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江烬像是养成了习惯。每天下午处理完公司的事,或是结束学校的课程,都会让司机绕到孤儿院来。后备箱里总有不同的零食,有时是进口的巧克力,有时是包装可爱的软糖,偶尔还会带些新鲜的水果。
孩子们渐渐熟悉了她,每次看到那辆黑色轿车,都会欢呼着围上来。江烬话不多,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分零食,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但她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在人群里搜寻那个小小的身影。
凌宜似乎总在“闯祸”。
第一天,江烬看到她被罚跪在院长办公室门口,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脸上满是不服气,膝盖下的石板被太阳晒得滚烫。张院长说她又跟别的孩子打了架,原因是对方抢了小胖的东西。
第二天,她正被张院长追着打屁股,因为偷偷把厨房的鸡蛋藏起来,分给了几个平时总吃不饱的小不点。她跑得飞快,圆乎乎的脸蛋因为着急而涨得通红,嘴里还嚷嚷着“院长你打不着”,可最后还是被抓住,趴在院长腿上挨了几下,嘴硬的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掉下来。
第三天,江烬来的时候,她正站在院子中央的太阳底下罚站。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小短袖和小短裤,胳膊腿被晒得黝黑,像刚从泥里捞出来的小野猫。可凑近了看,能发现她皮肤底子其实很白,只是被晒得褪了色。张院长说她把给花浇水的水管拔了,对着小伙伴们喷水玩,弄得院子里一片狼藉。
江烬看着她站在烈日下,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嘴唇都有些干裂,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紧。她悄悄问张院长:“孩子们夏天的衣服够吗?”
张院长叹了口气:“凑活穿吧,孤儿院经费紧张,能有穿的就不错了。”
江烬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做了决定——下次来,除了零食,还要多带些夏天的衣服。
她依旧会找机会单独跟凌宜说话。有时是在她被罚站的树荫下,有时是在活动室的角落里。
“今天又怎么了?”江烬递过去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凌宜起初还梗着脖子不接,后来大概是实在渴极了,会别扭地接过去,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喝大半瓶,然后把空瓶子攥在手里,低着头不说话。
江烬也不逼她,只是自顾自地说些学校里的事,或是公司里有趣的见闻。说她今天考试拿了满分,说会议室里某些董事对她有意见,说司机大叔做饭其实很好吃。
凌宜从不搭话,但江烬能感觉到,她在听。她的耳朵会悄悄竖起来,攥着空瓶子的手指会不自觉地动一动。
有时,江烬会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趁没人注意塞给她。开始是大白兔奶糖,后来换成了水果硬糖,有时是巧克力。凌宜每次都会愣一下,然后飞快地把糖塞进裤兜里,像是藏什么宝贝,脸上却依旧是那副“谁稀罕”的表情。但江烬发现,第二天她的口袋里,糖纸不见了。
这天下午,江烬带来了几箱新的零食,还有一大包崭新的T恤和短裤,都是适合孩子们穿的尺码。孩子们欢呼着围上来,张院长在一旁连连道谢,眼眶有些发红。
凌宜也在人群里,看着那些新衣服,眼睛亮了亮。小胖拉着她的衣角,小声说:“宜姐,那件黄色的T恤好好看。”凌宜哼了一声:“你喜欢?等着。”不一会儿小胖的手上就多了件黄色的T恤。凌宜是等着发到哪件就拿着哪件。
分完东西,江烬像往常一样,朝凌宜招了招手。
这次,凌宜没有犹豫太久,跟着她走到了院子角落的长椅旁。江烬从包里拿出一瓶冰镇的果汁,拧开盖子递给她。
凌宜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然后低着头,小声说:“谢谢。”
声音很轻,像蚊子哼,但江烬还是听到了。她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不客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尴尬。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
江烬看着她黝黑的小胳膊,上面还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大概是打架或是爬树弄的。她忽然开口:“我叫江烬,江水的江,灰烬的烬。”
凌宜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江烬,嘴里嘟囔了一句“我又没问你。”
江烬看着她,眼神温和,却没有生气:“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张院长跟她说过,但她想亲耳听她说。
凌宜抿了抿嘴,小脸上有些犹豫,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攥紧了手里的果汁瓶,过了好一会儿,才用那带着点奶气的声音,小声说:“我叫凌宜。”
“哪个凌?哪个宜?”江烬耐心地问。
“凌云的凌,适宜的宜。”凌宜说,声音比刚才大了些。这是她第一次,在江烬面前,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圆乎乎的脸蛋上,映出细小的绒毛。她的眼睛很亮,像藏着星星,刚才那点倔强和防备,好像悄悄融化了一些。
“凌宜,”江烬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觉得很好听,“是个好名字。”
凌宜的脸颊微微泛红,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喝果汁,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江烬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知道,这个小刺猬一样的孩子,正在慢慢对她卸下防备。
风又吹过,带来了槐花香,也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期待。江烬觉得,或许从知道她名字的这一刻起,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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