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雪倾抱臂冷笑，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玉凤牌，让那莹润青光在日光下流转生辉，“这清渠山，莫非成了什么禁地，连我飞凤卫都来不得了？”她刻意将“飞凤卫”三字咬得极重，眉梢轻挑，下颌微扬，举手投足间尽是居高临下的倨傲。
夏馨眸光骤冷：“所为何事？”
“本官秦雪倾，寒月宫紫凤营副指挥使，奉圣尊公主谕令前来。“她刻意顿了顿，目光在夏馨身上淡淡一扫，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至于所为何事......”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几分戏谑，“待见了上官宫主，自有分晓。这等机密要务，岂是你一个寻常弟子能够过问的？”
她向前一步，素白披风猎猎拂动，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还不速速带路？若是误了殿下的大事，这罪责......你可担待不起。”
夏馨却只漠然侧身，素白衣袂擦过青石阶，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径自拾级而上。
“你！”秦雪倾强压怒火，攥紧剑柄跟上。山风过处，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穿行在云雾缭绕的山道间。夏馨步履轻捷，宛若凌波；秦雪倾却需时时留意脚下青苔，不免落后几分。
“你们清渠宫的人，是不是都习惯把路修得这么曲里拐弯？”秦雪倾忍不住开口，声音在空谷中格外清晰。
夏馨头也不回：“山路本就如此。若是秦副使觉得难走，大可以原路返回。”
“呵，我奉公主殿下谕令而来，岂能半途而废？”秦雪倾快走几步，与夏馨并肩，“倒是你，得了状元就急着回山炫耀，连在村里都要拿出玉带显摆一番？”
夏馨脚步微顿，侧目看她：“村民待我以诚，我以真心相报，何来炫耀之说？倒是秦副使这般在意，莫非还在为青蓝会的事耿耿于怀？”
秦雪倾被说中心事，脸色一沉：“笑话！本姑娘岂是那般小气之人？”
“是吗？”夏馨唇角微扬，“那日在聚侠楼，不知是谁连饮十八碗......”
“你！”秦雪倾猛地停下脚步，剑鞘直指夏馨，“夏馨，你莫要得寸进尺！”
夏馨却已继续向前，声音随风飘来：“秦副使还是省些力气吧，这山路才走了不到三成。”
秦雪倾咬牙跟上。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道瀑布如白练垂落深潭，水声轰鸣，虹彩缭绕。
“想不到这穷山僻壤，倒也有几分景致。”秦雪倾忍不住赞叹。
“清渠山三十六景，这“虹泉泻玉”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处。”夏馨语气平淡，“若是秦副使肯静下心来，或许能发现更多美好。”
秦雪倾冷哼一声：“美景也要看与谁同游。”
“既然如此，秦副使请自便。”夏馨作势欲独自前行。
“等等！”秦雪倾急忙叫住她，“你还没告诉我，刚才那个岔路口该往哪边走？”
夏馨回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原来秦副使也会迷路？”
“我......我不过是考考你认不认得路！”秦雪倾强自辩解，耳根却微微发红。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前行，谁也不肯再先开口。山风掠过竹海，掀起层层碧浪。偶尔有松鼠从枝头跃过，好奇地打量着这对沉默的旅人。
秦雪倾随着夏馨转过最后一道山弯，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
云雾缭绕间，一座依山而建的宫阁渐次展露真容。青瓦白墙的建筑群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翠色山峦间，飞檐如雁翅般轻盈地挑向天际。主殿以青竹为材，檐角悬挂着白玉风铃，在山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一道清溪自宫墙外蜿蜒而过，水声潺潺，与风铃相应和。
“这便是清渠宫？”秦雪倾忍不住驻足。与寒月宫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这里的建筑与山水浑然一体，处处透着清雅出尘的气质。
夏馨脚步未停，语气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清渠宫建宫百年，一砖一瓦皆与这清渠山相生相成。”
秦雪倾本想讥讽几句，目光却被主殿前的一处景致吸引——整面石壁被雕琢成流水纹理，山泉从顶端缓缓流下，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倒是会附庸风雅。”她轻哼一声，却不得不承认这设计确实别具匠心。
“总好过某些人只识金玉，不懂山水之趣。”夏馨淡淡回敬。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以青竹搭建的廊桥。桥下溪水清澈见底，几尾锦鲤悠然游过。秦雪倾低头看去，正对上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这才发觉发髻已在山路颠簸中有些散乱。她急忙抬手整理，却见夏馨依旧云鬓整齐，连衣袂都未曾沾尘。
“到了。”夏馨在一扇雕花竹门前停步。
秦雪倾抬头，只见门楣上悬着一块檀木匾额，上书“怀音殿”三个清秀字迹。她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会面。
“师父！”
“馨儿？”
甫入殿门，夏馨便如乳燕投林般扑向上官魅。师徒相拥的温情画面，让秦雪倾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回来就好……” 上官魅轻抚着夏馨的秀发，声线温柔得如同春水，眼中满是慈爱。
良久，夏馨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抱着上官魅的手，她的眼角仍有泪光。
上官魅轻轻拭去夏馨眼角残留的泪痕，目光投向了夏馨身后，“馨儿，这位是你的朋友吧，怎么也不给师父介绍介绍呢。”
“朋友？”夏馨略一愣神，急忙解释，“师父，她是......”
