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满写字一直都是不好看的,这具体展现在她此前写过的每一本作业里。甚至高考还专门找字帖练过一段时间,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她用这一手普通甚至有点烂的硬笔,填了正确率还比较高的答卷,所以即使写字不够好看,她仍然进入了大学,虽然她现在仍然找不到工作。
之前发现鬼先生可能在练书法的时候,便也激起了她的兴趣。
可能是看着有钱人在做什么,跟着做似乎也能变成一个不错的人,何满自嘲地想。已经是什么年代了,那种跟随的思想竟然还传进了她的脑海里。
大概人总是如此。
而练字并不是一件坏事。
说起来,也算学好。
何满夜里要上班,白天总能睡到下午四五点,所以她拿了笔和纸到便利店里来。
便利店夜里人少,店主虽然不喜欢他们在上班时间干别的事,但到底也没太抓,只要不过分,总还是当没看见。
刚好最近那个同事也一直没来,夜里一个人呆着也实在无聊,这倒是找了点事儿做。
何满没有相关的字帖书籍,真要下笔了,就打开了手机上的软件,毕竟现在书法博主可一点也不少见。
整个界面都是漂亮的书法封面,弄得何满有些看花了眼,找了个最漂亮的点进去,本来想看看怎么写好看,可那握笔的手龙飞凤舞几秒视频就到了末尾,等博主漂亮的书法作品摆在视频里阳光照射的花桌时,何满才刚刚点了一个点。
何满:……
有的时候真的挺想来个0.001倍速的。
她又找了好几个,总是和第一个大同小异,于是她只好带上“慢动作”之类的关键词,却也始终觉得视频里教授出来的不够深入。
但她也不过初学者,没想太多,只跟着挪笔尖就好。
等她听见动静抬头的时候,那位买墨水的鬼先生,正站在她面前,隔着收银台。
他身量很高,完全能看到收银台下面和他所买的一样的宣纸。
何满腾一下站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一下便红了,她跟着鬼先生去学书法,这种在学校里被叫做学人精的行为给了她一种莫大的不知名的羞怯感。
即使,她自己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鬼先生还是没说话,像一个哑巴帅哥。
熟练地帮人家扫码找钱一条龙,哑巴鬼先生像平常一样提着东西,何满正和他说每日的NPC台词。
“慢走。”
可话音落下,鬼先生还没像平时一样走出便利店。
他侧着身,便利店的光打在他的身上。
“站着写会舒服点。”他说。
“哦,哦,好的。”傻掉的呆头鹅满。
等人都走了好久了,何满一下子捂住脸笑了,这是在第三天,鬼先生来买墨水了,他们开启了新的NPC对话内容。
鬼先生看起来冷,和她的接触却总是令人觉得暖,这让她不经有了想和他进一步交流的想法。
她想知道,他的墨水怎么用的那么快?他的宣纸是一张写一个字吗?他是鬼吗晚上出没?当然她并不会这么问,只是脑子里随便想想罢了。
可是第四天,过了一点钟,鬼先生也迟迟没有来完成他的每日任务,没有到便利店和NPC何满完成对话。
即使这才是正常的,但何满还是始终耿耿于怀。
她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见过他三面,就已经开始在意这个陌生的男人了。何满有开始在心里对自己说:“肤浅肤浅,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被人勾起想法呢?”
可话又说回来……像鬼先生那样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被鬼先生的男色打动是人之常情)
不过今天不止是鬼先生没来,前半夜的人也比往常少许多。
倒是过了一点多,后半夜总能看见外面有人在走,比往日多了些。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何满正想着,门口就来了客人。
那人看起来有些凄惨,黑头发略微有些长,垂下来半遮住眼睛,何满都担心发梢戳着他眼睛了,可这人连眼也不眨。身上的衣服也很旧,透着股难闻的味道。
他经过收银台之前的时候那股味弄得何满直想捂住鼻子,但她忍住了,没别的,这位客人看起来过得很不好,冒犯地揣测一下,他甚至可能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是到了深秋了,越来越冷,他身上还是那么单薄,是个可怜人,何满想,若是他拿不出钱来便自己给他出了,当送给他的。
那人看得很慢,在里面的货架后面呆了很久,也没什么声音,何满想着过去和他说一下,请他吃点热乎的。
这样想着,便朝货架后面去。
地上有什么滑腻的东西,带着点灰红的颜色,何满用鞋尖划了一道还能看见微微划痕的黏液。
她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是隔着货架和那边的可怜人说话。
“大哥,那边的都是些冷的,天冷了,我请客,请你吃点热乎的。”
货架的阴影里,刚刚的流浪汉身体扭曲成麻花,缠在货架的商品上,一双刺进了头发的眼直勾勾的,没有一点光亮。
黏腻的液体从他的脚上流下来,淌到地上。
听她说完,又慢吞吞扭回去,从暗处走出来,直勾勾看着她。
不过何满总是这样的粗神经,她转身去拿店里的关东煮,满满当当装了一盒,转身时那流浪汉已经在她背后,差点点就能碰到她了。
她心里也觉得不舒服,但始终还是忍着,总觉得表现出来让人家难堪,自己心里也难受。
“尝尝吧,味道还可以的。”
“我上夜班饿了,就喜欢吃这个。”
“上班以来长胖了好几斤。”
“流浪汉”看着她递过来的关东煮,也是蜗牛一样慢速地来接,捧在手里,也不吃。
弄得何满更觉得可怜了。
要说她苦,但她知道自己能够养活自己,还有余的,也算是不错了。
总还是有比她更苦,更无奈的人。
可谁又该这样生活呢?
她做不了什么,只能请他吃一碗关东煮。
“流浪汉”不吃,何满还以为是他舍不得,招呼他吃吧吃吧,“流浪汉”也不理她。
何满也没招儿,他想什么时候吃便什么时候吃吧。
回到收银台后面,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叫,一转头,那捧着关东煮的流浪汉已经不知所踪了。
只他站立过的地方积蓄了好一摊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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