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想仔细看看那个东西时，红色球体却突然消失在了视线中，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宿澈能够十分确定这并非错觉——是那个一直不停窥探着他的红色义眼。
“学长？怎么了？”林砚清抹好了药，小心翼翼地给宿澈包扎，见宿澈突然转头后开口询问。
“没事。”
那个义眼常常出现在他身边，但却从来没有伤害过他，宿澈曾经想过调查这些义眼，但最终却是无疾而终。
无论是网络还是图书馆，都没有有关这个义眼的一丝线索。
等伤口包扎好，宿澈正打算扣上衬衫扣子，却被林砚清伸手拦下：“学长，你这件衣服太脏了，穿我的吧。”他说着，将白色外套脱下递给宿澈。
宿澈没有拒绝，将衬衫换下后接过外套穿上，并未注意到林砚清眼底闪过的一抹暗色。
“学长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林砚清很快收敛好神色，将带来的药物收回袋子后冲宿澈笑道，“需要我陪学长一起吗？”
眼前这人实在是对他热情得过了头。
这个复制人对他和镜中人出现在这里毫不震惊，在见到他腹部伤口时也并未多问，就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早有预料。
但这人毕竟是这个时间锚点里除他和镜中人外的唯一一个活物了，说不定还能通过他找到去午夜十二点时间锚点的办法。
廊道内的灯依旧亮着，宿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等抬头却只看见闪着绿光的监控。
他之前已经在三楼看见了监控室——校医院内的廊道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安装一个监控，除此之外，每一间屋子都也有着监控。
就像数百只眼睛不断窥探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原先的校医院自然没有这些监控——这些“眼睛”的主人是林薇，她在校医院内种满蓝蔷薇、用数十、数百个监控注视着她的领地。
怪异在自己创造的虚拟空间中时，能力会被无限制地放大，它就像一个小世界的创世神，这里的一切规则都由它制定。
宿澈跟在林砚清身后，见到病房门口的名牌上不再是清一色的“宿澈”，而是许多模糊的名字，性别有男有女，主治医师也都是一片模糊。
“虽然不知道学长为什么来这里，”林砚清注意到宿澈的视线，笑着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但如果想随便逛逛的话，那间房间可能会比较有趣。”
为了更好的采光，走廊尽头大多都会有一扇窗户，但林薇已经将虚拟空间中的门窗尽数抹去，此时在走廊尽头墙壁上的只剩下一副油画。
那幅油画为暗色调，背景是大片黑色与红色，笔触略显凌乱，画面中央是一座女性雕塑——断臂维纳斯，与往常不同的是，画上的维纳斯身上爬着一簇簇蓝蔷薇，其中最大的一朵蔷薇自她的心口生出。
艳丽的蓝色在充满暗色的画布上格外显眼，作者似乎也对蔷薇情有独钟，精心刻画着每一朵蔷薇，从远处看就像有花朵自画面上生长而出。
“这幅画上怎么还有这么多裂纹？”镜中人好奇地走上前，伸长脖子看着油画，“这画面主体不是雕塑吗？为什么把花画得这么细致？”
宿澈靠近油画后才发现果然如镜中人所言，油画画上有着不少的裂纹，就像是被人撕碎后又重新拼凑起来一般。
雕塑的刻画被寥寥几笔带过，从远处看还算正常，一旦靠近便发现精致非常的蓝蔷薇几乎与整个画面都处于一种割裂的状态。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毕竟画面传递的是作者的思想。”林砚清打开了尽头的房门，朝宿澈做了个请的手势。
宿澈在进入病房时瞥了眼房门口的名牌——“林薇”。
这是林薇的病房。
主治医师那一行也变得清晰，可以看出是“林钰声”三个字。
又和林氏有关。
镜中人跟在宿澈身后进了门，刚进去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这真是病房？”
这间病房的格局与其他病房相差很大，床铺、灯具、桌椅精致得不像是一间病房，倒像是一间卧室，更别提这间屋子的面积足足有其余病房的两三倍大，床铺和里边的空间被一块帘子隔开。
就连病房内的气味都与其余房间不同——不是蔷薇花香，也不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而是一股奇怪的气味，就像是颜料与什么东西混合在一起。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这里，房间是主治医生特地为她布置的。”林砚清一边解释一边上前将那块帘子拉开。
