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凡的生日庆祝会接近尾声，大家各自送了礼物和祝福后，这顿饭也将要散了。
盛安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此刻抱着刘佳凡不肯撒手，满眼通红地说道：“宋佳凡，你怎么这么快就成年了……”
宋佳凡“啧”了声，挪开他的手：“成年不是挺好吗，你哭丧呢？先起来！”
“好什么好……要是我比你大点就好了，这样你还能喊我一声哥哥。”盛安说着还打了嗝：“青哥，青哥生日也快了，还有陆既明……就我他妈是你们当中最小的。”
陆既明抿了抿唇，有些疑惑：“不是还有宋佳越吗？”
宋佳越此刻正捧着手机嘿嘿傻笑，苏见青从厕所回来，将头凑了上去：“看什么呢……我去，这是啥？给谁写小作文呢？”
被偷窥的宋佳越吓得一激灵：“我靠，你走路怎么没声啊！我在写同人文。”
“同人文是什么？”
宋佳越瞥了他一眼，没有耐心解释：“说了你这个臭直男也不懂。”
“不是，”苏见青越看越不对劲：“我怎么还看见了宋佳凡和盛安的名字？你把这俩货写成主角了？”
宋佳越：“有什么问题吗？你看他俩互动，没点什么我都不信。”
陆既明在一旁听着他们聊天，闻言，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正好看见刘佳凡第三次皱着眉头，却带着点无奈地把盛安歪倒的脑袋扶正。
宋佳越一脸兴奋地拽了拽苏见青：“喏喏喏，看到没，这还不算？”
“什么啊，”苏见青脸色有些嫌弃和尴尬：“你把你亲哥写成男同小说主角，也不怕被揍，神经病。”
“我真不知道要说你是缺根筋还是什么，”宋佳越翻了个白眼，“你们男的之间互动过密不会意识到点什么吗？”
苏见青问：“能意识到什么？哥们儿之间搂搂抱抱不是很正常？开开玩笑而已的，你们女生脑补能力也太强了。”
宋佳越嘴角带笑，她压低声音，可还是清晰地飘入了陆既明的耳朵里：“当然是意识到自己硬了的时候啊。”
陆既明猛地一怔，忽然想起之前陆空洗的那个冷水澡。
对方很坦诚地解释说，对自己硬了。但准确的来说，对方只是起反应了，并没有说是对他起反应了。
一股莫名的冲动使他脱口而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对男的起反应了就代表喜欢吗？”
宋佳越吓了一跳，大概是没想到陆既明会偷听，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旋即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有些哭笑不得地反问：“等等，陆哥你不是男的吗？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陆既明抿抿唇，坦诚道：“我没对哪个男的起过反应。”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我的一个……”陆既明差点脱口而出陆空的名字，改口说道：“一个朋友，才认识没多久，他自己说对我起反应了。”
宋佳越刚想问点什么，苏见青在一旁沉着脸打断：“行了，不要再聊这些。”他将头转向陆既明：“你带着一个女生聊这些，合适吗？”
“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又不是聊黄色，”宋佳越不满地嗔道：“他只是正常询问而已，况且我原耽小说看的也挺多，回答两句也没什么。”
苏见青皱了皱眉，很显然是不高兴了。他对着陆既明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点话要和你说。”
刚走出饭店门口，冰冷的夜风就扑面而来，钻入卫衣缝隙，激得陆既明一颤。
苏见青给他递了一支烟，被陆既明拒绝了：“我不抽，你知道的。”
苏见青言简意赅：“明天下午我叫我司机去你家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去我爸的厂里，你晚上把地址发给我。”
陆既明抬起眼，“下午几点？”
“四五点左右，你有空吗？”
“嗯。”
苏见青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沉了下来，切入正题：“你和那个陆空，发展的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有些越界，但他知道对方是好意，陆既明想了想，答道：“就那样。不冷不热。”
“你刚刚和佳越说的问题，”苏见青顿了顿，直白地问：“意思是他对你……”
“不是，”陆既明抿抿唇，脸上闪过一丝显然的尴尬：“是我先逗他，他是正常反应，我们之间关系没有那么熟。”
苏见青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他一个成年人，和你一个未成年住在一起，我没说他恋/童都不错了，你还帮着他说话。”
紧接着，他又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知道和一个陌生的成年男性住在一起有多危险吗？谁知道他安的什么鬼胎。”
陆既明知道他是真心担忧，心底那份对陆空没来由的信任却更加清晰。心里反驳着苏见青，嘴上却老老实实地附和：“嗯，你说的对，是我思虑欠妥。”
“但是，青哥。”
苏见青缓缓看向他，只见眼前的少年双手插在卫衣的兜里，眼神望向远方的灯火阑珊处，姿态散漫却笃定：“如果真要说有什么鬼胎，那应该我怀的鬼胎更多一点。”
苏见青没听懂：“什么？”
陆既明没有解释，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淡淡抹起一抹弧度：“没什么，就是对他很好奇。”
苏见青的神情依旧很复杂：“我是真的害怕哪天你死他手上了。”
“那不至于。”想起陆空那双时而深沉时而单纯的眼睛，陆既明没忍住笑了笑，语气柔和下来，“谢谢你的关心，青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认了。”
苏见青点了点头，叹了一声气，终是没说什么：“你说得对，这是你的命运……走吧，回去看着那几个醉鬼。”
陆既明侧头，无声地朝他笑了一下。
……
陆空将车开到海边的时候，手机震了震。
