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会多管闲事呢,汤姆。”我反击道。
话音未落,站台上一抹耀眼的金色闯入视线。苔丝·布拉德如往常般被众星捧月地簇拥着走来,明亮的光线为她卷曲的头发镀上一层蜂蜜般的光泽。
即使穿着统一的校袍,她走路的姿态也像在参加上流社会的花园茶会——下巴微扬,肩膀舒展,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节拍上。
如今我的境遇不比从前,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迫切地需要依靠我自己的力量,得到想要的一切。
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野猫怎么会挑剔食物的来源,尊严不过是还没饿够的人才会在乎的奢侈品。
哪怕苔丝打心底里看不起我,那又如何呢。说到底,我也只是利用了她达到自己的目的。从地窖里拼命爬出来的布伦达,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
我调整好表情,心里有了一个决定,我不动声色地凑近汤姆。
小拇指轻轻勾上他的手指。汤姆身形微顿,下颌朝我的方向偏去,宽大的校袍袖口完美遮掩了我们之间的小动作。
“这段时间我们配合得很默契,”我的声音软软的,“你总是能想到好的办法,汤姆。作为同伴,我真的很高兴。”
蒸汽列车的汽笛声划破上空。
“但眼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将手指突然抽离,“所以,先再见啦——汤姆。”
没等他回应,我已经提起行李转身快步走向苔丝那群人。熙攘的站台,烟雾四散的蒸汽,我不知道汤姆是否还在看着我。
原来把一个人抛下,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我转身走向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脚步越来越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心虚。
“好久不见呀。”我朝苔丝打了招呼,颇有自来熟的意思。
苔丝转过头,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恢复成礼貌的疏离。她朝我点了点头。
她身边的女伴们像警惕的孔雀般打量着我这个闯入者。
苔丝并没有着急和我搭话,她依旧在和她们谈论着旧话题。
一个红发女生正夸张地比划着说自己参加了最时髦的时装秀,她渐渐地成为了话题中心。
一旁的苔丝涂着珍珠色指甲油的手指无聊地卷着发梢,嘴角的微笑像幅凝固的油画。
“布拉德小姐,”我提高声线,恰到好处地打断无聊的谈话,“你身上的香水......”我故意深吸一口气,“是女巫香水铺最新款的'第36次日落'吗?”
空气突然安静。苔丝卷发梢的手指顿住了。
瞬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苔丝身上,她立即用手扇了扇脖子,“是吗,我自己都没有太注意到……”
“好像是的,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苔丝,你是不是瞒着我们用了好东西呀。”另一个女孩打趣道。
“是杜松子与橡木苔的前调吧?还有月露花……”我向前半步,让所有人都能听见,“没错了!这是女巫香水铺最新的款式,这款英国限量版我整整提前半年预定,连夜排队抢都没能买到呢。”
女孩子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有人凑近苔丝颈间轻嗅,随即发出羡慕的叹息。
苔丝微笑道,“是的呢,虽然是限量款,这款香水的调香师玛琳菲森女士恰好是我母亲的好友,所以特意为我准备了一份直接由家养小精灵送到庄园里,如果你们喜欢的话,我去央求我母亲给你们带一些分装瓶。”
话题瞬间从时装转向稀有香水,再跳到布拉德夫人与著名调香师的友谊。
苔丝被簇拥在中心,像突然被点亮的水晶吊灯,连发丝都闪着得意的光。
当列车员吹响最后哨音时,苔丝状似无意地碰了碰我的行李箱。
“安娜,”她终于叫了我的名字,“我的包厢恰好还有个靠窗的空位。”
……
火车沿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平稳疾驰,包间里略显逼仄,除了我和苔丝,还有几个女孩。其中一位金发女孩格外惹眼,我之前从未见过她。她那头柔软的卷发,笑起来眉眼弯弯,淡蓝色眼眸仿若清晨澄澈的晴空,一条白色发带将头发松松束在脑后,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我好奇地盯着她看了好久,直到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苏珊娜·沃林顿。”
苏珊娜。听到这个名字,那个有着深褐色卷发的少年瞬间浮现在我脑海,我想起他为青梅竹马挑选礼物时满脸愁容的模样。
“我是安娜·菲尔德。”我回过神,赶忙回应。
苏珊娜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我的名字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我回以微笑:“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伸手向她示意。
我看见她手腕上系着一条蕾丝带,轻盈又优雅。
苏珊娜伸手,轻轻与我相握:“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这时,一个女孩突然插话:“苏珊娜,你最近心情好点没,听说寒假里你家猫头鹰死了。”
苏珊娜神色一黯,眼睑低垂,轻声说:“嗯,杰瑞是误食了毒鼠,我给杰瑞办了个简单的葬礼。愿梅林保佑它在另一个世界安息。只能怪我没当好它的主人。 ”
“太可惜了。听说那猫头鹰是你妈妈送的礼物,你肯定特别难过。”女孩赶忙安慰道。
提到母亲,苏珊娜眼眶微微泛红:“那是妈妈去世前留给我的最后礼物,都怪我没照顾好它。”
“别这么自责,这是意外,你也不想的。”另一个女孩也跟着劝慰。
“我本该多留点神的。”苏珊娜声音轻轻的,满是自责,像极了清晨林间怯生生的鸟鸣,稍有动静就会惊飞。
苔丝也关切地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我和凯瑟琳去德国度假了,都没来得及去探望你。”
苏珊娜嘴角上扬,点点头说:“我好多了,谢谢你们关心。阿尔法德来看过我,还带了礼物。”
“什么礼物呀?”有女孩开始起哄,“我们都知道,你和阿尔法德一起长大,他是不是对你的事会特别上心?”
