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收假回来,路栖棠知道了一个消息。
是阮梨告诉她的。
在某个大课间,阮梨拉着她去到四号楼的空教室里。
“怎么了,阿梨?”路栖棠有些莫名其妙,她找了张椅子坐下,“带我到这来有什么事吗?”
教室外的走廊上打闹声不断。
阮梨站在她面前手指无意识地卷着校服的衣角,她在纠结要不要告诉路栖棠这件事。
路栖棠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着说:“阿梨,别拧衣服了,都要被你拧坏了。”
“棠棠,”阮梨的声音比平时低,带着明显的犹豫,“我要跟你说件事,就你之前让我问的那个问题。”
“昂,怎么了?”
阮梨深吸一口气,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周鹤野,他...”她吐出这个名字,又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他有喜欢的人。”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路栖棠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 ...有喜欢的人了?”路栖棠重复着她的话,有些恍惚,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阮梨看着路栖棠失神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嗯,程琰说的,是谁我不知道。”
“是吗?”路栖棠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出奇,“那他... ...喜欢那个人多久了?”
“不知道,但是听程琰说还挺久了。”
这句话像无数根细针,精准地扎在路栖棠心口,带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喜欢挺久了。
原来他也会喜欢一个人很久啊。
原来她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结果啊。
阮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开口,只是静静地陪路栖棠坐着。她伸出手覆盖在路栖棠冰凉的手背上,轻拍着。
路栖棠缓了好久,却始终没回过神来。
“棠棠,你没事吧?”
路栖棠猛地回过神,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没事,别担心。”
阮梨还是不放心:“真的没事吗?”
“没事,”她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我突然想起来时薇学姐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她的语气有些急促,像是要逃离什么。
“棠棠!”阮梨在她身后喊她。
但她没有回头,径直消失在阮梨的视线。
路栖棠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那句话:他有喜欢的人,挺久了。
“挺久了”这三个字像魔咒一样箍紧了她的心脏。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压根没注意到前面拐角慢慢走来的人。
“砰”的一声轻响,她撞进一个带着淡淡的木质香的怀抱。
“对不起。”
她慌忙道歉,抬头却瞬间僵住。
宋津正蹙眉看着她。
“棠棠妹妹?”他看清是她,眉头舒展,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路栖棠猛地回神,有些仓促地往后退了半步。
“宋津哥,”她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发虚,“没事,就是刚才在想事情,没看路。”
宋津跟周鹤野是朋友,现在看到他,路栖棠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个名字,心口像是被细线勒了一下。
他没立刻相信,他打量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和有些恍惚的眼神:“真没事?看你这样子可不像没事。谁欺负你了?”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带着点兄长式的熟稔。
“真的没事,”路栖棠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自然,“宋津哥,我先走了。”
说完,她几乎是踉跄着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宋津有些不解地看着路栖棠仓惶逃离的背影,抬脚就朝着教室走去,却刚好碰到从四号楼走过来的阮梨。
“诶,阮梨学妹,”宋津叫住她,询问路栖棠的反常,“你知道路栖棠怎么了吗,奇奇怪怪的?”
阮梨脚步一顿,看了眼路栖棠离开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周鹤野学长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像一句重拳,重重地打在宋津的心口。他脸上的关切和玩笑瞬间凝固,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神情。
空气安静了几秒。
“是吗?”宋津的声音低了下去,先前的那股热切劲儿消失无踪,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涩然,“她...就是因为这个难受?”
他几乎能想象出路栖棠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心情,因为他自己的心此刻也正沉沉地向下坠去。那种求而不得的酸涩,他再清楚不过。
真的就这么喜欢他吗?
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就这么伤心?
宋津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路栖棠消失的空荡走廊尽头,仿佛还能看到她仓促离开的背影。
他心底涌起一股冲动,想去追上她,想告诉她别为那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伤心,可以多看看身边的人。
比如,他。
但是只一秒钟,这种冲动就被他强压了下去。
“行,我知道了。”他最终只是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像是在对自己说,“谢了,阮梨学妹。”
“那学长,我先回教室了。”
“嗯。”
阮梨走后,宋津还现在原地,他苦笑了一下。
他想去安慰她,可是他以什么身份呢?
她哥哥的朋友?
