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歌直觉感到不对劲,但仍是如实回答:“还可以。”
“嗯~”何盼点点头,笑得楚宁歌发毛,“那就好。”
她特意去洗手台净了手,回身时,顺便取了好几条干燥的毛巾过来。
“去床上坐直。”
段奕翎见她动了真格,双手揣进白大褂的口袋,站在一旁看戏:“轻点儿,师妹。”
还没给楚宁歌按摩,何盼先在一旁做了简单的手腕活动,闻言,朝楚宁歌方向轻飘飘略了一眼:“那要看她的表现了。”
楚宁歌按照何盼的要求乖乖坐正,觉得自己像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心态的影响,何盼的指尖触上她的肩膀时,她竟然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何盼:“冷?”
楚宁歌正要摇头,却听何盼意味深长地道:“没关系,一会儿就会出汗的。”
因着对楚宁歌的肌群情况有了解,且平日里的按摩并没有懈怠,何盼只做了简单的检查,确定局部的肌肉情况,便开始了正式的康复治疗。
毛巾盖在手臂需要按摩的位置,何盼先象征性地拍了拍以作安抚,“躺好,正式开始前,你可以先感受一下。”
楚宁歌本以为她接受过何盼的按摩,能够适应何盼的治疗,再加上盖了层毛巾,增加受力,所以没将何盼的安抚当作一回事。
未曾想低估了小何医生的力道。
“嘶……”
她皱眉,不禁靠深呼吸缓解突如其来的酸疼。
何盼却在这时又拍了她一下,“正常呼吸,放松,我还没开始。”
的确,何盼只是按了按她手臂的内侧,这个位置距离肩颈很远。
“这是肱二头内侧的肌腱,适当的按摩和松解,可以改善你肱骨头肌群的受力。”
小何医生头头是道,一步一步地跟她解释,期间,不忘为她做心理建设。
熟悉的拍拍,落在楚宁歌肩头。
原来那不仅仅是安抚,还是提醒楚宁歌放松的意思。
“痛可以叫出声的。”何盼说。
楚宁歌先前夸下海口,称自己可以忍受疼痛,这会儿叫出来,委实有些丢人。
于是,她咬紧牙关,低声说:“不会。”
“是啊。”何盼仍是笑嘻嘻的,言语间将她捧得高高的,“我们楚神多坚强呐。”
段奕翎不忍心,拿着条毛巾示意楚宁歌:“要不……你咬一下?”
何盼可没给楚宁歌选择的机会,她的手此时已经挪到斜方肌的中下束位置,指腹像里轻轻一旋,楚宁歌全身都跟着绷直了。
分明是平躺着,楚宁歌的头却不由自主抬起。
“放松!”何盼的手顺势点点她的额角。
楚宁歌对上她有些严厉的眸,调整了下呼吸,才说:“抱歉,我不是不配合……”
“人之常情。”段奕翎将毛巾放在她没受伤的那只手里,“出汗了吧?擦一擦。”
楚宁歌确实出了汗,手心和脑门最明显。
谁知小何医生却不大相信,指尖顺着肩膀而上:“这就出汗了?”
她的手,自楚宁歌的斜方肌中下束一路而上,至上束,力道不重,却像是揪住了楚宁歌的呼吸。
直到她撤手,楚宁歌才呼出一口长气。
“还冷吗?”何盼明知故问。
楚宁歌无奈地瞧了她一眼,玩笑道:“可以把空调开低一些么?”
有外人在场,她不好意思多问,但总觉得何盼在生她的气。
她亦清楚,何盼再生气,都不会拿她的身体开玩笑,所以只能放松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因为疼痛,下意识跟何盼较劲。
何盼洞悉人心的能力一流,怎会瞧不出她的想法?
“我是有些生气,但还不至于在治疗期间解决个人恩怨。”
闲聊,算是给了楚宁歌一点喘息的机会,停了片刻,何盼才继续。
“肩峰这边也要疏解一下。”
她的手指一压,楚宁歌又跟着她的动作定住。
没受伤的那只手总算找到一点疏解的方式,紧攥住床的边缘抵抗疼痛,手臂上的肌肉轮廓都显露出来。
“我会加一点强度。”何盼瞥了一眼,将毛巾调整到楚宁歌的肩膀,“松解之后,你起来活动一下。”
楚宁歌没有余力点头,更怕自己出声便喊出来,索性只朝何盼眨了眨眼。
这部分按摩结束,何盼如约让楚宁歌起身。
彼时,楚宁歌出了一身的汗。
“这都不喊疼?”段奕翎竖起大拇指,赞道:“‘忍’这个字算是让你修明白了。”
“是不是轻松一些了?”何盼没理会师姐,而是关心楚宁歌。
楚宁歌:“轻松许多。”
她以为是结束,却不想,这只是开始。
“最重要的脖子还没治疗呢。”何盼用眼神示意她,“躺回来。”
楚宁歌:“……我觉得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段奕翎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劝你一句,别挑战咱们何医生的权威啊。”
无法,楚宁歌只得依言躺下,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段奕翎背着手笑呵呵,“忍一忍就过去了,我的床还遭得住,最多,就是几处指痕而已。”
楚宁歌:“……”
这是打趣她方才抓得太狠?
