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黑,安静又安全。
这里漫无边际,没有任何东西。
意识在黑暗的海洋中沉沉浮浮,舒适的像泡在温暖的水中一样,他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随着黑暗中某种规律,一起缓缓的起伏轻动。
起伏间,黑暗也随他的律动在律动。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只有他和无边的安静。
他成了这里的一份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变得轻盈起来,四周似有风,吹过他的身体,额前的发丝飞舞着。
身体?
光线落在眼睛上,细密的眼睫在脸上打出阴影,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后睁开了眼。
这是哪……
时皖有点迷糊,大脑还没有彻底清醒,像是刚刚冬眠醒来一样,迷迷糊糊的,他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环境。
柔和的日光映入眼帘,四周环绕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巨大树木。
嗯?
时皖闭了闭眼再重新睁开。
他躺在一片厚厚的、柔软的青苔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冽香气。
他坐起身,茫然四顾。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古老森林。
参天巨木拔地而起,树冠遮天蔽日,只有零星几缕金色的阳光如利剑般刺破叶隙,在氤氲着淡淡薄雾的林间投下梦幻的光柱,远处隐约传来清脆的鸟鸣。
这是哪儿?
他到天堂了吗。
时皖撑着地想站起来,却发现手感不对。身下的草坪柔软得像最顶级的天鹅绒,触感好得令人爱不释手。
这是草应该有的手感吗?
他看了看四周的草坪,发现它们随着微风一起轻轻晃动,他伸手摸了摸其他的草,发现手感如出一辙的好。
时皖深吸一口气,感觉肺腑间前所未有的通透清爽,就连离婚那天都没这么舒畅过,仿佛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沉疴旧疾都被这森林里的空气洗涤干净了。
……
这么神奇吗。
他果然到天堂了。
时皖回想起他在弥留之际的惨烈现状,甜宠文之后的结局是主角的被车撞死,太嘲讽了。
那种情况下只有向导和哨兵很有可能会活下来,他们的体质和精神力足以在车到来前就做出反应,就算撞上以他们的体质修养几天就好了。
而他一个普通人就只能嘎了。
时皖面无表情,车撞他怎么就那么巧呢。
最好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时皖甩掉那些“前世”记忆,既来之则安之,不管那些事了,先仔细观察观察这里。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里的情况。
没想到站起来后触感好奇怪,也不是奇怪,就是……有点使不上力?感觉四肢轻飘飘的。
他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他就……
真的飘了起来。
字面意义上的,双脚离地,晃晃悠悠地悬浮在了离地十几公分的半空中。
时皖:“???”
眼见越飘越高了,他下意识地想蹬腿展开手臂,想要像游泳那样往前划。
结果非但没前进,反而像个被风吹歪的气球,打着旋儿往后飘去,差点撞上一棵巨树的树干。
“哎哎哎?”
他手忙脚乱地想抓住什么,却发现手速跟不上飘的速度。
慌乱之中时皖尝试控制方向,却发现肢体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时皖睁大眼睛震惊。
物理方面控制不住那就大脑来控制!
时皖闭眼,连忙在脑海里给身体下命令“往前”,睁开眼发现还在后退。
连忙闭上眼加大力度告诉身体“向前”,同时360度无死角的在脑海里播放向前走的正确动作。
后退的感觉消失了,时皖惊喜的睁开眼。
好消息:确实开始向前了;
坏消息:向前的同时开始螺旋上升了。
时皖像个被点了火的鞭炮一样开始乱飞,眼见要撞到树上了,他连忙告诉大脑“落地”,结果却横着飘了出去,一头扎进一丛散发着莹莹微光的、毛茸茸的蓝色灌木里。
……
…………
时皖拔出凌乱的脑袋。
不疼,就是好茫然。
怕了怕了,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时皖双眼发直,却听见前面的草丛里有些奇怪的动静从远处靠近。
下一秒灌木丛里窸窸窣窣钻出几只长得像长毛雪貂、耳朵却大得像蝴蝶翅膀的小生物,正好奇地用湿漉漉的黑鼻子凑近他。
时皖吃了一惊,下意识绷紧身体。
这是什么?首都星生态园里都没见过的新品种?
他警惕地盯着这些小东西。
却发现它们似乎毫无攻击性,只是睁着圆溜溜、清澈无比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这个不速之客。
他稍稍放松,生出点观察的兴趣,试图靠近些看得更清楚。
结果念头刚起,他却“嗖”地一下向后急退,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把几只小雪貂吓得“吱”一声钻回灌木丛没了影。
ber!
他也被吓了一跳!
时皖僵硬地悬浮在半空,再次怀疑人生。
这什么鬼地方?牛顿的棺材板还压得住吗?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
明明刚刚还能控制来着,怎么就……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左侧的丛林深处,传来一声低沉浑厚、震得树叶簌簌作响的。
呼噜声?
