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你怎么看？”
私密包间里，服务员早就欠身退了出去，只剩两个大男人对坐在桌上，手边各有一罐冰啤酒。
桌子中间架了一炉焦香的烤鱼，那鱼通体金黄，淋满了酱汁，鲜美地卧在蔬菜上边，姿势诱人，咕嘟冒泡。
关良早就馋死了，刚伸出筷子瞄准肥美的鱼肚子肉，还没落下，被夏禹“咔”地一声无情隔开了。
“你怎么看？”他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次。
关良只好收回手，拿起冰镇啤酒喝了一口，权当解馋。
“我还能看出点啥？”关良说：“就因为夏小池的cosplay道具跟咚咚的毛色很像，你就能脑补出他是你家猫化形？你最近的睡前读物是聊斋吗大哥？”
“我最近的睡前读物是《追忆似水年华》。”夏禹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你是没有亲眼看见，那耳朵实在跟夏咚咚太像了，尾巴更是一模一样。”
“我到底应该感叹你对你家猫观察细致到过于变态，还是应该指责你对夏小池的非分之想已经发酵到了这种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看视频。”
夏禹不跟他废话，而是点开微博，很容易地就搜到了下午刚刚被上传的活动视频。
“喏。”他把手机推过去给关良看：“舞台右边，你看他的耳朵。”
关良收了收啤酒肚，倾了倾上半身，探头过去：“嘶——逼真是确实逼真也。”
“你再看咚咚的照片。”夏禹点开相册：“是不是一模一样？”
“嗯——”关良的眉毛都要拧掉了：“中肯地说，我只能看出都是狸花猫的花色。”
“耳朵的花纹走向，尾巴上白毛的比例，你再仔细看看。”
“真的……看不出来。”关良诚恳地眨巴下眼睛：“能吃了吗？鱼都要煮烂了。”
“……”夏禹眉头一跳，没好气地道：“算了，你先吃吧。”
关良顿时振奋，抬起筷子一顿猛塞，鱼肉入口之后他顿时满足了，叼着根土豆条说：“你家猫的毛色我又不熟，我看人倒还行，看猫实在脸盲。这样，别的你还有什么想法，再跟我说说呗。”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他的衣服。夏小池今天穿着一件非常小众的牌子的十年前的T恤，之后应该没有第二次发售过了。”夏禹说：“那件衣服几乎跟我高中爱穿的一件一模一样，我现在还把那衣服收在衣柜里，就在最底层。”
“所以你觉得是夏咚咚扒拉了你的衣服穿出来，顶着对猫耳朵专门来漫展见你？”关良百忙之中抬头，不置可否：“漏洞百出啊，他折腾这些图什么啊？”
“他不是来见我的。”说到这个，夏禹有些微妙的酸意：“他跟他一个朋友一起来的，我恰好看到他罢了。这么一说，他朋友的耳朵也挺逼真的。”
“你难道想说，他俩是一对猫妖？”
“什么叫一对？”夏禹皱眉道：“你还会不会说话了？”
“得。”关良摆手，改口：“他俩可能就是一个道具师做的道具罢了，这都想不到？”
“衣服怎么解释？”
“你还不许他凑巧跟你买同款了？”
“十年前夏小池才十岁。”
“他这几年淘的中古二手不行吗？”关良说：“那小孩看着挺潮的。”
夏禹揉揉眉心，心里慢慢也对自己荒诞的猜想生出一丝犹疑。
“你这么怀疑，回去翻翻衣柜里那件还在不在不就行了？”
“他……”夏禹说了一个字，突觉后半句离奇的有点好笑，但还是说完了：“他可能已经放回去，重新变回猫了。”
“……”关良看了他半晌，摇头：“完了，我们写书的又疯了一个。”
“……”
夏禹哑然，一时间也没别的话可说，但他心头始终堵着些东西不上不下的，胃口全无，只能食之无味地拣了些鱼肉吃下，垂着眼半晌没有说话。
两人又这么吃了一会儿，他突然又抬头，道：“我想起来了，关良。还有一个疑点。”
“您继续发病。”关良拿手撑着圆满的一轮脸，叹口气：“谁叫你请吃饭了呢。”
“我回忆了一下，夏小池和夏咚咚，好像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夏禹说：“一开始在宠物店的时候是这样，包括在摄影棚夏咚咚跑丢的那次也是……”
关良听他讲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吃饱了，不再动筷，而是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了？”夏禹说：“你也觉得不对吗？”
“是这样的。当疑点超过三个的时候，指向真相的机率确实会几何上升。”
这话听着耳生，夏禹问：“这是什么推理小说的基本定理吗？”
“不，是我自己编的。”关良说：“虽然这么一听，确实玄乎，但是你再想想，你见到夏小池的次数一共也没几次，样本拢共也没过10。但夏咚咚跑不见的次数却非常多，它几乎每天都会出去玩，这两者重合起来的机率太高了。”
