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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海雪弥漫》

文/严雪芥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

凌晨一点,养老院总算安静下来了。

虞谷秋查完房回到值班室,从柜子里拿出一罐鱼油,拧开,倒出两粒,配着保温杯里的咖啡喝下。

鱼油加咖啡,有点奇怪的搭配,说养生又不尽然。每逢值夜班时虞谷秋必须要咖啡提神,生怕自己不小心打盹儿——以前一名看护在值夜班时眯了十来分钟,导致有老人起夜摔跤后没及时注意,当天夜里去了。

虞谷秋绝不想有这样的意外,一直提醒自己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这份工作。

凌晨两点半,值班室的红外感应器亮起,是304号房间。

虞谷秋几乎是飞奔向那儿,柔软的平底鞋踏在瓷砖上没发出什么声响。她打开门,走廊的光从外照进,隐约照清房间里的状况——老人正手扶着卫生间的门,却不进去,就这么茫然地站着。

虞谷秋神色微松,上前扶住老人,轻声细语地问她要上大还是小。老人却力气颇大地攥住她的手腕,口齿不清:“妈正要去给你做饭啊,你今晚想吃什么?”

虞谷秋覆住她拉着自己的手,拍了拍:“妈,我吃过了。你困不困,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睡觉,好,睡觉……”

老人机械地重复着虞谷秋的话,被她引导着回到床边。

养老院好些老人都有阿尔滋海默,区别是程度不同,有些会乱认人,虞谷秋已经习惯今天叫这个妈明天叫那个爸,必要时还得被他们叫妈或者爸。

凌晨三点,虞谷秋再一次查完房,走廊里亮着昏黄的暗灯,她走到尽头推开窗户。

国庆的天气还未完全转冷,但后半夜的风已经有了冬日风采。

迎着风点开手机,距离零点过去三小时,微信里挤满了一堆订阅号的红点,看上去真热闹,却是没有一条需要她点开的。索然无味地划到底,不如抬头看向月亮。

清晨六点,虞谷秋开始挨个检查房间,准备依次给醒来的老人洗漱。

最先醒来的是林淑秀。她是因为坐轮椅六十来岁就早早来了养老院,脾气却比患阿尔滋海默症的老人都差,经常挑刺,嘴上说不出中听的话,院里的看护都不大愿意和她打交道,除了虞谷秋。

其实她也不大能应付林淑秀的坏脾气,只是对方入院的表格上亲属一栏写着无,每当各种节日,其他老人都有家人来看望,除了林淑秀——看到她落单的时候虞谷秋就于心不忍。

而又在今年体检时,她被确诊肠癌。

林淑秀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噩耗,甚至不愿意去住院,说是住习惯了现在的地方,闻着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更没有活头。院方无奈之下尊重她的意愿,靠院里的医生吊着,但状况并没有好转。

虞谷秋力所能及地照顾她,帮林淑秀洗脸刷牙梳头,期间免不了挨一顿挑剔,她一笑置之,直起已经开始酸的腰准备去下一个房间,林淑秀臭着脸拉住她,猛一叫唤。

“小谷!”

“……嗯?”虞谷秋不由立正,不知道又是哪个环节惹她不开心了。

“昨晚我叮嘱食堂帮我早餐做一碗长寿面,你记得帮我去检查检查。”

虞谷秋微愣。

她继续发号施令:“但我今天又不想吃了,你知道我这胃口的,你去吃。”

虞谷秋眉头微微一动,尔后点点头,咕哝说:“您这嘴真挑。”

她背过身去,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汗滴下来了。

清晨八点,外头天已经很亮。

虞谷秋吃完了那碗林淑秀不要的长寿面,交完班,坐上15路公交车。

养老院地处郊区,回家路途遥远,但始发站的好处就是有空座。她惯例坐进最后一排,塞上耳机听播客,头抵着车窗昏昏欲睡。

叮,一条短信忽然跳出界面。

她下班后就将手机从震动调成了响铃,不想错过今天的消息。

「尊敬的会员,祝您生日快乐!凭此短信至专柜购买任意产品立减50元!期待您的光临,拒收请回复R」

虞谷秋回了一句谢谢。

紧接着又跳进来一条消息,是刚才交班的同事。

养老院里同事们的年纪都偏大,这位和她年纪相仿,自然而然就亲近一些。今年对方过生日时,虞谷秋还特地送了生日蛋糕和礼物给她。

「你咖啡粉放哪儿了呀,我没找到」微信上是这样一句。

虞谷秋告诉她位置,按灭了手机。

对方一点不记得今天是她生日,反倒叫虞谷秋松了口气。这样明年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不再为对方庆祝,互相送来送去的循环总是让人心生厌烦。