还是喜欢她的人?
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为别人难过,像一把刀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闷痛。
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或许是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地出现,试着逗她开心,或者至少告诉她“别难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不敢去面对她。
怕看到她为别人哭红的眼睛。
怕自己藏不住的情绪会泄露出来。
怕他那点微不足道的安慰,只会让她更清楚地意识到,给予她这份温柔的人,并不是她想要的那个。
真的就这么喜欢他啊。
这个认知最终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落在他心底最深处。
宋津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有所动作。
“砰”的一声闷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拳头砸在墙上的肉感,然后归于沉寂。
就像他那份还没开始,就好像已经注定无疾而终的喜欢。
他没追上去,而是朝着教室走去,那只砸墙的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的失态和那份无处安放的喜欢。
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靠着椅背,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缓慢旋转的吊扇,眼神空洞,没什么焦点。
老师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地传进他的耳朵,却一个字也进不到脑子里。
他闭上眼,脑海里却全是路栖棠刚才那双泛红隐忍着泪意的眼睛,和她仓皇逃离的背影。
旁边和宋津相熟的同学凑过来:“津哥,咋了?没精打采的。”
宋津没睁眼,只是懒洋洋地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颓废应了一声:“没咋,就是有点累。”
心累。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雕塑,一动不动。
路栖棠从四号楼离开后,一个人在小花园里逛了好久,直到上课铃响起她才慢悠悠地回到教室。
阮梨一直回头看着路栖棠空着的位置,窗外有人影闪过,她下意识看过去——
是路栖棠。
她看着她走进来,眼神中满是担心。
路栖棠注意到她的视线,弯了弯唇角朝她摇了摇头。
我没事,放心吧。
阮梨看懂了她的意思,可还是不放心。等她坐下,想写张纸条递过去,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下笔。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想要传递纸条的手。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慰可能都是徒劳。
那种名为“失恋”的酸涩,只能由她自己慢慢消化。
路栖棠坐下后,思绪还是乱成一团。她假装不经意地用余光看向高二(11)班的方向,又快速地收回视线。
别想他。
路栖棠,他有喜欢的人了。
你们不可能。
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试着让自己不再想他。
“这道题,路栖棠,你来回答一下。”
被点名的人毫无反应。
路栖棠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目光空洞地落在桌面的某一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教材的页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师皱了皱眉,提高了声音:“路栖棠!”
身为同桌的林郁禾,快速地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路栖棠。
路栖棠猛地一颤,仓皇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未散的迷茫和一丝惊醒后的慌乱。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郁禾,后者正焦急地朝着讲台方向使眼色。
“棠棠,老师叫你!”林郁禾用气声飞快地提醒。
路栖棠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看向黑板,那上面的题目变得陌生而扭曲,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老师讲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对、对不起老师,”她脸颊迅速烧了起来,声音因为紧张和羞愧而有些发颤,“您...您能再重复一遍问题吗?”
老师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不满和严厉:“路栖棠,上课注意力要集中,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呢?坐下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路栖棠低着头,慢慢地坐下。
「棠棠,你怎么了,回来之后就心不在焉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刚坐下,林郁禾的小纸条就传了过来。
「我没事,别担心。」
林郁禾看着路栖棠写的内容,半信半疑,她这个样子看着不像是没事。
感受到身边人炙热的目光,路栖棠歪头小声说:“真的没事,放心。”
林郁禾显然不信,不过还是转过头听课,她的余光一直关注着路栖棠。
她努力集中精神,但那些关于周鹤野的念头,像顽固的潮水,一次次漫过理智的堤岸,将她拉回那片酸涩的失落里。
路栖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另一边的宋津,靠在椅背上,目光放空地盯着窗外,指节上隐约的痛感提醒着不久前的失态。
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她仓皇离开时单薄的背影。
他也一样,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两间不同的教室,两个同样心不在焉的人,各自被困在由同一个人引发的情绪漩涡里,无法挣脱。
暗恋本就是是一场无声的独角戏。
没有剧本,没有观众。
所有的跌宕起伏、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只在一个人的心台上演,落幕时,或许连一声叹息都无人听见。
就像这阴沉的天空,酝酿着的,不知是即将放晴的征兆,还是另一场无声的雨。
“暗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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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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