果然,下一秒,段奕翎又打趣:“大不了让我师妹赔。”
何盼没立即接话,她专注在楚宁歌的治疗中,将楚宁歌的头微微抬起,掌心垫在楚宁歌脖子后面。
等准备就绪,才开口:“好,坏了算我的。”
“不会坏的。”楚宁歌收回手,讪讪道:“我不抓就是了。”
让小何医生帮她做免费治疗,末了还要小何医生承担她造成的损失,这世间怕是没有比何盼更冤大头的了。
哪知何盼却不领情:“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你不喊出来,也不用别的方式宣泄,是想把自己憋晕?”
她躬着腰,一边帮楚宁歌按摩,一边说:“楚宁歌,谁教你难受了必须忍耐着,一声不吭的?”
她明显意有所指,手上更是按得一下比一下用力。
这样的力道促使楚宁歌在疼痛的感知中,可以清晰地思考。
其实小何医生说得对,痛,喊出来才是人之常情,落枕了,寻求医生的帮助,才能更快解决问题。
只是楚宁歌压抑惯了,一方面觉得将自己的感知展现出来,是件丢人的事,两一方面,也是为了掩饰。尤其是在比赛中,即便受伤了,也不希望被对手察觉。
这样的习惯带到生活中,把许多问题当作小事。
或许伤病,也是平日里不注意,一点点积累到严重不可忽视的地步。
但习惯,却不一定有道理。
只是改掉习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在何盼提醒她之前,楚宁歌没有意识到,连手术都未能给她警示。
除此之外,还有隐瞒。
小何医生是不是对她有些失望?
在她落枕之后,选择隐瞒的时候,在她扭伤之后,却连痛都倔强地不愿意承认的时候。
何盼是不是觉得,她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这段距离,以真诚铺就,可以让人从陌生走向熟悉,也可以从有情行至无情。
想通以后,楚宁歌在何盼替她放松颈部后侧的时候,低声说:“很疼。”
她还是不大适应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脆弱,却愿意尝试着做出改变。
“小何医生……能不能轻一点?”楚宁歌咽了口唾沫,连示弱都变得更顺畅了些。
“我没怎么用力。而且,疼是因为你斜方肌和头枕肌太紧张,只有完全松开,才能缓解你的疼痛。”
何盼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将她头上的汗拭去,站在她的角度开解。
楚宁歌作为世界冠军,一流的运动员,血和泪都是流在不为人知的时刻,要面子实属正常。
“疼的话,喊多大声都没关系。这里没有人会笑话你。”
段奕翎咳了一声,附和何盼:“没错,我们都很专业的,怎么会嘲笑患者呢?”
楚宁歌:“……”
她的言语挺真诚的,如果不是笑着说,会更有说服力。
“段师姐,你能不能别掉链子……”何盼叹息一声,沉默片刻,又对楚宁歌说:“就算笑话你又怎样呢?情绪是你自己的,与旁人无关。”
“怎会与旁人无关?”楚宁歌小声反驳,“你会担心。”
她隐瞒的初衷,也是怕何盼担忧。
“是,我会担心。”何盼承认,“但我更怕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好有师姐及时发现,要是没发现呢?要是影响到你的术后恢复呢?”
楚宁歌不愿意她担心,所以选择隐瞒,而何盼,却会因为楚宁歌的隐瞒而自责。
倘若她再细心一点,楚宁歌今天是不是就不会扭伤?
但这样的事,深究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两个人都为对方苛责自己,可不是什么正向的反馈。
在感情上,在生活中,她们都可以试着对彼此坦诚一点。
思及此,何盼将那些反省和内耗的东西都咽下去,转而道:“你的疼痛和脆弱,我的担心与紧张,都是无需逃避的情绪,我们试着接受它好不好?”
也尝试接受,因为彼此的存在而产生的改变。
楚宁歌没应她,却在她按压后背时,使劲喊出一声。
段奕翎这回没笑,被楚宁歌吓了一跳。
“声音洪亮,看来最近恢复得不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第 44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