因为有期待和被期待,总有一环让人落空的,切断才一劳永逸。

清晨九点,虞谷秋回到家,闻着卫生间蹿上来的返味迅速睡着了。

老房子都这样,总是弥漫着一股气味,就像老人身上散发着器官腐朽的体味。两者虞谷秋都已经习惯了。

除此之外,这里还是一楼临街,隔音不好,但却是虞谷秋愿意租下来的原因之一。

休息天的傍晚,她就喜欢站在窗边发呆。听楼上的人练琴,隔壁的人打开电视,窗外散步的人交谈,开车的人引擎轰轰地穿越街道,带起微弱的风吹向自己。

风吹过窗栏边她养得并不算好的绿植,叶子和自己的头发一齐被吹得乱七八糟,她就感觉自己和它一样了。它被栽在盆子里,她也被栽在街边的房子里,人来人往,好似她是一株大家低头就能看见又转开眼神的街边花。

午后两点,虞谷秋醒过来叫了一份外卖。

犹豫片刻,还是叫了一份六块装的草莓小蛋糕,当作自己二十八岁的生日蛋糕。

用完优惠券只要26块8,单价折下来很便宜,口味还棒,吃不完就塞进冰箱。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令人误解——虞谷秋看着商家因体贴多送的三只勺子陷入苦笑。

她点开app上次看到一半的电影,正准备投送到电视,微信一响,提示了一条群消息。

虞谷秋略显急切地点开来。

【@所有人,大家晚上别放鸽子哦,都能到吧?】

她迅速回了个ok。

晚上六点,虞谷秋前往聚会的餐厅。

她怕地铁的风吹乱定好的发型,选择打车去。毕竟这是高中毕业以来第一次参加同学会,潦草地出现总归不好。

至于为什么隔了十年突然决定去,没特别的理由。前阵子她和老同桌联络上,对方盛情邀请她来,刚好是她生日这一天。虽然这只是一桩巧合,群里没有任何人记得她的生日,正如她也不记得他们的。

哦,有一个人除外。

她只记得那个人的,但不公平的是,那个人并不记得她。

但又公平的是,他应该不记得所有人。正如他不在这个群里,对方早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吧。

不过,总归能听到一些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尽管有些羞于承认,也许她忽然想来这次聚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放下那些独角戏,相信自己能云淡风轻地听了。

可若是万一,万一……他有没有可能不经预告地出现……虞谷秋按下车窗,任冷风扑面,禁止自己再设想下去——两秒后风中凌乱地关上车窗,狼狈地梳理被吹乱的头发。

晚上七点,经过堵车,虞谷秋踩点到了火锅店。

包厢里位置没坐满,已经在场的人对虞谷秋的到来略感诧异,有人甚至叫不出她的名字。虞谷秋不甚在意地笑笑,体贴地自报家门,仿佛他们是人生中第一次见面似的。对方回以尴尬一笑,很知情识趣地说她变漂亮太多,这才认不出来。

等人到齐了,虞谷秋开始专心涮火锅,听大家闲聊。

同桌满面春风地表示好事将近,希望到场的诸位到时候赏脸来婚礼。虞谷秋没应声,却被他拍着肩第一个说同桌你可必须得来。

场上的近况聊完,话题开始转向八卦,场面更热火朝天,基本围绕无法到场的同学。

虞谷秋走神地想,之前的那些聚会,她在他们口中会被传成什么样呢?转念又一想,她大概是连被八卦的资格都没有的。

这种资格通常属于惹眼的人物,比如现在他们口中念叨的名字,汤骏年。

正是虞谷秋唯一记住生日的那个人。

年少时每个学校都有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吧——成绩优异,皮相又好。你看见他,如同走在街头时冷不丁被高楼玻璃反射过来的烈阳刺到眼睛。

不过,虞谷秋是个例外。

彼时她对汤骏年的英俊并没有过分的印象,成绩也是。她不和任何人较劲,只埋首做好自己的事。

她是阳光下打伞的那类人,把自己包在里面,也把那抹射向她的光挡到别处去。

可最后她也同其他女生一样没能幸免。

若要追究在意起汤骏年的原因,却也很肤浅。那是高二运动会前夕,学校突然提倡每个班级都穿上班服列方阵,额外比拼气势奖。班会的时候大家投票表决班服,班主任没插手,交给汤骏年主持大局。

虞谷秋那天吃坏了肚子,举手表决的时候她并不在场,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必须在场的必要。折腾半节课,最后虚弱地拖着身体回来,原本想不声不响地从后门溜进,还没走进教室,就听到有人大声嚷嚷。

“票数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就A啊!”

尔后,虞谷秋听到汤骏年的回答。

“还有一个人没有投票。”

她不自觉慢下脚步,心跳却砰一下快起来。

大家不满他浪费时间:“谁啊?现在多一票少一票都没差啊。”

汤骏年仍是那个回答。

“还有一个人没有投票。”

虞谷秋站在靠近后门的窗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手心也慢慢湿了汗。

她隔窗望向讲台上的人,汤骏年,他感应到她的目光,也侧过头来,看见了她。

那一刻,他身上的光还是折射向了她,但不刺眼,是属于黄昏的,令人眷恋的微光。

后来,虞谷秋偶尔会关于做那个傍晚的梦。

午后的第四节课,黄昏慢一拍地落在走廊,风里有桂花的香气,那个英俊的男孩子说着有一个人没有投票。

“说起来汤骏年如今在哪里高就啊?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肯定是在哪个天文研究所当大拿吧?这种人都很深居简出的!”

