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秒针一刻不停地转动着,在发黄的表盘上划过一圈又一圈,分针与时针却纹丝不动。
但宿澈心底的预感在告诉他:这就是那唯一一个没被损坏的时钟。
果不其然,他看见镜中人上前踮着脚将时钟取下,随后将时钟翻转,在背面小心翼翼地拨动着指针。
空气似乎都停滞了片刻,宿澈看见墙面上的蓝蔷薇渐渐褪去,花苞也从原先的拳头大小变为了星星点点铺在正逆生长地藤蔓上。
宿澈清晰得感觉到花吐症带来的异样在刹那间消失不见——镜中人带他回到了过去的时间锚点。
“为什么不去十二点?”
镜中人“啪”地将时钟扔在桌上,好没好气地道:“你以为这是任意门吗?一个钟表只能对应一个锚点入口,我刚出来就被他们扔进镜子,能知道这一个锚点入口就不错了。”
他说着,看见宿澈的脸后又偏头补充:“每个锚点都有两个入口,一个和钟表有关,另一个则是那个时间锚点的主人设置的,十一点的钥匙就是按规律敲击镜子,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多谢。”宿澈望向桌上的表盘。
13:00
这个时间里他还没有患上花吐症——或者说,那枚种子还没有在他体内发芽。
那么第四条路出现了。
他可以取出种子。
镜中人对宿澈这句感谢有些应接不暇,只觉耳根泛上一阵热意,他咳了一声,强装镇定地开口:“那......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会做手术吗?”宿澈边观察着四周边随口问道。
下午一点属于故事的开端,周边也并没有太多的异样,蔷薇与墙面几乎融为一体,像是平平无奇的墙饰,周边还摆有一些医疗器械,放有医疗用具的架子与桌面上没有灰尘,看上去还算干净。
“啊?”镜中人闻言怔愣片刻,见到宿澈危险的目光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凑到他面前,“你疯了?!在这种地方把种子取出来?万一你失血过多死了怎么办?”
“会还是不会?”镜中人说的宿澈自然也考虑过。
最坏的情况无非就是林薇在刀开到一半的时候出现杀了他——但别忘了,他的异能可是S级,虽然如今的异能在不断减弱,却依旧能通过燃烧的方式强行使用异能。
就像在先前面对曲婷时那样,通过燃烧精神力、生命力、甚至躯壳来使身体进入到过载状态,这时的异能会比往常还要强大,只是会带来严重的反噬。
宿澈不怕反噬。
精神力、生命力、躯壳与他而言都无关紧要,就像那些金钱、荣誉与莫名的爱意一样。
他十年如一日地踏在家族铺好的道路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对周边的一切都丝毫不感兴趣。
无关紧要的事情多到让他觉得自己像被汪洋所淹没,像孤舟漂浮在无尽海域,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偶尔无趣得让他想毁了孤舟,纵身跃入海底。
精神力和生命力就是孤舟的支架,躯壳则是包装孤舟的外壳。
他并不介意一根、一根将支架剥离。
“不会!”镜中人气恼地转身,不说话了。
童话里可从来没说过会有人想这样自寻死路——让不专业的医生开刀取种子,还是在这种环境下,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不敢开口呛宿澈,只能咬着唇瓣在心里控诉。
这人就非得要这样吗?开刀取种子,先不说止痛止血的问题,这鬼地方的刀具可不见得干净,万一伤口感染怎么办?万一开刀的时候......
