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内,郝三七一坐便是四个时辰。
一旁的麦冬此时拿出了临行前偷偷准备好的糕点,边递给她边夸赞道:“姑娘怎的就跟先知似的,还好让奴婢带了这些个吃食,要不然这会子怕是要饿得头昏眼花了。”
郝三七接过她递来的桃酥往嘴里一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成过亲是吧,这么熟悉流程。”说罢,她也从油纸里拿了一块递给麦冬,“你也赶紧垫吧垫吧肚子,这天儿还没黑呢。”
小姑娘却是又被她给逗得急了眼儿,“呸呸,姑娘又胡说了!奴婢从五岁起便跟了姑娘,姑娘最是本分老实了,怎的今日句句…句句……”
“句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姑娘又胡说、又胡说!”
郝三七正要接着打哈哈,此时忽见门缝里溜进来一人。
她立即与麦冬对视一眼。见来人是名年轻女子,心道,许是有什么吩咐要传达给新娘子罢。
那女子见二人突然就拘谨了起来,她噗哧一笑,爽朗道:“三七,不认识我啦?小时候你还同我打过架呢!”
郝三七自然是不认识她的。于是她疑惑地看向麦冬,却见麦冬也只是微微摇头。
“我是林穆穆呀,林朝朝的长姐,林穆穆。”
噢。原来是大姑子啊。
等等,这林家二少的名字,还怪朗朗上口的……
郝三七正打算开口,却见那林穆穆抬起一根食指,这回语气又略显严肃,“先说好啊,你可不准叫我姑姐,咱俩可是一般大。”
说罢她又上前几步,径自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语气再一次转为哀伤,“没想到,我那讨人嫌的弟弟如今都成婚了。”
见郝三七有些尴尬,她又笑了起来,“不过我可跟你说啊,林朝朝有的时候欠揍得很。你若是惹了他生气,他便会……”
“便会怎样?”
“他便会……一气之下气了一下。哈哈哈哈。”
郝三七听罢嘴角微扯,心道,还挺松弛的哈这家人……
抬眼却瞥见身侧的麦冬已是乐得绷不住嘴角了。
“不过,你日后若是惹得他哭了,我可是会拿你是问的哦。”
没头没脑丢下这一句后,林穆穆便潇洒离开了。
郝三七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股脑灌下,又问麦冬:“她刚才…是在威胁我吗?”
麦冬咧着个嘴总算是能笑出来了:“姑娘,你不觉得,这林大姑娘的性子真真是好嚒。奴婢先前还有些担心呢,这下奴婢便放心了。”
放心什么呀就放心了,这林穆穆方才难道不是撂了句狠话再走的?
眼瞧着走远了的林穆穆此时一记猛刹又折返了回来,见屋内主仆二人再一次瞪圆了双眼,她嘻嘻一笑,从反背着的手里也变出来一包油纸,打开说道:“差点把正事忘了。这是我母亲最拿手的鸳鸯卷,专门命我送来的,你尝尝,先垫一垫肚子别饿着。”
“谢谢啊……”
郝三七有点感动,感动之余又忙把桌上的那包桃酥紧急收到了身后。
接着,麦冬负责站岗盯梢,她则负责倒头又眯了两个时辰。
是以,外面的喧闹声总算是渐渐消停了下来。
“姑娘,姑娘醒醒!奴婢瞧着似乎是姑爷来了!”
“姑娘,奴婢就先退下了,你…你……”
见麦冬支支吾吾不知所谓,她伸了个懒腰坐直起来:“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保重的。”
今日这重头戏可算是来了。
郝三七扯过身旁的喜帕,又把自己的头盖了起来。
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跟着又“吱呀”一声关了。
郝三七听那人走了两步便忽地没了动静,他似乎在小桌前坐了下来。
屋内一时间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接着,郝三七又察觉到那人好像站了起来,且逐渐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呼吸声霎时近在耳边!
郝三七实在不知此人要做什么,话也不讲一句,自顾自地行动果真如那林穆穆所言:讨人嫌。
于是她当机立断一把将红盖头扯了下来。
这下倒把身侧的人给吓了一跳。然而此时她只需轻轻一侧头,便能直接与那林朝朝做贼似的脸对个正着。
当然,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这一回林朝朝当真是被她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登时便似扑棱蛾子一般脸朝下直直倒了下去。
郝三七见状赶紧站了起来闪到一边,嘴里直念道:“你、你要做什么?就不能先打个招呼吗?你礼貌吗?”
