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次日清晨，天边拂晓，薄日将出，大街上清扫的工人已然默默就位，“国域中央”里的流浪猫在角落里叠成一片，睡得正熟。
正是一天之内最冷的时候。
室内，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被窝温暖舒适，设定的闹钟还没来得及响，床上的夏禹却被迫睁开了眼睛。
胸口好重。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他半睁着眼，伸手胡乱摸了摸，触感是一团柔软的绒毛。
“嗯？”
坐起来打个哈欠，胸口的毛球重心不稳，便轱辘滚到了脚边，四仰八叉的，露着肚皮，依旧没醒。
定睛一看，是那只猫咪。
夏禹的肩膀一松，打着哈欠摸出手机来看：“——才六点？”
“到底怎么进来的……”他瞥一眼那酣睡的猫团，有点无奈。
睡前关得好好的门此时已经大敞开来，罪魁祸首盘踞于他的胸口，已经不知道蹭了几个小时的被窝，压得他呼吸困难，腰酸背痛。
夏禹向来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醒了就不得不起来。他站起来扭了扭本来就深受颈椎病肩周炎困扰的脖子肩膀，在关节的咔哒声里叹了口气，心道：我真是自找麻烦。
正准备出去洗把脸，却听见那懒洋洋的猫团子吚吚呜呜几声，似乎是离开了自动发热的热源，有点冷了。
回头一看，只见那猫眯着眼，一点点把脑袋拱进尚有余温的被子，安逸地咕噜一声，只露了条毛绒尾巴出来，尖端的白毛打着点卷儿。
“也不怕闷着。”
夏禹再次叹口气，回来把猫头捞出来，尾巴盖上，收手时还被猫用脸蛋迷迷糊糊地蹭了一下。
人类紧皱的眉毛松了些，嘴里却道：“撒什么娇？蹭我一手的毛。”
但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夏禹的心情颇好。
洗漱完再把电饭煲煮粥设定好，天差不多就亮了，夏禹穿好运动服跑步鞋，从入户花园出门准备晨跑，顺便去看望一下昨晚被惊吓到的鱼。
城西的空气就是要比人口密集的城东好上很多，呼吸之间都是绿化植被的草木花香，绕周围几条街跑一圈回来，夏禹顺便看了看附近那家“宠物王国”，却发现还是卷帘门紧闭的状态。
回到“国域中央”，经过晨练的老人时，有人亲切地向他打招呼。
“晨跑呢，小伙子，真精神。”穿马褂的大爷赞许地说。
“身材真不错呢，小伙子，真精神。”花裙子的大妈也赞许地说。
夏禹：“……谢谢。”
他停下来擦汗，看看时间，又问：“叔叔阿姨，请问附近那家宠物店几点开门？”
“‘宠物王国’对吧？”阿姨搭腔得很快，似乎知道得清楚：“那可说不定的，都看店长的心情。不过，最晚九点也该开门了。”
“那店里有医生吗？”夏禹说：“昨天捡了只猫，可能有点感冒，我想顺便带去看看。”
“感冒呀，那找店长肯定没问题。毛店长负责得很，医术还高明，我家的猫去打针都高高兴兴的咧！”
“店长？”夏禹立刻想到了那个一面之缘的好看的人。他犹豫了一下，问：“是那个一米七左右的，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吗？”
“噢哟，不是不是，毛店长是留着胡子的那个，可高可帅咧！”阿姨捂着嘴笑道：“你说的那是店里的小池吧。那孩子脸皮薄，一逗就急，可有意思了呢。”
夏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人红着脸跳脚的模样，抓着扫把，咋咋呼呼的，像是猫炸了毛，真是挺可爱。
“咳，原来是这样。谢谢。”
他忍不住咳了咳，跟阿姨告别，转身往家慢跑回去。
“小池……”这名字简单好记，夏禹的脑子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擅自将这两个字记了下来。
推门进花园时，夏禹鬼使神差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小池塘，接着，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昨晚登堂入室的那只猫。
这么一说，一人一猫，好像有点像啊。
“不不不……”他一怔，立刻摇摇头，“想什么呢。”
写小说的就是能脑补——夏禹一边自我反省，一边打消自己没头没脑的联想，站在小池塘旁撒了一把鱼饲料。
游上来争抢的锦鲤挤成一团，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狰狞模样，鱼嘴大张，肚皮翻涌，看得夏禹心生震撼。
他没来由的有点怀念昨天那只规矩用餐，吃完洗脸，还礼貌道谢的猫了。
回家一看，锅里的已经飘出了香甜的气味，卧室里依旧没有动静。探头进去，发现那懒猫连窝都没挪一下，枕着他的枕头睡得香甜。
夏禹的领地意识出来作祟了一秒，又立刻偃旗息鼓。他把头缩回去，心想，算了，不管了，吃饭吧。去看医生之前再把猫弄起来也不迟。
夏小池睡了个非常难得的好觉——虽然入眠时间短暂，但务无比舒坦。
昨晚客厅太冷太黑太宽，他有些难以入眠。辗转几个小时，卧室里的灯都熄灭了好久，料想那人类早就进了梦乡。夏小池思前想后，决定偷偷潜入卧室，蹭个暖和被窝睡。
——我盘起来也就球那么大，就占个角落，不碍什么事吧？
这个家里的门把手似乎是配合主人身高定制的，高得不行，凭他一只猫根本够不着。
夏小池的原型还小，违背地心引力又是个体力活，他蹦了几下就耗尽了体力，晚上吃的那一餐好像没吃似的。
他有点累了，慢慢环视一周黑漆漆的客厅，只觉得风吹起的窗帘好像张牙舞爪的鬼，待机的电视好像蛰伏着的怪物，阳台上的盆栽的倒影都很像找他寻仇的狗。
夏小池更虚了。
昂着脑袋蹲门前斗争三分钟，夏小池灵光一现，居然就地变回了人形！