“所以。”关良的眯缝眼里突然闪烁出智慧的光芒：“有个很简单的检验方法。”
夏禹不由地坐直了些。
“什么？”
“你先把夏咚咚锁家里，再邀请夏小池到你家做客，这不就结了？”关良说：“你主动制造一个他们共同出现的机会，不就能立刻验证了吗？”
“你说的对。”夏禹露出一丝恍然，但仅仅持续了三秒，又被欲言又止盖了回去。
“大神，您这是又想起什么了？”关良痛苦地道。
“我突然想到。”夏禹说：“虽然他们没有同时出现过，但很多次我跟夏小池微信聊天的时候，夏咚咚就在猫爬架顶层睡觉。”
“……”
“这个矛盾之处要怎么解释？”夏禹虚心向推理大师关良求教。
“你犯了推理的大忌了，夏禹同志。”关良坐直身子，骤然严肃起来：“所谓推理，就是需要从现有的线索推导出符合逻辑的结果，最终目标是要尽量接近真相。而你现在是手握一个假想的结果，拼命凑出线索想要去自圆其说。”
夏禹沉默了。
“我觉得你还是想多了。”关良站起来，隔着桌子拍拍夏禹的肩膀：“落水猫耳美男化身可爱小猫咪非要闯入你家甚至试图以身相许？就因为你从池子里把它捞起来了？”
“……”被这么一说，夏禹觉得自己的脑洞确实有些羞耻。
“独处一室带来的感情升华，身份暴露引发的哀怨纠葛！啊！最后两人终于看清了自己，克服世俗的阻碍有情人终成眷属！”
“……”夏禹有点想捂住对面人的嘴巴了。
“单身就是纯情啊！多么浪漫少女的情节，说出去都没人信这是冬决的脑洞！”关良还在感叹道：“听我一句话，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你要追夏小池你就追，思前想后矜矜持持的，看着我都替你累。”
“……”夏禹站起身脸，脸色阴沉：“这顿AA吧。”
关良蔫了，光速闭嘴蹭过去，亲热地挽起夏禹的胳膊：“爸俺错了。”
当然，夏禹也只是嘴上说说，付完款之后从无烟烤鱼店出来，和关良道别之后转身赶地铁回家。
今天他没开车出来，所以喝了点啤酒，带着混沌的脑子和微醺的困意上了地铁。
早上抓的造型和化的妆还在，夏禹脸上写着疲惫，反倒多了丝凌乱的气质，他就这么靠在门边看手机，惹得晚班回来的OL们频频看过来。
出站之后，外边街道比平时安静许多。
沿街走回家去，大部分店铺都拉下了卷帘门，但走到那家熟悉的“宠物王国”门前，夏禹却发现里边还亮着灯光。
鬼使神差地，他推开了店门。
电视机前的毛三花转头看过来，肉眼可见地冒出些嫌弃，道：“是你？有事？”
“没什么事……”夏禹环视一圈，道：“夏小池回家了吗？”
“回了，楼上睡着呢。”毛三花的声音突然大了些，语气急促道：“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夏禹在店门口沉默半晌，笑了笑：“也是，这么晚突然打搅，不好意思。”
他转身正欲推门出去，突然二楼传来一声开门的响动。
夏禹立刻转身回去，目光如炬地盯住了楼梯口。
“毛叔叔，那我先回去了……”
大白刚替夏小池送来协会颁发的“渡劫证明书”，蹭了晚饭之后上楼上了个厕所，谁知出来就遇见下午才见过的那个人类男人，面色阴郁不说，目光还不善。
“您、您好。”
他下午就看出夏小池跟这个人有些什么纠葛，但夏小池不肯说，于是大白也不很清楚。
“你的耳朵呢？”
擦肩而过的时候，夏禹突然冷声问了一句。
大白的尾巴差点被这男人吓出来，但还好他还算镇定，面色如常地抬头道：“从漫展回来就摘了啊，谁还老戴着那玩意儿，您说是吧？”
夏禹也不回话，目送着他出去。
大白踩上街道地面的时候觉得腿有点软，他掏出手机，赶紧跟夏小池发信息。
大白：小池，下午那个男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大白：他刚刚居然问“你耳朵呢？”……吓死我了。
夏小池：你也知道了？
夏小池：我不知道，但我怀疑他怀疑我。
夏小池：但我此时不能跑，这个时候跑要出大问题。
夏小池：这一周我先不碰手机了，回见！
此时的夏小池已经头铁地摸回了夏禹家里，尾巴着火一般滚进屋里，把作\\案工具塞回原处，把换下的短裤（没剪洞的那一条）扔回篮子里。
他变回猫的样子，蹿上猫爬架叼出自己的手机和充电器，匆匆跑回院子，急急地唤了几声院里的胖橘。
等橘猫哼哧哼哧地来了，夏小池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它怀里，叮嘱道：“赶紧跑，一定帮我平安叼回去，送到我爸手上，听见没？”
胖橘猛点一个头：“放心吧大哥！”
你大哥断断不敢放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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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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