两个人念叨着,饭桌上的气氛却微妙地一滞。

很快,另一人插进来道:“哎呀,你们之前没来聚餐,没听说他的事吧。”

虞谷秋夹了块爆浆牛丸放进嘴里,此时还没有意识地向说话的人望去。

直至,对方用一种微妙的沉痛,又掺杂了一种讲述某种奇观似的兴奋,盯着那两人的眼睛吐露——“汤骏年他啊……大一的时候就出了大事故,眼睛早就看不见咯。还研究个屁啊。”

一阵抽气声。

“真的假的?!”

“这种事还能开玩笑?告诉你们一地儿,清身盲人按摩。”又有人发言,“前阵子老秦喝完酒去按摩——猜怎么着,他说在那里碰到班长了!嘿,说是按摩手劲儿还挺舒服。”

“天呐。”组织这次聚会的人憋不住漏出一点匪夷所思的笑意,“老秦当年想拍他马屁都是被冷脸相待的份儿,如今倒是风水轮流转,被伺候上了。”

“我们要不要组团去帮忙冲冲业绩啊,太可怜了。”

“我们这么多人,你想把人手按断啊?”

“太玄幻了吧,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比起聚会,这更像是一场道貌岸然的围剿。他们从昔日老同学的落魄中收取自己的战利品,那些从旁处无法捞到的优越感和自以为是的善良。

虞谷秋始终面色平静地听着,嘴巴里的那颗牛丸在最开始听到汤骏年失明后不慎咬下去,爆开滚烫的汁水,早已经烫得她口腔上壁发红了。

但虞谷秋毫无痛感。

她只是盯着沸腾的火锅,克制不住恶毒地想,如果她在此时失手打翻火锅,溅出来的油点会不会将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人溅瞎,他们还能这么笑吗。

晚上九点,虞谷秋独自上了地铁。

「清身盲人按摩」,她犹豫地在大众点评里输入店名,瞬时,往下跳出一堆连锁分店……虞谷秋却又心慌意乱地撇开视线,望向地铁的车窗玻璃,反射出一张过分茫然的脸。

结束火锅后那帮人要去续第二摊唱歌,她难得不讲体面,直言“我不想去”,径自离开了,随后一口气退了群聊。

此刻她有一点点后悔,或许应该晚一些退,至少先向那帮人打听清楚是哪家分店。

纵然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去。

她设想若是自己落到那样的处境,她不会想再和任何以前的人扯上关系,碰到恶意尚且可以忍耐,但是好意呢……会不会在当事人看来,所谓的好意仍旧是包装漂亮一点的恶意。

或许不打扰才是最好的态度。反正她从未踏入过汤骏年的生活。无论她在这里怎么天人交战,他一无所知,一如多年前,这一点倒是不曾更改。

晚上九点半,虞谷秋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最近的一家分店门前。

终究还是想亲眼确认——说不定他们只是看错人。

谣传这种东西就是和真相相差甚远的,之前养老院有个同事抱怨自己加班到吐,被耳朵背的老人家听去,说她怀孕孕吐了。

虞谷秋这么想着,压在胸前的沉重淡去不少,步履轻快地走进店内。

店铺的墙面上张贴了所有挂牌的按摩师名单,虞谷秋屏息着一个个扫过去,当中没有她眼熟的那张面孔和名字。

是好消息。

虞谷秋呼出一口气,摸出手机,导航下一家分店。

晚上十一点半,虞谷秋从另一家分店一无所获地走出。

在备忘录中记下已经走过的三家分店名单,地铁很快就要停止运营,再找一家就结束吧……虞谷秋盘算着,再度踏上已经略显空旷的地铁,车窗上反射的脸上却一点不见疲惫。

今晚的举动真的很不像自己,她应该事不关己地回到家,泡杯茶,看个电影,慢吞吞地在床上睡过去,而不是放任少年情愫在跨越十年的夜晚漫游。

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生日剩最后一分钟。

她踩点到最后一家店前,这家店有个落地窗,不需要进店就可以看清墙上的名牌。

正抬头张望着,时间蓦地变得缓慢。

店面深处走来一个穿着统一制服的男人。

下午吃草莓蛋糕时,虞谷秋许过一个愿望,希望今天有好事发生——可是她就知道,老天从来不会实现她任何一个愿望。

对方身型高瘦,轮廓脱去稚气,五官却还残存着少年时代干净的影子,仍叫人眼眶微颤。

虞谷秋站在窗外,再度突然手足无措,手心也慢慢湿了汗。

她怔怔地隔窗望向走过来的人,汤骏年,他失焦的眼睛不再能感应到她的目光,微低着头,摸着墙壁离开了。

故事在国庆开始,所以特选在国庆开文,大家节日快乐,一起陪伴过这个秋冬天吧。

更新时间为中午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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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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