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数据洪流如同银河倒灌，蛮横地冲撞着明谦的意识堤坝。
那不是有序的信息传输，而是未经压缩的、狂暴的原始数据包，夹杂着无数加密锁和逻辑炸弹，足以在瞬间烧毁任何常规接收者的神经网络。
但明谦已非“常规”。
暗鎏金的右眸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内部的数据流不再是简单的接收和分析，而是化作了无数把无形的、高速旋转的解密钻头和逻辑手术刀！幽灵协议的底层代码、然顾留下的非人编码、甚至包括刚刚从初代体那里掠夺来的、对能量和空间的某种本能理解，全部被调动起来，疯狂地撕扯、解析、吞噬着涌入的数据！
痛苦是燃料。每一次数据流的剧烈冲突都像在他脑内引爆微型炸弹，但每一次爆炸崩解出的碎片，都被更快地吸收、整合，转化为他自身认知的一部分！
他看到——
扭曲的、非欧几里得几何构成的星图，标注着从未被人类天文台记录的坐标，其运行规律违背已知物理法则…… 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社会结构图，其权力层级并非基于国家或血缘，而是某种……信息素纯度和编码契合度？顶端的存在被称为“原初议会”，其下的分支盘根错节，渗透着无数明面或暗面的世界…… 关于“摇篮”计划的只言片语：它并非明悠独创，而是某个更古老计划的拙劣模仿和分支试验场，旨在批量“孵化”特定信息素谱系的“容器”，目的未知…… 关于“清理员”的职责：抹杀一切计划外的变异体、失控的实验场、以及……像然顾那样意外窃取“编码”并造成污染扩散的“病毒”…… 甚至还有……关于“竹渊”（或者说，那个观察者）的零星资料：代号“仿生昙花”，原“摇篮”计划早期（可能是明悠之前更早的时代）的“优质模板”之一，后因“不可控情感因子超标”而被标记为“次品”，本该被清理，却不知如何逃脱并晋升为了“观察者”……
信息碎片浩如烟海，杂乱无章，且大多被严重加密或残缺。但这惊鸿一瞥，已足以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轮廓。
一个隐藏在人类社会乃至认知之外的、以信息素和生物编码为根基的、存在了可能极其悠久的“帝国”。而明家几代人的疯狂，然顾的偏执，甚至他自己的痛苦蜕变，都不过是这个庞大帝国阴影下，微不足道的涟漪！
“呃！”明谦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猛地松开了“黑匣”。数据流的强行中断让他一阵眩晕，鼻腔一热，温热的液体淌下——是血。他的右眼暗鎏金光芒剧烈闪烁，过热警报在脑内尖鸣。
但他嘴角，却缓缓扯出一个冰冷、甚至带着一丝狰狞的弧度。
恐惧？有。但更多是被巨大秘密点燃的兴奋，和被当作棋子、样本摆弄后产生的极致逆反！
帝国？观察者？清理员？
很好。
他缓缓擦去鼻血，暗鎏金的右眸重新稳定下来，只是那色泽变得更加幽深，仿佛沉淀了无数危险的秘密。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昏迷的竹渊身上。
“仿生昙花”……“次品”……“情感因子超标”……
所以，父亲那看似无用的脆弱和执念，反而是他从帝国控制中逃脱、甚至反向利用的关键？那么，那个观察者“竹渊”，他对真正的竹渊，又抱着何种态度？仅仅是将其视为一个失败的模板？还是……
一个计划在明谦脑中迅速成型。
他需要更多信息。更需要……一个饵。
一个足以让那位“观察者”无法忽视，必须再次现身的饵。
他伸出手，不是触碰“黑匣”，而是轻轻按在了竹渊的额头。暗鎏金右眸光芒微凝，极其细微的、经过调制的空间能量和信息素波动，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渗入竹渊深度昏迷的意识深处。
他在搜寻，搜寻那些被药物和岁月尘封的、关于明悠、关于过去、甚至可能关于“帝国”和“仿生昙花”的……记忆碎片。尤其是那些蕴含着强烈情绪的记忆，它们是最鲜明的信标。
找到了……
——明悠用画刀剥离他腺体组织时，那种混合着极致痛苦和对“完美”病态追求的颤栗…… ——被囚禁在画室，日夜对着不存在的昙花描摹时，那无边无际的绝望和偶尔闪过的一丝……对窗外世界的渴望…… ——甚至……更久远的、模糊的……某个冰冷的实验室里，多个与他面容相似的身影躺在维生舱内，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说：“情感因子剔除失败，批次7-Ω，标记为次品，准备销毁……”……
就是这些！
明谦引导着自己的信息素——那混合了苦山茶、空间特质、非人编码的全新力量——小心翼翼地包裹住这些情绪强烈的记忆碎片，然后……开始放大它们的精神辐射！尤其是那一段“次品、销毁”的记忆！
他要在竹渊这片枯寂的精神沙漠上，人为地点燃一把巨大的、情绪化的、充满了“次品”不甘和恐惧的烽火！
这个过程必须极其精细，既要足够醒目，又不能真正伤害竹渊本就脆弱的意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明谦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右眼的运算负荷极大。
