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华殿内，烛火摇曳不定，将佛像的金身映照得忽明忽暗。
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在殿内缓缓缭绕，氤氲出一片肃穆氛围。
芙蓉虔诚地奉上三炷香，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然而她的心绪却如一团乱麻，无论如何也难以平复，只得将希望寄托于这方外世界。
祈祷完毕，她移步至一旁的案几前，准备抄写经书。
“陛下有旨，公主每日需抄写经书一卷，斋戒素食，直至大公主完婚。期间不得踏出宝华殿半步，更不可回关雎宫打扰贵妃娘娘。”嬷嬷不厌其烦地再次重申规矩。
芙蓉轻轻点头：“知道了。”
“那奴婢就不打扰公主清修了。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奴婢们就在殿外候着。”
芙蓉微微颔首，执起狼毫笔，在砚台中轻轻蘸墨，开始一笔一画地抄写经文。
淡淡的荷香与纯正的檀香在殿中交融，伴随着墨香，萦绕在笔尖。
她心中的烦闷与焦躁，似乎也在这一笔一划间渐渐消解。
微风拂过檐角，带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嬷嬷连忙上前相迎：“李总管怎么亲自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出大事了！”李总管径直走向主殿，“徐国公的儿子死了，陛下传召公主前去问话。”
嬷嬷大吃一惊，急忙捂住嘴，不敢再多问。
“老奴参见公主。”李总管规规矩矩地行礼。
芙蓉翻动经书，抬眸问道：“李总管此时前来，可是来取经文给父皇过目？”
她心知肚明，这次父皇是真的动怒了。
从前顶多是罚跪或闭门思过几日，这次却直接让她搬出关雎宫，禁足在这佛堂之中抄经。
没有当面训斥，已是最大的宽容。
李总管面露难色：“并非如此。陛下请公主去一趟勤政殿，有些话要问您。”
芙蓉沉吟片刻，起身随他前往。迈出门槛时，她忽然停下脚步，侧首望向殿中那尊庄严的佛像。
她在心中默祷：若您真能消灾延寿、拔除众生疾苦，就请助我渡过此劫。来日我定为您重塑金身，日日虔诚上香。
眨了眨眼，她跟上李总管的步伐。
“不知父皇召见所为何事？”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李总管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方才徐国公抬着徐翰的尸身进宫，向皇上讨要说法，说是您杀了他儿子，还带了人证……”
“你说什么？徐翰……他死了？”
芙蓉的反应与嬷嬷如出一辙，满脸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死？
这下事情闹大了，就算西天诸佛齐至，恐怕也保不住她了。
芙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急忙扶住一旁的栏杆，勉强站稳。
李总管也被她吓了一跳，回身搀扶：“不过，谢侍卫主动站出来，说此事与公主无关，徐翰是他所杀。”
芙蓉捏了一把冷汗，强自镇定心神，继续前行。
没错，人是他杀的，与她无关。
她只不过是想给徐翰一个教训，并没有取他性命。
“既然如此，父皇为何还要传我问话？”芙蓉又问。
李总管道：“徐国公不信谢侍卫的话，一口咬定是您动的手，还传了证人。谢侍卫便说他也有人证，那个人就是您……”
芙蓉轻轻“哦”了一声。
来到勤政殿外，她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儿臣参见父皇。”
芙蓉面不改色地站到一旁，静候问话。
赵栩打量她一眼，指向跪在地上的货郎：“你抬起头来，仔细看看，她可是昨夜你见到的那个人？”
货郎闻言，稍稍抬头，匆匆瞥了她一眼，立即确认：“是……就是她。”
这时，谢元昭忽然轻笑一声：“你可要看清楚了，这位是陛下的金枝玉叶、大梁的公主。胡乱指认，可是要掉脑袋的。”
此言一出，货郎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你尽管实话实说，出了事，老夫替你担着。”徐国公出言安抚。
赵栩轻叹一声：“嘉福，你可有话要说？”
芙蓉摇了摇头：“儿臣无话可说。”
“你自然无从辩驳！”徐国公怒气冲冲，“因为人就是你杀的！”
芙蓉抬高声音：“我没有杀人。”
见徐国公一时语塞，她冷静道：“单凭一个市井小民就要定我的罪，未免太过儿戏。连孩童都知道，定罪要讲证据，需人证物证俱全。既说我杀人，凶器何在？”
说着，她瞥了谢元昭一眼，与他目光交汇。
只这一个眼神，谢元昭立即会意：“人是我杀的，公主怎会知道凶器在何处？凶器被扔在醉仙楼西北侧的护城河中，国公大可派人去打捞。”
“你……”