“晚辈秦雪倾，见过上官宫主。久闻上官宫主大名，今日得见，雪倾深感荣幸。”秦雪倾抢先开口，得意地瞥了夏馨一眼。
上官魅微微颔首：“既是馨儿的朋友，清渠宫理应以礼相待。秦姑娘请上座。”说着便吩咐侍女看茶。
“师父，她其实是......”夏馨还要解释，秦雪倾再次打断：“上官宫主盛情，雪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施施然落座，再次朝夏馨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夏馨气结，索性扭头看向殿外。她真怕再多看一眼秦雪倾那讨厌的面孔，会忍不住一剑劈了她。秦雪倾看着她吃瘪的模样，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得胜的笑意。
上官魅坐定，看着秦雪倾说道：“我观秦姑娘真气浑厚纯正，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深修为，不知师承何门何派？”她已然窥出秦雪倾内力深厚，即便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夏馨也略有不及，不由对其身份颇感兴趣。
“晚辈乃圣尊公主殿前飞凤卫，现任寒月宫紫凤营副指挥使。”秦雪倾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飞凤卫？” 上官魅眼底的讶色一闪而逝。清渠宫向来避世，与寒月宫素无往来，此刻飞凤卫亲临，绝非寻常。
上官魅微微一笑，说道：“圣尊公主殿下“映月神功”威震寰宇，昔年天池山一战力挫荷嫦曦，为中原武林换来十五年太平，我上官魅仰慕至极。只是不知此番公主殿下遣秦副使莅临我这清渠小筑，所为何事？”
秦雪倾敛容正色：“上官宫主明鉴。据暗凤密报，近期清渠山周边频频出现可疑人物。公主殿下心系武林安宁，特命雪倾前来查探，还望宫主相助。”
“你们竟监视清渠宫？” 夏馨闻言按捺不住，豁然起身。
“寒月宫职责所在，乃为制衡武林。清渠宫既为武林一脉，自在此列。” 秦雪倾语气淡然，往日跳脱的俏脸上却是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威仪。
“你！”
“馨儿。” 上官魅轻唤一声，以目光止住徒儿的冲动。她沉吟片刻，终是长叹一声：“实不相瞒，绾绾……已遭人挟持二十余日……”
“什么？！” 夏馨脸色骤变，“何人如此大胆？”
上官魅自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指尖微颤：“上月十八，绾绾携水桃、问兰下山购置胭脂，子时未归。为师派人去寻，只在栈道上寻得两名弟子的尸身，绾绾不知所踪，只留下这个。”
夏馨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墨迹森然：九月初十，请上官宫主亲赴止风林，以赎爱女。
秦雪倾凝目细看，沉声道：“宫主，少宫主在清渠宫近处被掳，匪徒胆大妄为，手法狠辣，绝非寻常江湖宵小。这与外邦余孽的行事作风如出一辙。”
上官魅闭目颔首，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决然：“如此……非去不可了。”
“师父不可！这分明是请君入瓮之计！”
“为师岂不知险恶？可绾绾在他们手中……” 上官魅语音微哽，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夏馨见状，心知无法劝阻，“铿”的一声长剑半出：“师父若去，馨儿誓死相随！纵是龙潭虎穴，也定护师父与绾绾周全！”
“上官宫主若不见弃，雪倾愿尽绵薄之力。” 秦雪倾亦起身执礼，“铲除奸邪，本就是我飞凤卫分内之事。”
夏馨不由侧目，只见秦雪倾神色肃然，全无方才的倨傲。这人……倒也有几分侠义心肠。
恰在此时，秦雪倾转眸看来，对上夏馨审视的目光，她眉梢轻挑，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谁让本姑娘天生就是爱管闲事的命呢。”
夏馨默默转开脸，方才升起的那一丝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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