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这个卧室其实是自带故事背景的?”
“我们其实不是在玩鬼屋或密室逃脱,而是在玩剧本杀?”
程新月反复读了好几遍那句话,越读越感觉就是这样的。
按理说他们两个应该是一起进来的,都属于“新来者”。
但从两个日记上的内容看来,只有的宋珘的身份是刚上船的新来者,而自己的身份则原本就在这艘幽灵船上?
“看来是这样的。”宋珘摸着下巴点点头,赞同了程新月的判断,“目前的信息可以得出,我活着,你死了,而我不知道你死了。”
“嗯,而且现在还看不出来,我自己到底知不知道我死了。”程新月把本子合起来又放回原来的抽屉,补充了一句。
宋珘拍了拍手:“好了,看起来有点意思。你刚在那两张床铺上找到什么了吗?”
“啊对,”听到宋珘的话,程新月才突然想起来刚刚发现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找到了这个。”
宋珘垂头看去,只见她摊开的掌心上,一把洁白莹润的珍珠在舱室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漂亮。
好像这个狭窄的空间都被这些本不会发光的珍珠照亮了几分。
“这个画风怎么不太对?”宋珘伸手捻起一颗珍珠,放在眼前对着光源细细看了下。
品相真好。
程新月点头:“是不太对,这么破烂的房间里,怎么出现了这么好的珍珠。”
“就算是现在,这种珍珠都不便宜。”她用另一只手拨拉了下掌心的珍珠,“而且,你猜这是哪儿发现的?”
看她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宋珘想了下,那看来不是随便捡的了。
“我猜,”宋珘瞥了眼那边被翻乱的床铺,发现了一点端倪,“枕头里。”
程新月露出一副还是你懂我的表情:“对!还是缝在枕头里的!”
“藏的这么深,要么因为贵重——”宋珘边说话,边把手里那颗珍珠又放回到了程新月掌心,示意她先收起来。
“要么就是非正常手段拿到的呗。”程新月补上了她未说完的话,把手里的珍珠再次塞回自己口袋里。
“先找找怎么出这个房间吧,我们去甲板上看看。”宋珘强忍着心理不适,在四周不堪入目的舱壁上摸摸敲敲的。
程新月也加入了她,开始寻找另一扇门,边找还边推理道:
“我感觉这应该是一艘寻宝船,说不定,我原本的身份就是伪装身份混上这艘船的盗宝人。”
“什么盗宝人——”宋珘憋着笑怼她,“你那叫小偷。”
“这叫法太俗了啊,”程新月反驳道,然后发觉手下的舱壁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宋珘,这儿。”
出去的门并没有什么机关设计,只是从视觉上来看和周围的墙壁融为了一体。
两人用力一推,那道门就开了。
抬脚走出船员舱室的小门,宋珘和程新月来到了船舱的走廊里。
走廊两侧的墙上挂着忽闪忽闪又黯淡的煤油灯,整个走廊里充斥着刺鼻的燃烧气体味和潮湿的海腥味。
宋珘正要顺手带上身后的门,在看到门上的钥匙孔后又停下了动作。
还重新走进去,把门边的木椅子拉过开卡住了门。万一一会儿找不到钥匙,可别回不来了。
“走吧。”确定门不会突然关上后,两人一起往走廊尽头有自然光亮的那个方向走去。
走廊两侧,两人一路上看到了彼此对应整齐的十几扇门。
同样的,因为和墙壁融为一体而看不出门形的轮廓,但可以从钥匙孔推断出来。
程新月刚开始还尝试推了几扇门,但都是锁住的。
看来还是得先找到钥匙。
船舱走廊的尽头,是一个粗糙的木梯,直通上方的主甲板,自然光线就是从这个狭窄的入口照射进来的。
宋珘走在前面率先上了梯子,登上了甲板。
脑袋露出甲板的瞬间,刚才在船舱和走廊里那种昏暗狭窄环境下,那些不由自主的压抑和憋闷感瞬间消失了。
阳光和海风拂面而过,海浪和海鸟声声应和。
宋珘撑住身体跳上甲板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把程新月拉了上来。
两人相互搀扶着,晃晃悠悠走到船舷栏杆旁,几只白色的海鸟不怕人地停在木质栏杆上,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船上半空中,灰扑扑的船帆正挂在桅杆上迎风鼓起。
这幅景象倒是让宋珘和程新月真的有了种海上冒险的感觉,只差喊一句我是世界之王了。
“哎?你们两个怎么上来了?现在还没到开饭时间啊?”
