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尚未从草尖的露水完全褪去,秦雪倾已是踏着晨露下了清渠山,马蹄声碎,直奔寒月宫位于灵武州的分部。既已决意助清渠宫营救上官绾绾,便需确保万无一失,多一份助力,便多一分胜算。
寒月宫灵武分部坐落于灵武州府芙蓉城,距清渠宫有一日路程。她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夕阳落幕时分抵达了那气势恢宏的门庭前。守卫验过她那枚温润剔透的玉凤牌,神色瞬间转为肃然敬畏,躬身道:“秦副使请进。”
一名飞凤卫引她至内堂,奉上香茗。秦雪倾颔首坐下,一边浅啜,一边打量四周。这灵武分部虽不及寒月宫那般极尽奢华,却也别具匠心,一砖一瓦,一雕一刻,皆浸润着南疆特有的风情韵致,于简约中见考究。
“雪倾,今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一个清越的女声自身后屏风处传来。
秦雪倾回首,便见一容貌昳丽的年轻女子转出,正是灵武镇抚使蒯常欢。她脸上绽开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常欢姐,若我说是思念心切,特来探望,你信是不信?”
“啧!多时不见,还是这般油嘴滑舌!”蒯常欢笑骂一句,行至近前。
秦雪倾敛了三分笑意,正色道:“常欢姐,实不相瞒,此番登门,确是有事相求。”
“讲。”
秦雪倾倾身凑近,压低了声音,气息拂过对方耳畔:“清渠山一带,恐有外邦余孽踪迹。”
“什么?!”蒯常欢瞳孔微缩,面露惊容,“竟有此事?”
秦雪倾自怀中取出那枚象征着紧急事态与高层授权的逐月令,沉声道:“暗凤密报,鲜有差错。公主殿下对此极为关注,特下此令。我前日面见清渠上官宫主,你猜如何?她的爱女上官绾绾,已遭人挟持。对方留下字条,要她于九月初十至指定地点赎人。常欢姐细想,清渠宫乃武林大派,等闲谁敢得罪?结合密报,此事背后,十有**便是那些阴魂不散的外邦妖人!”
蒯常欢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灵武州是她的辖地,境内出了如此纰漏,她这镇抚使竟后知后觉,于公于私,都难辞其咎。
秦雪倾窥见她神色变幻,心知肚明。她此来非为问罪,而是求援,遂温言宽慰:“常欢姐,外邦妖人狡诈异常,潜踪匿迹的本事非常人可及,此实非你监察不力。如今既已发现其狐踪鼠迹,正该我等联手,为公主殿下铲除心腹之患,你以为如何?”
这正是将功补过的良机,蒯常欢岂会拒绝?“雪倾,需要我如何配合,但说无妨。”
“对方约在止风林见面,其意不言自明,必是设下埋伏,欲对上官宫主不利。清渠宫虽强,但敌暗我明,为策万全,我想向常欢姐借调些人手一同前往,务求一击必中,不留后患。”
蒯常欢深以为然,当即唤来副使岳丹雪,命其速点四名飞凤卫并五十名胧月卫,即刻于校场集结待命。这胧月卫乃各州分部自行招募训练的年轻女子,虽不及万里挑一的飞凤卫精锐,却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好手,人数众多,足以形成压制之势。
不多时,岳丹雪回禀人马齐备。蒯常欢与秦雪倾并肩行至校场,只见楚玫、洪万萱、林雨柔、言冰凝四名飞凤卫英姿飒爽,身后五十名胧月卫肃立无声,军容整肃。蒯常欢登台,简要说明任务,严令众人此行皆需听从秦雪倾号令,并于次日清晨出发。
一切布置妥当,两位女子对视一眼,目光交汇处,是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决断。
次日清晨,秦雪倾辞别蒯常欢,率众驰往清渠宫。一路风尘,终于在暮色四合之际,再抵山门。
对于这批生力军的到来,上官魅自是喜出望外。强援在侧,救女之事仿佛已胜券在握。
夏馨立于师父身侧,看着眼前这群不久前还是潜在对手的朝廷中人,心中五味杂陈。与监视本派的力量联手,这感觉如同咽下一颗裹着蜜糖的黄连,滋味难言。
“是否在想着,前几日还与我剑拔弩张,今日却要同舟共济了?”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在耳后响起,惊得夏馨骤然回身。不是那秦雪倾又是何人?她正背负双手,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看在夏馨眼里,格外惹人生恼。
