪人系统的差别吧……”姜绍感慨道，“我的是【晨跑打卡器】，只知道名称，这个打卡器一听就很命苦的感觉，天啊我跑一千米都要死要活的啊……”
谭文树脸色苍白，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听到他们说到技能卡，才勉强加入了他们的对话：“我是【402寝室钥匙】，今天早上出寝室门我看了一下，门牌号就是402。”
“我是401。”陆朔说。
“我……呃……我没注意。”姜绍挠挠头，“我出门的时候还对这个系统和游戏将信将疑的，怀疑自己是做梦了……寝室和昨天我们打游戏开黑时一模一样……只是桌子上多了一本《学生守则》。但如果真是做梦又有点不对……话说，我们怎么没有在一个寝室里面？你们的寝室也和之前一样吗？”
“一样的。我们应该是被隔开了，游戏不希望我们在寝室打团战，不过我们依然可以团结起来。”陆朔推了推眼镜，刚想顺着这点讨论下去，上课铃响了。
他们赶紧做好上课准备。
“叮铃铃——”
安静，安静。
程一舟后知后觉地发现，教室中犹如背景音乐一样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他感觉胸口像是有一块大石头压着一般难受，呼吸困难，偶尔还带着一丝烧焦的气味。
老师缓缓走进教室，程一舟依旧看不清老师的脸。
“还，有，一个，没有，来。”他像一台坏掉的机器，用沙哑的嗓音费力地吐出一些字，仿佛再多说几句话就彻底断气了。“值日，生，在，哪里？”
“我在。”陆朔站起来。
就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教室里所有的同学突然齐刷刷看向他。
落针可见的寂静依然存在，但某个渗入灵魂的声音在他们四人的脑海中响起。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
姜绍有些坐不住，被陆朔死死按住。
“下课，后，你去，把他，抓，来办公室。”老师使劲敲了敲黑板，教室瞬间安静。但他手上的血肉就像烧焦的煤炭一样炸开，露出阴森的骨头。
“好的，老师。”陆朔坐下。
他安抚似的捏了捏姜绍的手，递给他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程一舟和谭文树陷入沉思，姜绍依旧有些忧心忡忡。
老师用手骨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乱画，粉笔划拉黑板的声音十分刺耳，就像是用锯子切割骨头，咯吱咯吱。不一会，一个校徽图案便出现在黑板上，中间留出“乖巧”二字。
“乖巧，学生。”他抽搐地将脑袋扭转一百八十度，“遵守，纪律。”
程一舟渗得慌，他刚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打瞌睡的吗？这谁睡得着啊，不敢睡不敢睡。
老师停顿了一会，又问：“还，有，一个，没有，来。值日，生，在，哪里？”
程一舟他们四人一愣。
这次陆朔没有回答。
老师又自顾自地说：“下课，后，你去，把他，抓，来办公室。”
教室里死一般地寂静。
他又拿起粉笔，分毫不差地将一个校徽覆盖在原来的画上。
“乖巧，学生。遵守，纪律。”
循环，循环，又循环。
在一遍又一遍的循环中，程一舟放松片刻，陷入恍惚，想到了其他的事。
他着谭文树的后脑勺出神。
他们都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学生，没有特别惊艳的特长，如果这是一个随便挑选普通大学生就能玩的恐怖游戏，那就一定有普通人也能通关的方法。
程一舟相信自己的伙伴们。他们四个人一定会一起活着从这里出来。
从谭文树柔顺的发梢里，他想到了某个炎热的夏天，繁忙的高三、匆忙的毕业季、埋头也写不完的卷子，他的喉咙像刀片一样划拉疼痛。这种小事他从不在意，但在讲台上老师滴滴答答书写工整的板书时，坐在他前排的谭文树转过他的后脑勺，递给他一片润喉糖，又一句话不说地转了回去。
后来他打听到，谭文树没有润喉糖，但他问遍了三个班，在隔壁的隔壁的班里借到了一片润喉糖。
后来，他们还考到了同一个大学，成为室友。
不对，怎么走神了。
程一舟收回注视谭文树后脑勺的目光。
在讲台上的老师一遍又一遍重复说话的空挡，程一舟环视着这间不大的教室。
等等！
好像不太对劲！
第二节课也会像第一节课那样平静吗？
程一舟闭上双眼，老师沙哑的说话声、粉笔划拉黑板的咯吱声、骨头移动的咔嚓声、寂静无声的学生席……
这里的一切都在欺骗他们！
按时上课，按时下课，等待放学，然后开启新的一天……他在开始期待这种日子的到来吗？
会不会有一天，他真的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程一舟蓦地睁开眼。
下课铃，真的还会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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