一个粗粝的男人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嗓门颇大,瞬间打破了这片刻的轻松宁静。
让以为这个地方没有别人的宋珘和程新月齐齐惊了一下。
宋珘警惕地快速转身看去。
只见一个赤脚站在甲板上的男人正皱眉看着她们两个。
他身上穿着灰色的粗布衣服,袖子挽到了肩膀上,一手拎着一个坑坑洼洼的铁皮桶,一手拿着一大块黑乎乎的抹布。
宋珘脑中闪过刚刚还没上船前看过的房型介绍,凑到程新月耳边说了句:“好像是NPC,幽灵船员。”
程新月点头表示了解,回复对方道:“下面太闷了,我们上来透透气。”
男人似乎并没有怀疑什么,他没有继续质问,而是侧头对着后面空荡荡的地方喊了句:
“快点啊普亚,你都跟我们出船多少次了,怎么干活儿还是这么慢!”
然后,他拎着水桶从宋珘和程新月身边走过。
但经过时,他瞥了眼程新月的衣服,那个因为装了一把珍珠而有点鼓起来的口袋。
“别把那东西露出来。”男人低声快速警告了一句,“你想被船长扔下船喂鲨鱼吗?!”
程新月没想到对方突然来这么一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口袋。
还未等她解释什么,对方扔下这句话后,又催促了一下自己身后那个人影鬼影都看不见的东西,就继续往甲板另一个方向走去,没再回头看她们。
留下宋珘和程新月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沉默几秒后,两人松了口气。
宋珘哇了一声,感慨道:“所以这些珍珠,还真是偷的啊?”
“是盗!”程新月嘴硬,“盗亦有道!懂不懂!”
宋珘哈哈笑了声,没再继续打趣,而是拉着她开始探索主甲板层。
“先找钥匙吧,”宋珘建议道,“下面的其他船员卧室肯定有很多线索。”
“钥匙的话,除了自己每人自己手里的那把,船长那里应该有全部的。”程新月继续说道。
“那我们先去船长室看看。”
船长室很好找,因为很显眼,两人走到住甲板层中后方的船舵旁时就看见了。
正对着船舵的一个一米高的小门。
门没有被锁住,铁质的锁扣只是虚挂着,两人开门后弯腰钻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很大,比她们自己的那个小卧室要豪华很多。
船长室的舱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地图,上面不仅有海洋和陆地的分布,还有用不同颜色标记出来的航线,和密密麻麻的暗礁分布点。
宋珘走到航线图旁边研究了下,确定这上面的陆地形状都不认识。
但可以看出有一条航线图被人用红色的墨水重点描摹了一遍,旁边还补充了很多信息。
她推测着,看来这艘船是有自己固定的航线和目的地的,不是那种大海上到处跑的海盗船。
宋珘说出了自己新发现的信息。
程新月那边也发现了别的:“确实,而且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了。”
她边说边翻着手里的船长日志,冲宋珘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日志里没有什么个人信息,主要是船长写下的每日海上天气风向海浪状况,以及船只航行的数据情况。
前面没什么特殊的,但最后一页不再是像前面那些普通的数据记录。
日志主人的笔迹失去了以往那种洒脱,匆匆写下了不成句子的一行字。
遇风暴,触礁。
“所以,这艘船是触礁沉了,船上人都死了?”宋珘疑惑道。
这会不会有点太简单了?
她们两个就搜了一下船长室,这就发现船沉没的原因了?
而且,这不是幽灵船吗?死得这么科学吗?