时皖脖子僵硬地转过去。
只见一头体型堪比小型飞行器、皮毛如暗夜般缎黑发光、头生狰狞独角,獠牙雪亮如刀的巨兽,正趴伏在不远处。
它仅仅是趴着,高度就超过了三米,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时皖完全笼罩。
缓缓睁开的琥珀色巨瞳如同两个探照灯,懒洋洋地带着刚睡醒的惺忪,精准地锁定了他这个渺小的、悬浮在半空中的时皖。
…………
天要亡我!
时皖瞬间头皮发麻,血液都凉了半截。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吸间带出的、混合着青草与炙热的气息。
这……这东西一口下去,我够它塞牙缝吗?
时皖脑子空白,只剩下这荒谬的对比和强烈的求生本能。
跑!!!必须跑!!!
大脑发出最高指令,然后他的身体像一颗被全力发射出的炮弹,“咻——”地一声,直直地、义无反顾地、精准地朝着那头巨兽的鼻尖冲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停停停!不是那边!
错了!反向!反向操作啊!!
时皖在空中僵硬的像是一条棍,惊恐万状地看着那张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甚至能数清对方鼻子上细微的纹路!
巨兽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正面冲锋”搞懵了,懒散的眼神清醒了些,微微歪了歪巨大的头颅,发出一声带着疑惑的低哼,气流吹得时皖头发乱飞。
就在时皖以为自己即将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控制不了自己而主动喂怪兽的倒霉蛋时,他的冲势在离兽鼻尖零点零一公分的地方,险险刹住了。
他整个人就这么颤巍巍地悬停在巨兽的鼻尖前,与那双巨大的、倒映着他渺小身影的琥珀瞳孔面面相觑。
巨兽被时皖带来的气流激的打了个喷嚏,一股更温热的气流喷了时皖一脸。
时皖:坚强。
它似乎觉得这玩意儿没什么威胁,甚至有点无聊,又懒洋洋地阖上了眼皮,继续打它的盹,仿佛刚才只是眼皮底下掠过一只稍微特别点的飞虫。
……
呼。
时皖心有余悸地(虽然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心)缓缓后飘,离那尊呼吸都能把他吹跑的巨兽远点。
这地方太邪门了!他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但奇怪的是,这种失控并没有带来持续的恐慌,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自由和舒适感。
仿佛他本就该如此轻盈,如此……无所拘束?
控制了半天发现就算反方向来控制也无济于事。
他放弃了挣扎,像一片真正的羽毛,任由某种无形的力量托着他在林间漫无目的地飘荡。
他飘过一株会随着他经过而合拢巨大花瓣、发出轻微“噗噗”声的食人花。
看着那花在他离开后又悻悻地张开嘴,时皖面无表情地想:哦,假的,演技浮夸。
他飘过一群正在用尾巴倒吊在树枝上、对着他指指点点、发出“吱吱喳喳”议论声的彩虹色长尾猴,猴子们试图用果核丢他,却因为他飘忽不定的路线全部砸空。
时皖木着脸想:准头真差。
他飘过一片巨大的、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蘑菇林,那些蘑菇一看到他,菌盖就“噗”地喷出亮晶晶的孢子粉,试图把他染成彩虹色,时皖意外的敏捷扭身躲开大部分。
看着自己衣角沾上的一点荧光粉,心想:……幸好不是绿的。
他不知道飘了多久,感觉自己像是身临其境地参与了一场光怪陆离、却又无比真实的童话冒险。
会飞,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看似危险实则……呃,好像也不太危险的生物。
在这种缓慢而奇异的漂浮中,前所未有的放松感和舒适感包裹了他,仿佛回归了生命最初始的安全区。
他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入了温暖的黑暗。
首都星中心医院,顶楼私人特护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被高级香氛淡化后的清冽味道,医疗仪器发出规律而轻微的嗡鸣。
病床上的人深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脸色是一种久未见阳光的苍白,却愈发衬得他眉眼精致如画,长睫浓密如鸦羽,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
鼻梁挺翘,唇形姣好却没什么血色,像一尊被精心雕琢却不慎碰损了的白玉美人,有种易碎而惊心动魄的美感,即使昏睡着,那眉宇间似乎也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怠。
此刻,若有若无的、极其细微的莹白色光点,正如同夏夜流萤,在他身体表面缓慢浮动、隐现,所过之处,那些细微的伤口和内在的损耗正在以一种缓慢但持续的速度被修复着。
病房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静立着,仿佛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注视着病床上的人,以及那异常的能量流动,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看不清情绪,只有极其专注的视线,将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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