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的号码安安稳稳躺在那块蓝色电话手表里,凌宜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摸出来看看,屏幕亮起时映出她圆乎乎的脸,可那串数字她一次也没拨出去过。
不是不想,凌宜是个拧巴的小孩。
有时是在院子里看到别的孩子被家人接走,心里空落落的,手就摸向口袋里的手表,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又猛地缩回来——江烬那么忙,又是上学又是管公司,自己一个电话打过去,会不会打扰她?
有时是跟小胖玩游戏赢了,得意洋洋地想跟谁说,第一个念头就是江烬,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幼稚?
更多时候,是江烬连着好几天没来了。孤儿院的槐树叶子落了又长,零食袋子吃完了被收走,凌宜每天站在门口张望,看到黑色的轿车影子就心跳加速,凑近了发现不是,又蔫蔫地缩回来。
她不知道,这几天江烬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自我拉扯。
第一次在马路上看到那个挡在同伴身前的小小身影,第二次收到那颗快要融化的奶糖,第三次听她别扭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凌宜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江烬看似平静的生活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领养”这两个字。
不是一时兴起的怜悯,而是真的想把那个圆乎乎、犟脾气的小丫头带回自己身边。她要想的事情太多了——自己边上学边管理公司,能有足够的时间陪她吗?凌宜性子野,又爱打架,该怎么引导她?家里那些人知道了,会不会又掀起风浪?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了整整一周。深夜处理完文件,她会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想起凌宜被晒得黝黑却依旧透着白的胳膊,想起她被院长揍时梗着的脖子,想起她把奶糖塞给自己时低着头的样子。
最后,她做了决定。
想那么多干什么?路是走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
一周后,江烬的车再次停在孤儿院门口。后备箱里不仅有零食,还有几大袋新衣服,从夏装到秋装都有。
孩子们照旧欢呼着围上来,张院长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格外真切:“江小姐,可把你盼来了,孩子们这几天天天念叨你呢。”
江烬笑了笑,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凌宜站在活动室门口的柱子后面,只露出半张脸,正偷偷往这边看。看到江烬的目光扫过来,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藏在柱子后面不肯出来。
这孩子,还真是拧巴。
江烬没去叫她,只是等孩子们领完东西,才对张院长说了声“我找凌宜说几句话”,然后径直走向活动室门口的柱子。
凌宜还躲在后面,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耸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来。”江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凌宜没动。
江烬也不催,只是站在原地等。过了一会儿,柱子后面的小身影才不情不愿地挪了出来,低着头,小手使劲绞着衣角,手指都快把布料绞出褶子了。这么长时间憋出来一句“你来了。”
“跟我来。”江烬转身往院子角落走去,那里还是她们之前说话的那张长椅。
凌宜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像条被主人牵着的小狗。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沉默在空气里蔓延。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
江烬看着凌宜毛茸茸的发顶,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凌宜,我问你个事。”
凌宜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江烬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跟我一起生活,我来照顾你。”
话音落下,周围仿佛一下子安静了。风不吹了,树叶不响了,连远处的嬉笑声都好像消失了。
凌宜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只是呆呆地看着江烬。
江烬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凌宜才慢慢低下头,重新开始绞着衣角。她的手指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小脸上满是纠结,嘴唇抿得紧紧的,就是不说话。
张院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眼眶有些发热。她走上前,握住江烬的手,声音带着感激:“江小姐,真是……太谢谢你了。凌宜这孩子命苦,但她是个好孩子,就是性子倔了点,以后……还要麻烦你多费心。”
江烬回握了张院长的手,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会的。”
她说完,站起身,准备跟张院长再说些手续上的事情。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一只温热的小手突然拽住了她的衣角。
江烬愣了一下,低头看去。
凌宜还坐在长椅上,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小手。那只手很小,却很用力,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她还是没说话,但那只拽着衣角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软软的。她停下脚步,重新坐回长椅上,轻轻拍了拍凌宜攥着她衣角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再问,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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