两人心里都没太看懂,于是一起动手把船长室搜了一遍。
船长室比下面船舱的船员卧室要明亮干净很多,还有很多装饰品,甚至两人还翻出来一个老旧的收音机。
倒是找到不少好东西,感觉要是可以让游客住在船长室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也没有别的什么有效信息了。
最大的收获就是那本航行日志,和一串钥匙。
于是,宋珘和程新月离开了船长室,重新下到了下面的船舱。
她们开始一个一个钥匙地试过去,发誓要把下面所有船员卧室都搜一遍。
下面其他舱室和她们最开始那个房间的布局基本一致,都是两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但是里面的小东西都很丰富。
比如藏在枕套里的几颗珍珠,压在枕头下的信或者照片,藏在床板木头缝隙里的几枚银币等等。
而且其他房间比她们两的房间更乱,像是有人住的样子,里面堆满了行李,脏衣服,各种各样的私人物品。
甚至还有一个房间里的抽屉里放着几颗鲨鱼的牙齿。
两人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发现了关于程新月身份的详细信息,以及这艘船的来源。
那是在一个枕头下找到的,一封没有寄出的信。
似乎是一个女人写给家里孩子的信。
——
“亲爱的米娅和贝拉,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老杰克没有骗我们,菲克莱斯号的船长真的很厉害,我们在那片采珠湾找到了一片很富有的水域,采到了很多非常漂亮的珍珠。”
“就连镇子上温莎夫人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都没有这么圆润美丽。我们很快就要发财了。”
“而且我在船上认识了一个和贝拉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她有个像月亮一样好听的名字。”
“在刚上船时她很少说话,但回程的路上我们聊了很多。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和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都是去维尔拉过上好日子。”
“她说,她来自一个海边的小渔村,但可惜那边的海里没有珍珠贝,而且总是有一股很臭的鱼腥味。”
“所以她和她的朋友约好了,一起找办法赚钱,然后去维尔拉。去那个传闻中温暖干燥,哪怕是乞丐也每天都有面包和牛奶的大城市。”
“于是,她在这个春天找到了这艘著名的采珠船,想挣一笔快钱。但可惜船上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她的朋友只能继续去捕鱼和卖鱼。”
“不过还好,现在我们都要发财了。”
“她偷偷告诉我,她藏了好几颗珍珠,是作为她朋友到时候的路费。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我不打算揭发她。”
“而且我和她也约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在维尔拉见面,然后一起租房子。”
“只是不知道,船长到时候会分给我们多少珍珠呢?”
“他已经发给了每个人几枚银币,真的是太慷慨了。希望分珍珠的日子快点到来!”
“我的眼睛最近又开始痛了,船上的水手说这很正常,采珠人都有这个毛病,过段时间就好了。希望如此吧,毕竟我们的钱还要给米娅看眼睛。”
“希望到了维尔拉后,那里的医生可以看好米娅宝贝的眼睛,让你可以看见妈妈和姐姐。”
“看见这个没有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糟糕的世界。”
......
程新月看着这封信,反复琢磨着。
“所以,这是一艘采珠船?”
宋珘点头:“看来是的,船舱这些卧室看来住的也大部分是采珠人。”
她摩挲了下手里从其他房间搜来的珍珠,那温润的触感和面前这张粗糙的信纸放在一起是如此违和。
“如果你是这封信里提到的那个渔村女孩儿,那我就是她提到的那个朋友?”
“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你没有回去,然后我就来找你了。”
程新月越听越迷糊:“可是这艘船不是沉了吗?你怎么来找我了?”