“大战在即,管好你自己便是!”心思被一眼看穿,夏馨顿觉窘迫,没好气地甩她一记白眼,扭过头便走,裙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微恼的风。
“啧啧啧……”望着她那几乎要炸毛的背影,秦雪倾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了,如同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物事。“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九月初十,子时。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上官魅率领清渠宫与寒月宫组成的二百余众,如同暗夜中流淌的沉默河流,悄然涌向止风林。
这片茂密的竹林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竹影幢幢,犹如鬼魅。林间空无一人,只有风过竹梢的沙沙声,平添了几分肃杀与诡秘。
秦雪倾手握剑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不知怎地,一股莫名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却清晰的脚步声自竹林深处传来。众人凝神望去,但见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紫袍中的身影,踏着破碎的月光缓缓走出。他在三丈外停驻,缓缓抬头——面覆半张蛇纹银面具,毫无生气,宛如从坟墓中爬出的活尸。
“北疆断肠山——魔蛇君。”他开口,声音尖细刺耳,像是用指甲刮擦着骨片,“上官魅,带这么多人来送死,倒也省了我逐一找寻的功夫。”
“北疆断肠山?”
这五个字如同冰锥,瞬间刺入上官魅与秦雪倾的耳中,让她们浑身的血液都为之一僵。
先前所有的猜测、暗凤的密报、公主的担忧,在此刻被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彻底证实!这已不再是江湖纷争,而是确凿无疑的外邦入侵!荷嫦曦……卷土重来了么。
上官魅瞳孔骤缩,心中骇浪滔天。这不再仅仅是清渠宫的私仇,更是一场关乎中原武林颜面,乃至可能引发动荡的边患!
与此同时,秦雪倾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彻底失血,变得苍白。暗凤的情报分毫不差!公主殿下所虑,竟已成真! 北疆势力现身于此,其背后所图,绝不止一个清渠宫那么简单。她仿佛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灵武州,乃至整个中原缓缓张开。今夜之战,已从单纯的营救,瞬间升级为抵御外侮、捍卫疆土的前哨战!
“废话少说,绾绾在哪!” 夏馨的厉喝打破了这瞬间的死寂,她虽也因“北疆”二字心惊,但救人心切,怒火更压过了惊疑。
“那个小丫头?”魔蛇君发出桀桀怪笑,“此刻应在杨慧儿手中把玩吧。至于死活……嘿嘿,塞外魔花的手段,你们应当有所耳闻。”
“杨慧儿”三字如同惊雷,在上官魅与夏馨脑中炸开。想到上官绾绾可能正遭受的非人折磨,夏馨目眦欲裂,凤啸剑倏然出鞘,直指魔蛇君:“畜生!我杀了你!”
“小辈放肆!”魔蛇君身后,两个身影陡然上前,竟是二十年前凶名赫赫的东海血池岛红衣四魔之二——钢臂魔吴烈、烈火魔吴焰。
秦雪倾见状,冷笑一声,声音清越,刻意传遍全场:“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十年前被公主殿下杀得屁滚尿流,如丧家之犬般逃回血池岛的残兵败将!断脊之犬,也敢在此狺狺狂吠?”
旧日伤疤被血淋淋地揭开,吴烈、吴焰暴怒如狂,齐吼一声“找死!”,身形如电,直扑秦雪倾!
“结阵!”秦雪倾一声令下,身后楚玫、洪万萱、林雨柔、言冰凝四名飞凤卫瞬间而动,刀光剑影之间,“五凤破魔阵”已成,将二魔牢牢困于阵心。
“杀——!”上官魅长剑挥出,清渠宫与寒月宫众人如潮水般涌上。
“一个不留。”魔蛇君淡淡挥手,身后三百外邦武者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奇形兵刃,悍然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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