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的味道太浓了，简直像是将人按在了橘子糖浆里，有种下一秒将被溺毙的恐惧。
解子环如同被人罩面打了一拳，他缓了缓，总算适应了浓郁到可怖的橘子香精味。
“不对劲，这个宿舍的橘子味，太浓了。”
倘若按照他的推测，鬼魂生前停留越久的地方，气味越浓郁，那宿舍应该是张韬停留时间最长的单地点，张韬的宿舍，味道也该最浓郁。
为什么４４３的味道，几乎和张韬的宿舍一样浓？
是因为，这橘子棒棒糖的味道，根本不属于张韬，而属于这个宿舍的人——
比如说，张菊。
小广场、教室、宿舍，这些地方张韬能去，王菊也能去。
甚至对于其他学生难以进入的学生宿舍，王菊也曾进过——张韬在王菊生日这天，邀请王菊来自己的宿舍，为王菊过生日。
而女生宿舍，却是王菊作为一个男生，绝对无法进入的区域。
所以女生宿舍没有橘子的味道。
解子环定睛看去，在学生宿舍中央摆着的，正是张韬的最后一块尸块。
依旧是与之前尸块相同的惨烈景象，大大小小的割口布满整条右腿。
就像是整条腿上，长满了眼睛。
眼睛……
又是眼睛。
他想起两次袭击他的那一只黑色的怪物，怪物的身上也长满了眼睛。
眼睛怪物和张韬、王菊有什么关系？
解子环问鹤无心，“人死后一定会变成鬼吗？”
“嗯。”鹤无心回答的声音很冷淡，他一边在宿舍中寻找线索，一边回应，声线却很平稳，回答的也很详细。
“人死后为鬼，多数鬼魂会去轮回转世，少数执念深重的，无法转世，滞留人间。”
“那你说，张韬会不会也变成了鬼？”
“或许。”
“那我们能不能直接问问张韬的鬼魂，凶手是谁？”
“不可以。”鹤无心道，“大多数鬼意识不到自己死亡，会日复一日重复死前常做的事，若提醒他已经死亡，它或许会投胎转世，或许会魂飞魄散，或许会失去理智堕为厉鬼。”
“而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却仍滞留人世的鬼，大多有极为深重的执念。”
“以执念强行滞留人世的代价是，失去大部分理智。”
“大多数情况下，就算是遇到，也无法沟通。”
解子环暗暗叹气，倒也没失望，毕竟鹤无心对鬼这么熟悉，要是这方法能用，他肯定早就用了，哪里需要和他一起在这里冒着生命危险找线索。
解子环苦中作乐地想，有了这一遭经理，以后无论是密室逃脱还是剧本杀，都吓不到他了。毕竟谁家的逃杀游戏有他这个鬼蜮一日游真实？
解子环走上前去，查看这条腿。
因为注意到了生殖器的问题，这次解子环刻意先检查了这条腿的腿根。
这条腿，并没有连着张韬的生殖器。
它是被单独切割的。
生殖器，关系到“性”，而“性”，又往往与“情”“爱”“后代”之类的关键词联系起来。
切割生殖器，有很强烈的羞辱、泄愤、报复意味。
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对性行为的愤怒。
这种性行为，可能是丈夫婚内出轨，妻子与奸夫约会。
也可能是，强｜奸。
解子环定了定神，冷静下来，继续查看张韬的右腿。
张韬的右腿上，共有228道伤口。
他四肢和躯干上伤口的数目倒是不尽相同。
躯干132处，左臂16道，右臂16道，左腿56道，右腿却只有８道。
这８道伤口分部得并不均匀，有７道集中在脚趾与脚踝，一道在小腿，大腿上却一片光滑，什么都没有。
像考试即将结束，却还没写完试卷的学生，眼看老师就要走过来收走自己的卷子，只好在最后几道大题下，匆匆落下一个“解”字。
分尸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在尸体上发泄情绪的凶手忍住凌虐的**？
解子环起初猜想，是凶手的分尸过程被打扰了。
在仔细查看伤口后，否定了这个想法。
最后落在小腿上的伤口，边缘处平滑，露出的那一节白骨，也被刮得发亮，于是这只“眼睛”的“瞳仁”，便显得格外得大，格外得白。
不像是时间不够，倒像是知道自己只能划最后一刀，于是格外珍惜这一刀。
便如吃掉最后一块糖果的孩子，不舍得咬碎，只能慢慢地将最后一块糖含化，享受最后的甜蜜滋味。
所以这个凶手，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发泄，张韬尸体上的划痕，是有特别意义的。
与数字有关？
全身伤口共计228道——这个数字有什么特别的？
解子环暗暗念了两遍，快速回忆目前接触到的所有与数字有关的线索。
“这里。”
解子环听见鹤无心的声音，抬头看去，便见鹤无心的手正细细抚摸着墙面。
“有刻痕。”
这张床，是离厕所最近的一张床的下铺。
这个床位是整个宿舍最差的位置，离厕所太近，还是在下铺，空气非常不新鲜。
离床板十厘米高的位置，被人刻了很多细小的划痕。
两个并在一起的括号，中间刮出一个圆，组成了一只简单的眼睛。
这种小小的眼睛刮痕，一只叠着一只，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床位的墙面，又被原主人胡乱地刮划。
因为刮痕太密，不仔细看反倒看不出眼睛的形状。
解子环弯下腰侧了侧身子，丈量了一下位置。
这个位置，刚好是一个人侧躺下后，脖子正对的位置。
也就是说，这张床的主人，在该入睡的时候，一道一道地将划痕刻满了墙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重复。
又是眼睛。
“在教室，王菊的桌洞里，也发现过一张画满眼睛的纸片。”
解子环盯着墙上的眼睛划痕。
这些简笔画般的刻痕组成的眼睛，却像是活的，在注视着他。
王菊似乎格外在乎眼睛。
杀死张韬的、在张韬身上划出眼睛形状划痕的，难道是王菊的鬼魂？
张韬……
或许是因为见过了太多双“眼睛”，解子环想起张韬常写的那一句“密切注视每一位学生的健康成长”，感觉有些不适。
“注视”这个词，用在这里，有些奇怪。
用“关注”不是更好吗？
想起张韬，想起王菊，想起他们两个之间的交集，解子环自然记起了张韬曾为王菊做过的事。
比如，那个生日。
王菊的生日是，二月二十八日。
２月２８日……？
228！
解子环猛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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