“嗨呀,幽灵船嘛。”宋珘对这种灵异设定的接受度很高,“你想想,船上都是一些满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发财梦的人,这突然沉船,肯定执念很强。”
“而且之前我的日记里不是还提到了女巫吗?”想起那个带着血手印的本子,宋珘突然醒悟,“所以这肯定是一个有神秘力量的世界观设定。”
“走,我们回那个房间看看。”她拉住程新月走出这个卧室,往最开始的卧室走去。
“现在出现关键线索了,说不定那两个日记本也更新了。”
经过船舱走廊,两人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了那两本日记。
上面确实更新了新的内容,写着程新月名字的那本,记录了她在菲克莱斯号上的生活。
比那封信里描述的更详细,但给出的信息差不多一样。
而且是倒序的,从第一页的“她来找我了”,往后翻,日期和记录内容却不断往前,直到她第一天登上菲克莱斯号的那天。
但写着宋珘名字的那本日记上,却写了一个不同的故事。
——
“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我们约定好要找到一艘采珠船,然后一起赚钱,离开这个永远散发着鱼腥味,吃不饱也攒不到钱的海边小村子,去维尔拉。”
“可是她不见了。我去了她家里,她的妈妈对着我大声咒骂,说她抛弃了全家自己发财去了。”
“那时候我才发现,她好像也抛弃了我。”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她一直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她上了哪艘船。我也不知道她是死在了大海上,还是赚到钱后自己独自去了维尔拉。”
“但我开始接受这个事实,接受我唯一的朋友抛弃了我。我告诉自己,要恨她。”
“可是现在,当我真的来了维尔拉,我却只想找到她。”
“我想告诉她,维尔拉并没有那么好。”
“我想告诉她,维尔拉的下水道味也好臭啊,其实并没有比海边的鱼腥味好闻到哪里去。”
“我想告诉她,维尔拉的穷人也没有面包吃,我每天要在工厂工作到很晚,却依然吃不饱。”
“可是我走遍了维尔拉的大街小巷,都没有找到她。”
“我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工作已经快要瞎了,我还有好多话想说,我还想再见她一面。”
“有一天,和我在同一个工厂的贝拉说,她的妹妹米娅梦见了妈妈,梦见了那艘著名的幽灵采珠船菲克莱斯号。”
“我突然想到,或许她也在上面呢?菲克莱斯号就是她离开的那一年没有归港的。”
“有人说,是船长带着满船的珍珠潜逃了,和船上的人平分了那些宝物。”
“也有人说,菲克莱斯号遇难了,船上的人肯定都死了。”
“我拿着自己捡到后偷偷藏起来的工厂主管的钱包,去找了维尔拉市区里那个小有名气的女巫。”
“她告诉了我菲克莱斯号靠岸的时间,就在今天的深夜12点。”
“今天,我终于登上了这艘船。”
“我想,如果这艘船上现在只有我一个活人,那我也早晚会死去吧。”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现在,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让我再看你一眼吧。”
......
宋珘和程新月挤在桌前一起翻看,直到最后这一句,她两下意识抬头看了彼此一眼。
某种奇怪的感觉让她们的寒毛瞬间竖立起来。
就好像,有两个分别多年的朋友跨过无数时间,跨过生死的阻隔,在这一秒通过她们的眼睛看到了彼此。
想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还以为是个恐怖故事,结果是个有点沉重的温情故事。
程新月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这个房间的故事感觉还挺简单的,我们这么快就找到答案了。快中午饭点了,要不先去吃饭吧。”
宋珘点头,两人一起往门口走。
但还没出门,宋珘突然想到自己漏了什么:“哎,所以那句小声点是什么意思?”
她又转身环视了一圈,看了下这个房间。
程新月耸耸肩:“可能就是为了营造恐怖气氛的吧?”
但她看向宋珘时,却发现宋珘突然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
“我大概知道怎么触发了。”
程新月心中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每当宋珘决定要搞点什么事时,她的预感总是很准。
果然,下一秒,只见宋珘深吸一口气,然后突然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程新月差点笑喷,但没等她笑出来,房间里的变化让她也瞬间崩溃了。
原本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在宋珘那声尖叫后突然冒出来很多人,把整个狭窄的空间里挤得满满的。
那些穿着破旧的男男女女们一起转头看向宋珘。
她们身上的皮肤浮肿,有人被割伤的地方还在发炎溃烂,有人的眼睛鼻子或者耳朵里还在冒出丝丝血水,沉重的呼吸声像是风箱一样拖拉着。
宋珘和程新月一起屏住了呼吸,心跳如擂鼓,没敢动弹。
这时,那扇通往船舱走廊的门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之前甲板上那个水手的声音。
“开饭了!快来吃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幽灵船卧室(2)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