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的老师也是。”
陆朔缓了缓,接着讲。
嘀嗒、嘀嗒的血液流在老师的身上,再顺着头发、脸颊、脖子、四肢流在地上,流下讲台,遍布整个教室。
那具讲台正上方风扇上吊着的尸体利用流出的血液,像提线木偶一样牵动着老师,迫使他握住粉笔,抬起双臂,嘴一张一合,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字眼。他身上校服的校徽和黑板上老师画的一模一样,中间留出“乖巧”二字。
只有他身上的校服是这样的。
“你们刚才......有没有一种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上的感觉?”程一舟回想起刚才白色纸片化为灰烬的那一刻,他始终无法忽视这种感觉。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他?”陆朔摸了摸下巴,“猜的不错的话,他应该才是这个游戏的大BOSS,而不是老师。”
“这也只是假设。”
“你们根本就没有找到重点!”姜绍听了半天,忍无可忍道,“这些东西重要么?你连命都不要换来的情报可以告诉我们怎么通关这个游戏吗?可以告诉我们游戏期限吗?我们非得要打BOSS吗?如果有其他能够不经历主线就脱离游戏的方法,我们为什么不慢慢来一起摸索,为什么你非要这样?”
他眼神激动,一口气说完一大堆话发泄情绪。你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姜绍,一直以来,他都在寝室扮演者开心果的形象,嘘寒问暖,又逗比又快乐。
他真的被逼急了。
他揪住陆朔的衣领,目光闪烁:“一直以来,你做出任何决定的时候,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吗?你给我们的东西、让我们做的东西,是我们真正想要的吗!”
陆朔就像被提起来的兔子,眼神躲闪,目光慌乱:“我......”
“是啊,我老是想不到那么深,所以你就把我一直当成笨蛋是吗?我一直都无法参与进你的世界里面,是这样吗!”他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你在刚才出事了,该怎么办?”
“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我对你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人......”陆朔突然抓住了什么,“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和其他人不一样?”
陆朔从前在寝室一直不爱说话,不爱和室友沟通,平时也没说几句话,所以他一直以为,室友们和他不熟,他是无关紧要的人,就算是死了,也只是出于同学间的同情,不会太伤心难过。在目前这个人人都平等地陷入危险环境的条件下,他的牺牲如果能提高其他人的存活率,他也是觉得划算的。
姜绍对谁都很好,特别是程一舟,他以为他会更在意程一舟的生死,他这么做也许会提高他和程一舟的生存率,他应该高兴才对。
“啊......”听到陆朔这么说,姜绍突然短路,刚刚气势汹汹的表情立刻变得呆萌,“啊?是......是这样吗......”
宕机了。
程一舟过来拍姜绍的后背,然后抬头看向陆朔:“姜哥说得对,你不该这么铤而走险。”
陆朔也呆愣了一会,随即缓过来,捏住姜绍的脸:“嗯,好。”
说完,他再补充了一句:“我没有把你当成笨蛋。”
程一舟见他们两个的问题终于解决了,突然拍了拍谭文树的肩,将他的脸掰过来:“你呢?你怎么了?你又是什么问题?”
他本来不想在意谭文树的心情,谁叫谭文树从一开始就老顶着一头苦瓜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晃,想忽视都有点困难。他仿佛在思考什么苦大仇深的事,让程一舟的人文关怀精神有些过意不去,绝对一定不可能是关心他。
然后,他就被谭文树的脸色吓了一跳,虽然他平时的脸色也不见得有多好,但此时,浓郁的黑眼圈,充血的眼球,以及略显苍白的面容让他整个人都陷入阴霾里。
谭文树深深看着程一舟,像是在勾勒他的轮廓,他看了很久很久,最终,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略显杂乱的头发和衣服上的褶皱,最终,将一个问题郑重其事地说了出来。
“你......注意到了吗,你的影子呢?”
影子?
程一舟一愣,僵硬地低下头寻找自己的影子。
我的影子,出了什么问题?
我的影子呢?
我的影子去哪了?
除了程一舟,他们所有人都有影子。
谭文树继续说:“从你踏入这间教室的那一刻,我就在寻找你的影子,但是没有,只有你,一直都没有影子。”
“我知道你一定还是原来那个程一舟,但是你的影子没了......你还没有听过游戏开始的声音,你的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
谭文树揪住衣角,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我不知道你特殊的系统、未知的技能卡、消失的影子以及眼中的剪纸世界意味着什么,我......我......”