苏珊娜脸颊微微泛红,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脚边的铁笼上,里面是一只白褐相间花纹的猫头鹰,“他说,这是在对角巷特意为我挑选的。”
我心里有些惊讶。阿尔法德比我想象的要更用心,他没有随意在拥挤的商店挑选礼物,而是真正地考虑到了女孩的需求。
心底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刺痛,像是被荆棘丛中最细小的刺扎了一下。
但那是不对的。就像一个没吃到糖的孩子在闹脾气。但真相是,明明是我建议阿尔法德要真心对待朋友。
“收到这样的礼物,你会不会很开心?”我忍不住问道。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或许在某个瞬间,我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了她的位置——想象着被人如此用心对待会是怎样的感受。
“嗯?”她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这么问。
“你一定很喜欢这份礼物吧。”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原本是母亲送的最心爱的猫头鹰,现在它不在了……这时候再没有什么比一只新伙伴更能安慰到人了。”
苏珊娜嘴角含笑,用力点了点头:“是啊,阿尔法德送我猫头鹰的时候,我没想到,他原来是很温柔的人呢。”
“对了,说起来——”苔丝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安娜,阿尔法德他......”
“谁要尝尝这个吗?!”我提高声调,从包里掏出加了司康饼,加了保温咒的金色光晕在糕点表面流转,“这是今早现烤的!”
精致点心立刻吸引了女孩们的注意。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她们的谈话声渐渐在我耳边变得模糊。我微笑着,目光却不由地转向列车窗外。
田野在阳光下如同起伏的绿色丝绸,偶尔掠过的羊群像散落的珍珠。窗户也映照出我模糊的倒影。
我似乎看到了自己微笑有些僵硬。我想到了苏珊娜的微笑,它是那么自然,毫无伪装。她应该和埃莱娜一样,拥有发自内心的善解人意,和与生俱来的修养礼貌。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嫉妒——不是嫉妒苏珊娜收到礼物,而是嫉妒她能够如此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能够为一只猫头鹰的礼物感到纯粹的快乐。
“安娜?”苔丝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还在听吗?”
“噢,抱歉……”我恍过神来,“我只是在想,沃林顿小姐的猫头鹰真漂亮。”
………
新的学期,我变得更加忙碌了,为了重新在苔丝的小团体站稳脚跟,我不得不经常围着她打转——替她抄写如尼文笔记,在魔药课前收集稀有的瞌睡豆,甚至熬夜帮她整理魔法史论文的框架。
这些付出换来了与她在魁地奇课上组队的机会,以及偶尔用餐时礼貌的邀请。
斯莱特林的一些女生们看我的眼神变了。曾经用下巴看我的室友,现在会在晨间梳妆时多带一份发胶给我。她们的目光像探测咒般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有对我的好奇、羡慕和探究。
对于我真正的朋友——伯特莱姆,每当他那双清澈的灰眼睛望过来,我会匆忙移开视线。他不清楚我的糟糕境遇,但我知道只要开口,这个善良的男孩一定会倾囊相助,但正是这份纯粹的友谊让我无法启齿。
至于汤姆,没人再提起那个寒假,以及在返校日我丢下他的事。我们依然会在废弃的盥洗室附近交换新的物品订单,在图书馆传递纸条。
利益比感情牢固得多,这点我们心知肚明。
“安娜,你的羽毛笔要摩擦出火花了。”魔法史课上,伯特莱姆惊恐地看着我同时誊写两份笔记,忍不住提醒。
羊皮纸在急速书写下发出沙沙声,我的手腕很酸痛。这半个月来的“用功”,甚至让向来名列前茅的伯特莱姆产生了危机感,一度以为我要超越他拿到奖学金。
下课铃一响,我抓起书包就往外跑,甚至没来得及回应伯特莱姆的呼唤。苔丝要的《中世纪魔法器械大全》必须在午休前借到,否则她明天魔咒课的展示就——
“安娜!”
一股力道突然拽住我的手臂。我踉跄着撞进一片墨绿色的海洋——哦,那不是海洋,羊毛质感,那是斯莱特林学院围巾。
我抬头时,阿尔法德·布莱克卷曲的褐发正垂落在我额前,他身上淡淡的松香味与把我拉回上一次在对角巷遇到他的记忆片段。
“我找了你好久。”他说道,身后跟着的来斯特兰奇露出玩味的表情。
路过的女生们假装整理袍角,实则偷偷打量阿尔法德。
“啊,你说巧不巧!我也正准备找你。”我条件反射般说着,大脑飞速运转。
我反应很倒是令阿尔法德比较满意。
阿尔法德将我拉到廊柱边,压低声音,“上次在对角巷的事,我后来好不容易从那店铺里挤出来,却没找到你,你是不是……丢下我跑了。”
我惊讶地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布莱克先生。”
“?”
我舌尖飞转,像念咒语一般迅速编纂好话术,“那天我人有些不舒服,你还记得吗,那天的太阳很大,那家店人又多,热得像个火炉,我突然肚子剧痛,就急着去找厕所……啊,对了,泊桑教授找我有事,十万火急的那种,我先去找她…….”
说着我脚底抹油,作势就要开溜,却被一把拽回。
“真的吗,安娜。”阿尔法德不仅喊对了我的名字,语气还有出乎意料地严肃,“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对上他的目光。
有一瞬间我感到了心虚,但我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
“我不会骗你,阿尔法德。” 我说道,“那天确实是意外,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乐意帮助你解决任何事情。”
阿尔法德眼睛里闪过犹豫。
“我发誓,”见他有所怀疑,我举起三根手指,“如果我说谎,天天都中鼻涕虫咒。”
话说出口,我有一些忐忑,这样幼稚的誓言,是不是太容易被看穿了?
这位漂亮得如同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布莱克少年,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好吧,我相信你,安娜,这个誓言真的太恶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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