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吧!看看养心殿送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太后娘娘靠在一旁软塌上,身旁的大宫女给她轻揉着太阳穴。
钱嬷嬷依次掀开遮布,映入眼帘的便是码的整整齐齐的五匹丝绸,颜色却不是十分鲜亮,两匹驼色、两匹深棕色,另外一匹是烟色的。
这绸子看上去柔软丝滑,精致细腻,丝丝缕缕交织在一起,比起寻常的丝绸,显得十分轻盈,触手间异常温凉。
钱嬷嬷收东西时,已然是对过账册,对太后道着:“娘娘,这是...临江府的烟罗纱!”
她没有用询问的语气,已然是十分确定。
太后早已瞧得一清二楚,有些唏嘘,不知道她这养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她知道这料子难得,哪怕是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宫中,也是异常珍稀的。
先帝在时,她每年也能轻易分得十匹,哪怕是年景不好,帝王也会从他的份例中挪用出一二,只为了给她添置夏衣。
新帝即了位,她变成了太后,名义上她是陛下的母后,可这待遇却怎么不升反降呢?
这五年里,各地进贡上来的奇珍异宝,绮丽绫罗,珍稀药材,更有甚者乃至于日常用度的瓜果菜蔬,都要等着养心殿挑完了,寿康宫的人才能挑拣剩下的。
要是只挑走一些,满足养心殿日常份例中的还好,可这每回养心殿的人都吹毛求疵拿走将近一半,剩下的都是次一等的,或是次了好几等的。
养心殿拿走这么些,光凭皇上一个人是怎么都消耗不完的,皇上倒是乐得自在,每天不是赏赐哪个臣子,就是赏赐宗室里的哪个郡王,再或者赏赐那些外嫁的公主,剩下的宁愿坏了烂了,也不见他送到过寿康宫一星半点儿。
更何况是这贡品中的珍品——烟罗纱,她这五年中,在寿康宫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过。
也不是没有见过,唯有在那个养子身上才能见着了。皇上倒是会享受,身上的夏衣用着上好的料子,每日里还不带重样儿的。
想到这,太后心里有些不舒服,甚至有些气愤,看着这殿中的烟罗纱也就更加不顺眼了。
皇上的性子她是最了解不过的,无利不起早,送来这些东西,无所图,她怎么敢信?
“嬷嬷,你说——皇上送来这些,为的是什么?”
太后满腹狐疑,心中一片乱麻。
钱嬷嬷老神在在,刚也从孙仁杞那里得知了一二。
回道:“大概是——为了贵妃娘娘罢?”
“听养心殿的太监说,贵妃处,这绸子送去了十匹。另还有些珍宝首饰什么的...”
看着太后有些惊讶的样子,钱嬷嬷继续道着:“您毕竟是贵妃的长辈,就算是为着贵妃,皇上也要顾及您一二的,太后您实在不必太过忧心...”
如今贵妃宠冠六宫,谁不知道?她瞧着如今的陛下对待贵妃,颇有些当年先帝对太后的那般亲密。
“阿筠?”
太后摇摇头,轻嗤道:“皇上心机深沉,对着阿筠能有一分真心,哀家便算是烧了高香了——”
甚至太后都觉着,陛下宠爱阿筠是不是为了对付她?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戚字,陛下宠爱她的侄女,有可能是想让她放松警惕,到时候把她们姑侄两个一锅端了?
话锋一转,太后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急切地吩咐道:“嬷嬷,你去太医院把李盛安叫过来,让他看看这绸子得不得用?”
钱嬷嬷大吃一惊:“娘娘,皇上应该不会吧?”
皇上就算是个愚蠢的,也不至于在自己送过来的东西中动手脚啊!那不是落人话柄吗?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毕竟他可是巴不得哀家下去陪了先帝!”太后满脸嘲讽。
“诺!”钱嬷嬷还是领命去了。
李盛安也是侍奉太后多年的老人儿了,寿康宫每日的平安脉,也都是这位李太医带着小徒弟过来请的,多年来,十分受太后信重。
在殿内侍候的宫女皆让她挥退了。
太后久久沉默不语,思绪渐渐飘远,有些怀念起先帝来了,若是先帝还在,定是会护她周全的吧?
若是当年先帝没有强行让当今认了她为养母,是不是就不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了?
皇上尴尬,她也尴尬。
她总是在心中想着、安慰着自己,她是宠妃,作为宠妃的儿子,不亏的!甚至他更多了一份筹码。
但是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群臣反对,宗室反对,孝安太后也是极力反对。
当时的话语犹如一根刺,“元后的嫡子屈于戚妃名下,岂不乱了伦理纲常,违背了祖宗家法!”
甚至民间编起了戏折子,有一官宦人家宠妾灭妻,家中主君竟让嫡子记于庶母名下,真是骇人听闻,骇人听闻啊...
她父亲一辈子清流,是个不谄不媚的正人君子,也因为这件事,被堵在家中,出不了门。
母亲在家中以泪洗面,直叹她命苦,儿子早夭,没了依靠。
她知道先帝心疼她,想让自己在他百年之后过得好些,她理解他的苦心,也感激他。
可若是当时选了个小一些的皇子记在她名下,是不是会更好一些?哪怕是个公主也行。
可偏偏先帝选了当时的四皇子,那是嫡子啊,若是嫡子成器,自然是名分正当的皇位继承人。
太后心中想着,她心中一直过不去这个坎。
换位思考,若是她是皇帝,只怕也会恨她吧?无缘无故,在十岁上,能自立的年纪,无缘无故多了个养母。
不过不得不承认,皇上的礼仪规矩倒是挑不出错处,他是天子啊,自然应该以他为先。
只是皇上的冷待,一直让她受不了罢了。
相通这些,太后忙叫了人,“菡萏!”
之前给太后揉太阳穴的那个大宫女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娘娘?”
太后焦急地吩咐道:“你脚程快,快去让钱嬷嬷回来,之前是本宫想岔了——不,哀家头痛的厉害,让钱嬷嬷去太医院拿点安神的药吧!不必叫李盛安过来了!”
菡萏领命退去。
太后安定下来,终是她偏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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