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电锯的链条崩断时，李山圆正在把抹布沾着血痕的那一面折进去。
电锯砸到地上、与金属地面刮擦滑开、最终撞到东西停止。
夹有疼痛的喘息声，踉跄跑开的脚步声。
随后光声爆炸，热浪推涌，火光熄灭后，一团剧烈的浓烟包裹住原本椅子的位置，烟雾边缘隐隐约约飘着一张铁青的脸，拼命用手挥动脸部的空气。
草垛内部没有窗，前后的金属门一望可见的紧闭着，除去开头一声热力上冲，不再起新风，黑烟悬着久久不散，一整团的慢慢变扁，像个砸在地上的黑拳头，赵卓一脚深一脚浅逃开。
爆炸后的空间显得格外安静，咳嗽声就格外大。
赵卓顾不上胸口的疼痛，尽力把黑烟清出肺中。
对面挤奶区玻璃罐的绿光越发浓郁，晕在地上，映在天上，透过内外两层铁栏，光栅一样铺在黑衣男人身上，他擦着已经看不出血色的、光可鉴人的银色金属地板，翠绿的光栅像块斑驳的毯子，盖住他、他的倒影和整个地面。他的手在动，绿光就只在他的手上流，在一根根指头上前后跳跃。
他的头发短短的，即使低着头也不会挡住眼睛，因此赵卓毫无阻碍地看清了他的神色。
眉心放松，眼睛低垂，好像已经睡着了，长而直的睫毛很久才一动，让人看出之前他是睁着眼睛的。
赵卓嘴唇动了动，方才说：“擦干净了就回来，别在那磨洋工。”
李山圆平静回复道：“槽里还有一点没擦干净。”
李山圆心里并没有预言实现的喜悦，正如之前建议未被采纳时他心中也没有委屈，一件预料到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他的心里只有平静。
从头到尾，李山圆没抬过头，光靠耳朵听，脑海中就自动放映着整场事故画面，连正在跑动的人是哪条腿受伤都能听出来。
他正在想另一件不可预计的事情，那就是他的手套沾了灰和血，他不知道如果不及时清理养护的话下次再被召唤出来手套会不会自己变干净，要是不会怎么办？这手套之前还被别人偷走试戴过，李山圆很确信，绝对两只都被试戴过了，那个人手大如扇，皮革发出的凄惨咯吱声他听的一清二楚。
为了不露出破绽，他当着小偷的面戴回这双残留着皮屑油脂的手套时，甚至是微笑着的。
想到这，李山圆的下巴动了动，形状锐利的嘴唇抿得更深了一点。
主人忽然发出声音，“血是不是光擦没有用啊？是不是有什么显形药水？”
“鲁米诺试剂。我不清楚您擦除血迹的目的是什么。”
“你敢讽刺我！不要以为你说对了一件事就可以骑到我头上了，我不允许你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你想干什么！”
赵卓发现李山圆竟然敢直接站起来，还朝他大踏步走进，一下子收声，心凉了半截。他不知多少次痛恨，痛恨新手世界的保底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普通的R卡，还是消耗型，召唤的还是一个普通人类，可现在这一刻是他最恨的时候。
一个人怎么能完全控制另一个人呢？一个身体比自己健壮，知识比自己渊博，各方面都胜过自己，而且不能用金钱和权力诱惑的人。不如说，对这个人唯一具有诱惑性的权力，恐怕就是属于主人控制权，他绝对不可能拿出来交易。他甚至没有惩罚这个人的强制措施，他能相信的只有那行苍白的卡牌说明……
赵卓自认为不是蠢货，可是一朝进入游戏世界，他懂得的那些知识都不再有用，其他人可以倚仗保底的SR卡度过接下来的游戏世界，而他，他能倚仗什么呢？
他本来不需要感受这种恐惧，什么也没有做错，却害怕身体受到威胁。现在他接受了这种恐惧，可他不能忍受这种恐惧来源于自己的所有物，寄宿在自己的手环里。
赵卓咬着牙，发狠地瞪着越靠越近的男人，手里无声出现一张卡牌。
李山圆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是没有把目光转移过去，而是始终看着主人的眼睛，等他说完话后，停在三步远，随意地抬手指向背棺人的尸体，“如果您想杀我，可以直接用那把匕首，不用多浪费一张卡牌，我不会反抗，您也可以让我自杀。我刚才没有讽刺的意图，我只是想问清楚您要我清除血迹的目的，如果只需要肉眼看不见，那么我保证，刚才已经擦干净了。如果您希望鲁米诺试剂也检测不出来，那么我需要漂白粉，但是漂白粉清理血迹的原理是漂白粉中的成分也会和鲁米诺试剂反应，所以来检查的人会看到这里有清理过的痕迹，猜到这里曾经有血。如果您希望用任何手段都检查不出来，我建议把这块地板再炸一遍，把其他地板也炸一下。除非他们有效果神奇的‘魔法卡牌’，否则应该检查不出任何血液痕迹了。”