林朝朝被一床的撒帐硌疼了脸,他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左右边脸均是“枣生桂子”的印痕。
这下郝三七总算是看清了这位林家二少的真容。
此人方满十九,瞧得出是位娇养少爷,这满脸的细皮嫩肉和胶原蛋白断然是骗不了人。
样貌算得上周正。眼睛大大圆圆的,仔细一看还有妈生卧蚕。没有崎岖的脸型,没有乱七八糟的鼻子嘴巴,更没有缺根胳膊断条腿儿。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最起码,没有一见面就给她来个暴击。
“……你、你莫要再看了!”
就这么被郝三七**裸地盯着上下打量,林朝朝觉得自己跟剥光了衣服没什么区别。
郝三七闻言收回眼神,林朝朝又听见她问,“你刚才,离我这么近是想做什么?”
语气带着质问,眼中满是防备,仿佛他方才对她做了何等下流的事似的。
林朝朝一时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他就是想去床上拿褥子,有何错?亏得他还想把床铺让给她睡。结果呢,好心当了驴肝肺。
也是,白日里追着那道士打的时候他就应该瞧出来了,此女子哪是什么贤良淑德之辈,看样子是我行我素惯了,瞧她这副不饶人的模样,他还就偏要好好同她理论理论了。
对面的郝三七看着他先是皱眉再是憋屈后又捏紧了拳头,心想自己十有**是误会人家了,可再怎么着也犯不着生气到要动手打人吧?
“哎!不至于不至于。好男不跟女斗,除非你不是好男。”趁对方还未动手,郝三七决定先发制人一波。
这下又直直把林二少气了个语塞。得,眼下这理也没甚可说了,他都不稀得解释!
索性转身大臂一挥,把床中间的撒帐全都扫到了地上,整个人呈大字状大喇喇就这么躺在了上面,不发一语。
郝三七自知自己无形中又伤害了这个小兄弟的小小自尊心。这时,她猛然想起林穆穆先前说过的那句“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噗!”
这回好了,直接把人林朝朝气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郝三七!你别太过分!”
郝三七立马闭了麦。这大喜的日子,把人气坏了可不好跟人家家里人交代。
林朝朝又重新躺了回去,这次他直接背对了她躺到了大床的最里侧。这人简直气得他脑瓜子仁儿疼。
郝三七见他再无动静,便窸窸窣窣开始摘起了脑袋上繁琐的头饰。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沉重无比的头总算变轻盈了许多。
接着,她又开始脱衣服。
床上的男子突然轻咳一声。
咋,难道让她就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睡吗?孩子这么纯情难道是没谈过恋爱?
郝三七懒得理他。
许是听她结束了脱衣环节,林朝朝此时的内心又开始挣扎起来。
虽说此女子实在过分,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总归是个姑娘家,要不这床还是让予她睡算了。
他纠结着慢慢转过身子,正欲开口,却见郝三七竟开始打起了地铺。
林朝朝傻了眼。
郝三七此时亦有所察觉地抬头与他视线一对。他看见她摆了摆手,说:“不用担心我,我早有准备的,放心吧,快睡快睡。”
谁担心她了?这一脸未雨绸缪老谋深算自鸣得意的样子林朝朝看了就讨厌。
于是这一夜,他再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郝三七打好地铺后便躺了下来。她十指交叉枕在后脑勺下,脑子里又快速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越想越郁闷。
先是这离谱的婚事被莫名其妙硬塞了给她,后又出现个神经病道士一通胡言乱语要她当个什么劳什子月老,还必须要帮那女主角追到手才算完事……
无人过问她的意见也就罢了,她最最想不通的是她这结婚对象竟还是个古代人——不管,书里的古代人也是古代人。
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从思想上就跟古代人不对付……不对!这一切从根源上就不应该发生!
她气得又对着空气来了套组合拳。
郝、草、果……
好,从今往后她必要像一条蛇一样死死地缠住她!
至于这林朝朝,她歪头往床铺上看了一眼,见那人仍是气鼓鼓地只留了背影给她。
其实这林家人比她预想的要好太多。林穆穆性格直爽,林家主母还念叨着怕她挨饿,林朝朝今夜受了她这多气都还能忍住没发火,那林老爷想来也不会对她不好。
她就这样盯着林朝朝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明天还是找个机会跟人家好好道个歉吧。她想。
是以,这漫漫长夜,闷头大睡的人是郝三七,辗转反侧气成河豚的倒成了林朝朝。
好在这郝家与林家的婚事,在两家人热切地期盼与努力下,总算是功德圆满的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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