这就是猫妖秘传的，一秒钟能长高一百多厘米的必胜绝招！
这下哪里用跳了，轻轻抬手，毫不费劲就能抓住金属制的把手——早知道这么容易，我还蹦个什么劲儿呢！真是。
不过，一下子失去了毛的覆盖，他暴露在外的光滑肌肤瞬间炸起了汗毛——纯粹是冷的。
门把手更冷，夏小池在二十度往下的空气里打了个哆嗦，脸色发白，耳根却有点红——这倒是羞的。
——要是毛三花知道他堂堂一个成年猫，在陌生人类的家里光着屁股，还鬼鬼祟祟地开别人卧室的门，一定会气得猛拍大腿，并罚他三天罐头。
但眼下反正没人看见，夏小池心安理得地拧开了门，扒拉着门框往里瞅了一眼。
嗯，好勒，那人没醒！
但他光着身子倚着门的姿势实在有点诡异，他自己也有点受不了了，于是轻轻朝前跨了一步，借力在空中高高一跃，变回小猫，轻盈地落在了床边的地毯上，落地无声。
试探性地爬上床，踩踩被窝，嗯，脚感挺好的。
他往床角一窝，蜷在那人脚边蹭点热度，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这时床上的人类轻轻地翻了个身，夏小池又往里挤了挤，此时客厅的鬼啦怪物啦寻仇的狗影子啦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夏小池一个哈欠没打完，就马上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醒来已经九点过了好多，夏小池踩着别人的枕头，擦擦口水翻坐起来，盯着周围陌生的布景，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舔了会儿爪毛他才想起来——噢，我好像是被人捡回家了。
床上已经没了那人的影子，夏小池的耳朵动了动，能听见外边走动的杂音，很细小，很安静——跟每天鸡飞狗跳的宠物店大不相同。
夏小池好不容易能有睡到自然醒的体验，坐在床上，有点感动。
他翻身跳下床，决定给门外的人类一个感激的蹭蹭。
咪咪地叫着跑出去，发现那人又坐在昨天的位置上翻着书看，手里举着杯咖啡，飘出醇厚的香味。
夏小池想，嚯，有钱人，真讲究啊。
他在人类脚边蹲好，尾巴搭在前爪上，极尽甜美地叫了一声，以示友好。
“醒了？”那人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翻了一页书：“饿了？叫这么谄媚。”
夏小池对他的满意度直线下降：“……真够不解风情的。”
“奶在那儿。”夏禹指指昨天吃晚饭的地方。
夏小池为之一振，满意度立刻回升，转身吃早饭去了。
今天的奶也很香甜，夏小池翘着尾巴把盘子舔得干干净净，心情美得不行。
打个饱嗝，再舔一圈嘴，夏小池回头一看，夏禹已经没在看书了，而是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个大帆布包，单肩挎着，蹲在后边冲他伸出双手。
那人类说：“过来。”
嘴里的奶味儿还没消散，昨晚的被窝还犹在心头，夏小池盯着他坚实的臂弯，对他充满莫名的信任，想也没想就欢快地朝前走了几步。
夏禹熟门熟路地把猫提溜起来放进包里，把拉链拉一半，拿腋下夹稳了，只从缝隙里露出个茫然的猫头。
夏小池蒙了，抬头，语带询问：“喵？”——这是去哪儿？
夏禹低头看他：“傻啦吧唧的，是不是发烧烧傻了？”
夏小池喵得七歪八扭，以示否认：“喵~”——瞎说，我压根儿没感冒。
“带你去附近宠物店看看。”夏禹慷慨地宣布接下来的行程，说着，就要拧开房门。
——附近宠物店！？
夏小池卡在帆布包里，再次蒙了。
——那不就是我家吗？
不！我现在不能见毛三花！离家出走才第二天就被个人类捡回去，末了还被当做感冒直接送回老家，我才不干！太丢人了啊啊啊！！
夏小池惊恐地抠着晃荡的帆布包内壁，叫得撕心裂肺：“喵嗷！”放我出去！人类！我不回家！我绝不回家！
夏禹被吵得头疼，此时楼上那户人正好下来买菜，听着这与昨晚似曾相识的猫嚎，忍不住皱着眉搭话：“哟，昨晚惨叫的是你家猫啊？”
“不是，只是……”夏禹说了一半，又把否认咽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说：“算是吧。”
“这是春天到了发/情期了？昨晚把我们吵得咧~”那人凑近了看看那颗惨叫的屈辱猫猫头，道：“这是要带去绝育了？”
夏小池的嚎叫猛然一收，脸上换成了惊恐。
夏禹懒得解释来龙去脉，胡乱搪塞道：“嗯，算是吧。”
夏小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冷酷的下巴：“喵？！”你要阉我？！
夏禹按一按他僵硬的脑袋，提着袋子远去了。
夏小池挣扎半天无果，被夏禹换了个姿势牢牢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在帅哥坚实的怀抱里颤抖着，仓皇无助地想：这人类……好生可怕……他这是想让我爸亲自为我断子绝孙吗？不……毛三花不会那么绝的！！他不会的！
夏禹低头看猫，那一张小脸上写满的绝望惊恐抗拒让他居然有点想笑。
“猫有这么聪明？”他低声问：“小脸上表情挺复杂啊。”
夏小池悲怆地冲他喵了一声：大哥，放了我吧。
夏禹忍不住，rua了一把他的脑袋，终于夸了一句：“还挺可爱。”
请注意：并不会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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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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