李山圆停顿几秒，发现主人没有说话的意图，于是继续原本打算做的事，上前，把距离拉进到半米远，递上已经团成团的脏抹布：“这块抹布您需要回收吗？”
主人手指一碰，抹布就消失了。
李山圆思索起来。
之前那个背棺人说匕首一兑出来就收不回去了，难道是假的，单纯为了让他好好保存匕首？
“我刚好有漂白液。”
赵卓的声音硬邦邦冷冰冰的。
李山圆从善如流地接过，“我确认一下，您是希望我用漂白液破坏血液残留痕迹，而不是给整个地板拖地，对吗？”
赵卓深深吐出一口气，肩膀塌了下来，用力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闷闷地说，“对，你处理好后就过来跟我一起检查椅子。”他不太习惯地补全了自己的想法，“我要检查椅子，呃，为了确保它不能显示我的信息。”
随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朝之前的爆炸中心走去。
烟雾已经沉降得差不多了，他吃的白色口服液瓶似乎是缓慢起效长期作用的，胸口的血包小了一半，腿也瘸得没之前显眼了。
李山圆转身比他还快，心无旁骛地朝着那块熟悉的地板去了。
主人抓的那下头发简直像是在给他划重点，本来深栗色的卷毛像一团鸡窝结在脑袋上，根本看不清发根，结果刚才主人手指插进发根，提起来时展示出未经漂染的发根长度，不足半厘米。
还要算上之前在现实世界中没漂发根的时间。
好新。
“咦？这机械里面是石头！”
李山圆处理好血迹，恰好起身看过去，那张椅子不仅表面焦黑破损了，椅背还被炸碎了一小块，高科技的金属外壳里什么连接线电源都没有，填充的是全是黑石头，还是整块黑石头，至少裸/露的部分没有拼接痕迹。
李山圆反射性朝旁边敞开的黑棺看去。
再回头，视线边缘就多出一道人影。
漆黑的，穿着长袍的人影。
神经被触动的瞬间，李山圆没有进一步确认这道人影的身份，甚至没有进一步摄取视觉信息，行动更快一步，横入主人和黑影之间的直线路径，朝主人跑去。
“主人快走！”
赵卓脚踩在黑石头上闻声抬头，惊愕地看见自己的卡牌手里拿着一叠卡牌尽力朝他递来，在卡牌的身后，一道黑袍人影抬起手，袖上的银屏如流水般波动，不知道哪里来的风——
赵卓下意识抬起手迎接卡牌，他反应没那么快，只是被李山圆的态度感染了，他甚至还没理解为什么这个人一边喊着“主人快走”一边全心全意朝他跑来，一副需要他收容和欢迎的焦急神情。赵卓往前迎了一步，才被大腿的疼痛拉回神智。
那道风穿过李山圆消散的身影，黑袍人的声音才传到赵卓的耳朵里。
“都给我留下！”
卡牌手里的十八张卡牌没有人握了，掉了几厘米就又被风冲散。
风朝着赵卓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赵卓原地蹲下，两张卡牌在手中一闪就变化了形态，一张泛着淡淡蓝光的捕虫网朝那十八张卡牌网去，手心里留下一个小泥偶，被他握着，无法放松也不敢捏紧。
捕虫网速度快得像流光，可那道风也不慢。
空中几张已经落到一半的卡牌突兀地一扬。
为什么扬起？
因为风改变了方向！
无形无色的风向赵卓低身俯就。
赵卓用力捏碎泥偶。
人影、流光和泥偶消失了，几张飘零的卡牌，还没碰到地板。
风笔直地沿着轨道前行，穿过畜棚，穿过金属墙，穿过金草，消失在远方。
畜棚留下的空洞中，露出黑色的、切面光滑的石头。
直接打通了草垛的空洞中，有淡淡的红色正在向内蔓延。
正教徒下意识追了两步，恼怒地一锤手，“牧场现在难道谁都能随便来随便走了么！”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来到现场唯一一具尸体前。
傍晚他才见过的新人，才供奉了潘神两个月，死了不可惜，可是这个节骨眼，留下这么大烂摊子，自己却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他跨步站到尸体上，朝永不瞑目的头颅狠狠啐了口唾沫。
嗯大概就是目押风气，越极限收获的卡牌越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