陆既明给他打了几个语音电话，但他开了静音，没有听见。
他回拨过去，那头嘟嘟了几声，随即很快被接通，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隐约有些喧闹，一道慵懒的男声传来：“陆空哥哥。”
“怎么了么？”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坚持：“今天降温了，就不要睡车里了吧。”
陆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无意识地蜷了蜷，他没正面回答，只是说道：“快十点半了，你早点回家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办。”
“嗯。”陆既明应得很敷衍：“真不回来了？”
陆空听这语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反问道：“你怎么了？”
“就是见不到你，有些不开心。”陆既明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记得你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陆空一时语塞，陆既明比他记忆中这个年纪的自己要敏感和直接得多。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他沉默片刻，才低声说：“真的有事。早点睡。”
没等对方回复，他挂断了语音通话。
他打开车门，冷空气像冰锥刺入骨髓，风里带着腥咸气息，瞬间唤醒了那些他不愿记起的回忆。
有十四岁的离家出走时自杀未遂的，也有十九岁和一个人彻夜长谈的。
所有关于这阵腥咸的记忆融入风中，鱼贯而出。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海边，足迹逐渐与记忆中那个瘦削的少年的脚印重叠。
当初，到底是有多么痛苦，才会让那时候的他麻木地站在这里，静候着死神的佳音？
他不知在冰冷的海水里站了多久，直到四肢都冻僵发麻的时候，他才回过了神。
他忽然脱下外套，折返走回了车里，想起什么似的，又开门拿了里面的手机。
一解开锁屏密码，好多条微信信息就弹了出来，而这些信息，全都源自一个人的。
陆既明：今天很冷，虽然穿了件卫衣，但还是好冷。［狗头］
陆既明：有点怀念几天前的A市了，那时候还很热。
陆既明：［图片］刘佳凡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一个小王子的钥匙扣，可爱么？
陆既明：噢，对了，刘佳凡也是我一好哥们。他们本来想在我生日那天叫我去回之前的学校给我过的，被我拒绝了。
陆既明：我生日在十月二十一日，还有一个月整。
陆既明：你的生日呢？
陆既明：不想说也没事，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陆既明：你家有感冒药么？
陆既明：没有的话我现在去买点。
陆既明：我快到家了。
陆既明：楼下新开了一家花店，要看看么？［图片］
陆既明：［图片］挑了一枝花，这支不错，可以在家里插着装饰装饰。［拥抱］
陆空看着这一条条充满生活气息的消息，心脏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些带着温度的分享，像一束微弱却执拗的光，硬生生在他冰冷厚重的绝望帷幕上，撕开了一道裂缝。
求死的决心，竟在这些无关紧要的日常面前，变得有些迟疑且苍白。
陆空有些哑然失笑，陆既明单独发了这么多条消息给他，却没问他为什么一条都不回。
他一张张点开陆既明发来的图片，每一张都看得很仔细。
那个小王子钥匙扣，那几家灯火阑珊的店铺，那支在夜色中略显朦胧的花。
然后，他开始一条条引用、回复，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陆空：那下次多穿点。
陆空：A市应该明天就热回来了。
陆空：挺可爱的，你可以挂在钥匙上。
陆空：为什么不回学校和他们庆祝生日？
陆空：我农历生日和你一同一天，挺巧的，以后可以一起过。如果你不愿意和他们庆生，那我可以陪你。
陆空：感冒药在电视下面的柜子里，第二格。
陆空：花的颜色别挑这么艳的，挑那支白的吧，衬家具。
那头很快秒回：白的是水仙花，不好看。我觉得这朵紫的就挺衬你，已经买了。
陆空看着屏幕，最终回复：随你喜欢吧。
他放下手机，再次走向海边。但这次，他没有走进海水，而是缓缓向后倒去，躺在了尚且留着白日余温的沙子上。
海浪声舒缓地拍打着耳膜，秋夜的寒风依旧凛冽。
他望着漆黑海平面尽头那模糊不清的地平线，忽然有些失笑地想，就在几分钟前，他差点就被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了。
但他觉得自杀前总得有点仪式感，于是又折返回去，想在聊天框里打下遗言，结果一开机就是陆既明的消息。
这小孩应该是在电话里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一连串在给他分享东西，他看上去确实不太会安慰人，安慰人的方式笨拙却令人暖心。
他得承认，他动摇了，他舍不得。
他还是很想好好地走完这一世，他还是很想解开那些缠绕了两世的谜团，好好看着自己长大。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新芽，从他荒芜冷冽的心底钻了出来——
他要给陆既明制造一个万般美好的乌托邦。
一个没有暴雨的小巷，没有争吵中的喧嚣，没有冰冷海水的世界。他想把上辈子自己吃过的苦默默扛走，想轻轻擦干那个少年脸上尚未流出的泪痕。
明儿啊，其实空儿不是对你硬了，只是身体正常生理反应而已，你想哪去了……
存稿还有一章就没了，呜呜呜呜呜呜呜不想码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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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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