终于……
竹渊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他的眉头也紧紧皱起，脸上浮现出极其痛苦和恐惧的神情，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哀求什么。
一股强烈到异常的精神波动，混合着那被放大的“次品”恐惧记忆，如同失控的灯塔信号，以竹渊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成了！
明谦立刻收手，后退一步，暗鎏金右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个静静躺在枕边的“黑匣”。
他在赌。赌那个“观察者”还在监控这里，赌对方无法忽视这种源于“仿生昙花”模板的、强烈的、涉及帝国“污点”的异常信号！
一秒。两秒。十秒。
就在明谦以为赌输了的时候——
“黑匣”突然再次亮起！但这次不再是投射全息影像，而是整个立方体变得透明，内部仿佛有无数星光流转！
同时，病房内的空间开始扭曲、波动，光线变得怪异，仿佛隔了一层流动的水纹。
一个冰冷、带着一丝明显不悦的电子音，直接从“黑匣”中传出，回荡在房间内：
“愚蠢！你知道这种程度的信号外泄，会引来什么吗？！不只是我！”
是那个“观察者”的声音！他果然监控着！
明谦心中冷笑，面上却毫无表情：“总比一无所知，等着被‘清理’要好。”
“哼。”“观察者”的声音更冷，“你以为窥见了一点碎片，就有了谈判的资格？你根本不明白你面对的是什么！”
“那就让我明白。”明谦向前一步，暗鎏金右眸死死盯着透明的“黑匣”，“否则，我不介意把这‘信号源’弄得更亮一点，或者……试试能不能把这‘黑匣’里的东西，彻底‘吃’掉。”
他话语中透露出的疯狂和掠夺性，让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
“……你在玩火，融合体。”“观察者”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凝重，“你体内来自‘种子’的疯狂正在侵蚀你。”
“回答我的问题。”明谦不为所动，“‘帝国’到底是什么？‘摇篮’计划的真正目的？为什么是竹渊？为什么是我？”
又是一阵沉默。似乎“观察者”在评估利弊。
终于，他再次开口，语速加快，仿佛不愿过多停留：“‘帝国’并非你理解的政体，它是……文明的一种进化方向，基于信息素和生物编码的终极形态。‘摇篮’是其无数触角之一，旨在筛选和培育能承载‘原初编码’的容器，至于目的……不是你现阶段该知道的。”
“竹渊，‘仿生昙花’，是早期较成功的模板，但其情感丰富度超标，被认定为不稳定因素，计划销毁。他的逃脱是个意外，但也提供了宝贵的‘情感变量’数据。至于你……”
观察者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是一个罕见的‘反向污染’案例。原本你只是选定的‘锚点’和‘容器’，用于稳定和观察‘种子’（然顾）的变异。但‘种子’的执念远超预期，他不仅污染了你，你更反过来吞噬了他遗留的‘编码’，甚至掠夺了‘初代体’的空间特质……你成了一个极其不稳定、无法归类的‘融合变异体’。这既危险……也蕴含着某种……‘帝国’也未曾预料到的‘可能性’。”
可能性？明谦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所以，你们想抓我回去研究？”
“研究？控制？或者……不得已时的清除。”“观察者”冷冷道，“这取决于你的选择，以及你的‘可能性’究竟会走向何方。但现在，你引来的麻烦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
病房窗外，夜空之中，三个细小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光点无声无息地出现，呈三角阵型悬浮着，锁定了301病房！它们散发出的能量签名冰冷而纯粹，带着一种高效的、毫无感情的清除意图！
是帝国的清理小队！真的被引来了！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看吧，”“观察者”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低效的情感总是容易招来麻烦。祝你好运，融合体。如果你能活下来……或许我们还有再谈的机会。”
“黑匣”的光芒瞬间熄灭，彻底沉寂，切断了所有连接。
窗外，那三个幽蓝光点猛地亮起！三道足以瞬间气化高强度合金的高能粒子束，毫无征兆地、精准地射向病房内的明谦和竹渊！
真正的清除，开始了！
明谦的暗鎏金右眸瞬间缩紧！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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