赵栩当即吩咐李总管传令大理寺，命他们按照谢元昭所说前往护城河搜寻凶器。
不多时，大理寺少卿亲自带着打捞上来的匕首来到勤政殿，呈交赵栩查验。
匕首上的血迹已被河水冲刷干净，刀锋闪着寒光，刀柄处生了锈，隐约可见一个歪歪扭扭的“谢”字。
谢元昭轻笑道：“怎么，国公没派人去找吗？还是怕别人知道，徐翰根本不是死在我的刀下？”
徐国公盯着匕首，更加恼怒：“请陛下为臣做主！”
“人证物证俱在，只是你们各执一词，实在难以定论。”赵栩把玩着匕首，陷入沉思。
大理寺少卿回禀：“据微臣调查，徐翰的尸体是徐家仆役在护城河中发现的，发现时全身**，身下有伤。但此伤并不致命，加之身上衣物尽失，微臣推测，可能是在受伤后与人再起争执，被推入河中，施救不及而溺亡。”
听闻此言，芙蓉仔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
“他是怎么死的，既然尸体已经打捞上来，找个仵作验一验便知。”芙蓉将目光转向徐国公，“徐国公，您说是不是？”
她只是刺伤了徐翰，让他生不如死，并未取他性命。
至于谢元昭，他不过是剥去徐翰的衣裳，让他颜面尽失，也未曾将他推入河中。
徐翰的死，大概率与她无关。
谢元昭补充道：“徐国公还在这里为儿子讨公道，想必还未下葬。大可让大理寺验一验，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心甘情愿承担。”
徐国公支吾道：“陛下，犬子死状凄惨，请保全他最后一丝体面。”
“不过是挨了我一刀，少了样东西，又不是面目全非、难以辨认。”谢元昭直截了当，“除非有人心虚，不敢验尸。”
不待徐国公回答，赵栩直接绕过他，吩咐大理寺少卿：“此事马虎不得，就让大理寺好生查办。”
等待期间，谢元昭被停职，与那货郎一同收监候审。
而芙蓉则回到宝华殿，继续抄写经文。
徐国公不肯出宫回府，被赵栩安排在偏殿等候。
当夜，大理寺经过验尸和刀口比对，得出确切的结论。
大理寺少卿来到御前禀报：“经三名仵作查验，徐翰身下刀口与匕首吻合，但并非死因。真正的死因是溺亡。”
谢元昭与货郎再次被提审。
徐国公颤巍巍地指着他：“若不是因为他和公主重伤犬子，犬子也不至于跌入河中……”
“我说了，人是我伤的，与公主无关。”谢元昭一次次纠正他的说辞，“你怎么就死咬着公主不放，究竟是何居心？”
“那货郎的证词，你又作何解释？”徐国公仍不罢休。
谢元昭冷哼一声：“谁知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人，有没有许他什么好处。昨夜我和公主根本没见到什么货郎，只见到醉酒的徐翰出言不逊，威胁公主下嫁。我气不过才……”
顾及在场众人，谢元昭没有继续说下去。
货郎伏地连连否认：“草民没有，草民真的看到……”
“看到什么！”谢元昭喝道，“你以为帮他作伪证，他就会感激你？我实话告诉你，他不但不会感恩，还会杀你灭口，连你的家人也难逃一劫。”
“我……”货郎吓得说不出话。
谢元昭话锋一转：“不过，作伪证污蔑公主，你也是死路一条。横竖都是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
“够了。”
赵栩出声制止了两人。
沉思片刻，赵栩道：“朕理解国舅的心情，但也不能操之过急。且先将徐翰带回去，好生安葬。”
徐国公不甘道：“难道犬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那是活该！”谢元昭低声骂道。
“来人，将此人与谢元昭暂时收监，择日定罪。赵栩做出决断。
谢元昭叩首道：“谢陛下隆恩。”
从殿中出来时，他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弯月，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苦笑。
这样好的月色，往后怕是再不能陪她共赏了。
月光如水，随风透过窗棂洒进殿中。
芙蓉跪在佛前，双手合十，低声诵经。
“我今尽未来，际不可计劫，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而我自身……”
她的记性不算太好，只能勉强背诵方才抄写的经文。
然而越是往下念，心越是无法平静，反而跳得越来越快。
殿内的油灯忽明忽暗，芙蓉猛然睁眼，仰首望向庄严的佛像。
“您既然护了我，求您也护他一护。”
公主念的是地藏经，我从网上查的，放了一段进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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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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