镜中人再次转身,在见到眼前的一幕后瞪大了眼睛。
青年正坐在地上,面色平静,眼帘微垂,中长黑发有几缕堆在脸颊边,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下巴上沾染上的那抹血迹也越发刺眼——再往下看,便见白皙修长的指节正握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粘稠的血液将刀尖寒芒遮盖,一寸,一寸,刺入白皙的皮肤。
“你干什么?!”镜中人扑上前,却又因为怕碰到宿澈小腹上的伤口而停在前方,颦眉望着宿澈,眸中满是震惊。
疯子,真是个疯子。
偏偏那人依旧不为所动,刀尖再次往下刺了几寸,青筋在略显瘦削的手背上凸起,血色与白皙的肤色交相辉映,那张脸上却依旧平静,看不出一丝痛楚。
“取种子。”他的声线略带沙哑。
“谁家开刀是直接拿刀捅肚子?你是开刀还是杀人?!”镜中人的下唇被咬得通红,他握紧拳头,在看见宿澈终于忍不住微微皱眉后道,“松手,我来。”
虽然他也不会开刀,但至少比眼前这人要好。
他握着被宿澈体温染上些许热意的刀柄,却不敢再往下,甚至不敢睁眼望向流血的口子,只能眯着眼,腕间都不自觉带上几分颤抖。
“太慢了。”他听见那个疯子再次开口,随之而来的是握住他手腕的指节。
带着血液的皮肤传来一阵温热,那股力量不容反驳地带着他的手腕与刀锋往下。
镜中人终于忍不住紧闭上双目,下唇也因太过用力而被咬破皮,出现点点血色。
那只平稳的手带着他划下,转动,在不知过了多久后才挑着个什么东西慢慢退出。
刀尖之上的红色蔷薇种子与血液早已分不清界限,室内安静得可怕,能够清晰地听见时钟转动与血液滴落的声音。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一声接着一声,让镜中人不由得感到窒息。
宿澈抓着他的手腕随意将刀身一偏,种子与血液被甩落在地。
“好了。”
“好了个什么?!”镜中人瞪大眼睛起身,眼边弥漫着些许水雾,“想死就去找那几个人啊!给她当花泥还能留个全尸呢!”
宿澈没搭理他,淡声道:“转过去。”
“你......”
“我要缝合伤口,你看不了就转过身去,别添乱。”
宿澈不再多言,强忍着伤口因接触到空气而泛起的剧烈疼痛,将从边上找来的托盘拖了过来,勉强用蹩脚的缝合技术给自己缝好伤口。
这破地方没有止痛药,宿澈在剪断线头后就将东西又扔回盘子里,随手拿纱布缠了几圈,扣好衬衫扣子。
白衬衫上已经染上了许多鲜血,看上去皱皱巴巴,宿澈却置若罔闻地站起身,起身刹那伤口撕裂的疼痛使他身体微微晃了晃,但他很快便将异色遮掩,看上去就和往常一般游刃有余。
如果忽略他沾满血迹的腹部和双手的话。
镜中人看得有些崩溃,就连镜子里的那位都没有宿澈怎么不讲道理,但他也清楚这人必然不会听自己的话,于是只能生着闷气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杀了林薇。”宿澈靠在墙边,用手套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然而白手套上此时也沾着许多血,擦了半天也只是把手上的血迹抹开,宿澈在顿了片刻将手套扔在桌上,准备去楼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下午一点,蔷薇种子还没生长,林薇还没来得及在这里种下蔷薇。
或许这个每个时间锚点隔的不止是一个小时。
第一次进入校医院的曲婷被困在最开始的锚点,被蓝蔷薇控制的曲婷则在晚上十点,最多相隔几个小时,却跨越了将近一年。
时间锚点各自代表着某一天的某一个时间点。
既然锚点存在,必然会有被林薇选择的价值。
那么这个锚点的“价值”是什么?林薇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最开始的时间作为锚点?
宿澈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这个锚点中的走廊与宿澈去过的几个锚点中布置都不一样,边上的设备也略显陈旧,像是几年前的样式,没有挂画的墙壁上显得分外空荡,只用零星几面镜子格格不入地反射着刺眼的眼光。
宿澈靠在门框边,抬手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将刚想要说话的镜中人拦下。
走廊里有人。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在白炽灯光下,略矮的那一位留着黑色长卷发,身穿圣维亚学院的校服,另一位则是个瘦削到近乎皮包骨、神色阴沉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套活像是套在了个衣架上,胸前别着银色的徽章。
这是林氏家族的徽章。
——这是几年前的林薇和林氏家族的人。
前方二人面对面站着,似乎在交谈,只是宿澈离距离他们太远,只能隐隐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
“毕业和......联......”
男人的嘴张张合合说了一大串话,随后便见林薇紧握着拳,垂头不语。
“这是谁?在干什么?”镜中人小心翼翼地凑到宿澈身旁,探头朝外看。
宿澈依旧没理他,看见瘦削男人转身离开,留下林薇站在原地。
林薇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在那位男人离开后朝安全通道的方向招了招手,似乎是在叫什么人。
白炽灯忽然闪了几下,随后便是一阵不紧不慢脚步声,宿澈侧着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他皱着眉朝安全通道的方向望去,却恰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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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校医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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