帘子的背后摆放着一个画架与许多颜料、画框，地上拿来清洗笔上颜料的水桶还没被主人清理干净，几只大小不一的画笔被扔在盛满红色脏水的桶中。
——是血。
鲜血被人倒入桶中，使得那股铁锈味与颜料的气味混合。
“原来她还会画画啊......”镜中人凑上前望过一幅幅画框，小声嘀咕，“怎么全是黑色、红色、蓝色？她是心理扭曲吗？”
“嗯，”林砚清答，“她的主治医生就是一位心理医生。”
镜中人咋舌：“心理医生？那医生都不管管她的吗？天天画这些阴暗的东西.....等等，这些红色的地方怎么还有一股血的味道——”
他在闻了半天后惊地后退了好几步：“这这这、这些红色是血啊？！”
每一幅画布上都有着大片大片的红色，画上的笔触与走廊尽头那幅油画的笔触十分相似，凌乱、概括，能够轻易看出每一笔都用着极大的力道，不像是在作画，倒像是在一笔一笔地刻下什么。
这些摆在室内的画大多都是些只有背景的半成品，从混乱的画面便能感觉到作者的精神濒临崩溃。
宿澈想起他曾经在校医院见过的林薇——从容，淡定，滴水不漏。
那个林薇与这位作画的林薇就像被割裂成了两个不同的人，身为人类的林薇的几近癫狂，反倒是在成为怪异后变得优雅冷静。
按理来说，只有当一个人的精神几近崩溃的情况下才会变为怪物或者怪异——崩溃程度越大，变为高等怪异的几率就越高，反之则会变成低等级的怪物，而当人异化后，内心最深处的**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直到那个**占据整个大脑、操纵着躯壳行动。
低等怪物会变得同野兽一般，高等怪异则会像林薇一样，有思想，有分析能力，并且会试图通过各个手段去达成她的目的。
她的目的到底为什么会和他有关？
宿澈掠过一幅幅摆在地上的画布，和林砚清一起站在了角落木架前。
“可以看吗？”宿澈问道。
这自然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林砚清要是不答应，他直接抢过来就是。
“可以。”林砚清冲他笑了笑，把这块空间让给了他，自己则带着镜中人去了其他地方。
木架上放着许多美术类的书籍，从美术史到名家作品集一应俱全，宿澈伸手翻过几本书，在书堆中找出了一本粉色的笔记本。
[今天又被他们带去那个房间里了......虽然每次叔叔都会给我买糖吃，但是抽血真的好痛好痛啊，他们一直让我使用异能控制小动物，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他们却总说还不够。]
[好痛好痛好痛，今天又被叔叔骂了，还被抽了三管血。为什么我的异能会是这个啊？要是我能换个异能是不是就不会整天被他们带去做研究了？]
[精神系......精神系......这群人都是疯子，我也是疯子，大家都是疯子，哈哈哈哈......他们居然想通过研究精神系异能者来避免家族遗传的精神病——疯子，都是疯子，他们配吗？]
宿澈连续翻了几页，发现自这一页开始，笔记中文字所带来的情绪不断降低，像是一切情感都蛰伏在体内。
[又是试图让我用异能控制活物——这次换成人了，是旁支最近疯了的那个。]
[没用。]
[没用。]
[......]
[他们说异能不起作用的原因是我的情绪阈值过低，精神力不够，打算采用极端方案——]
[抽血、极端疗法，我的手已经握不起笔了。]
这个极端方案在林薇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必然也会出现在这个虚拟空间中——禁闭室。
那间禁闭室根本不是为他而准备的，而是为了林薇自己。
林家人为让林薇最大程度地发挥异能，用各种手段刺激她的精神，试图通过这种手段来使异能达到他们的预期效果。
数十页平淡的文字过后，一行与前段格格不入的文字出现在纸上。
[今天......不太一样，我透过窗户见到了一个人，不，不是今天不一样，是那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的蔷薇现在似乎能感知人的情绪——其他人都是跌宕到令人厌烦的曲线，只有他很平静，蔷薇好像在告诉我：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或许我可以想办法摆脱这一切。]
[蓝蔷薇说很喜欢他，所以我去打听到了他的名字：宿澈，他叫宿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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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校医院（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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