“我觉得你会离我们越来越遥远,也许有一天,你就会消失不见,就像你的影子一样。”
谭文树起身,走到程一舟跟前,蹲下身捧起程一舟的脸,他们的双眸对视,谭文树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程一舟眼中的困惑、不安与挣扎,程一舟也从谭文树的双眼中读到了平静、悲伤以及……疯狂?
“你知道吗?我不是故意弄坏你唯一的黑笔导致你在ddl赶不了作业只能找其他人借,也不是故意在带饭的时候给你打你最讨厌吃的菜让你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也不是故意搅黄第一个主动找你约会的女生和你的感情……好吧我确实是故意的,但是你也同样把我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们算是扯平了吧……至少我只是贱从来没有对你动手……但是我真的……真的……”谭文树说着说着,开始崩溃大哭起来,他直接将头埋进程一舟宽松的休闲卫衣里,深吸着程一舟卫衣里洗衣粉的味道,从衣服的缝隙里,传来谭文树微弱哽咽的哭诉,“你快告诉我……你不会消失啊,我随便让你打,我喜欢被你打的……”
程一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谭文树,有些无措,“我……”
我还是程一舟吗?会不会是个拥有程一舟记忆的npc?
程一舟陷入沉默,他甚至不敢向同伴保证自己是如假包换的程一舟,因为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诡异的系统、未知的技能卡……现在还有消失的影子。
如果真正的程一舟已经死了,他的同伴会难过吗?
谭文树在程一舟的沉默里面越来越崩溃,程一舟揉了揉他的黑发,轻轻地说:“知道了,我会努力的,我们一起努力,逃出这个地方,我不会擅自消失的,不会像陆朔一样逞能,好吧,嗯?”
他抬起谭文树的头,直接吻了上去。
谭文树逐渐侵略这个吻,程一舟受到挑衅,捏住他的颈动脉,又夺回了主动权,水渍声仿佛要盖过周遭的喧哗,他们连接吻都像打仗,嘴皮带血,最后呼吸粗重地分开。
“咳……哈……”程一舟缓了一会,帮谭文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如果你害怕我消失,那你就追上我,追上我身上的谜团,追上那个结局里有我的未来,好吗?“
旋即,他嗤笑一声:“在这里郁郁寡欢的,还不如拿出那天你强吻我的魄力。”
谭文树摸着受伤的嘴皮,愣愣地看着程一舟。
程一舟拍拍他的脸:“别发愣了,赶快振作起来,听懂了吗?”
“你......你那天没有生气吗?”谭文树局促地低头看向地面,想到了什么羞耻的事情,耳根子通红,脸上的乌云消失不见。
“你猜。”程一舟翻了个白眼,“我第一次被女生表白,人家刚提出来要和我约会,你就一个箭步冲上来强吻我,你说我生没生气?”
谭文树憋不出一个字来,张了张嘴又闭上。
一直远远观望不敢出声的陆朔和姜绍目瞪口呆。
什么强吻?什么表白?朝夕相处的老死不相往来死对头室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当做从未发生过这件事,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程一舟又一次低下头观察自己四周,之前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这个恐怖游戏里,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影子。
影子在的时候,从来不觉得它有什么作用,当它不在的时候,又觉得天都要塌了。
“咳咳。”陆朔故意咳嗽起来,推了推眼镜,“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我知道我的技能卡是什么了。”
"什么?”
“从我接受值日生的身份开始,我就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一个模糊的定位点在移动,下课后,这种感觉更加清晰了,我怀疑是个非常重要的npc,甚至有可能是这个游戏的BOSS。”陆朔想了想,说,“所以我觉得,我的技能卡就是可以发现某个npc的位置,提前做出行动。”
“这个定位点在向我们靠近吗?”
“没有,越来越远了。”
四人对视一眼,这个能力,是个突破口。
逃离和突击,都能化被动为主动。
“叮铃铃--”
上课铃又响了。
程一舟缓慢抬头,他从未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
人山人海,前赴后继。
程一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一排排、一列列地向外奔跑着,手上的动作挥舞着,抗拒地想要逃离,但脚步却有条不紊地向前,一步、一步被黑洞般的大门吞噬。
门外有什么,程一舟看不见。
他只能看见永不停歇、源源不断的他们跑出教室。
讲台上的老师鼓着掌,程一舟看见他模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有节奏地哼出了节拍。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七彩阳光,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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