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她内心还在天人交战之时,孤雁飞突然松开了手,拉开了距离,惊讶道,“哎,你怎么流血了。”
“我吗?”苏临月问。
孤雁飞细长的手指附上她的唇边,细细擦拭着,小心道,“是因为刚刚吗?这东西是不是冲我来的?”
苏临月心下还在犹疑取舍,只拉开她的手,随手拭去了血迹,又道,“没关系,小事而已。你看它们好像散开了。”
孤雁飞闻言往四周望去,果然蜃又恢复了刚刚的平稳状态,苏临月看着她东张西望,一幅惊叹的样子,不由得在心中一笑。
对方和刚刚所想的那些,孰轻孰重呢?
苏临月并非草木,又实在聪颖,明白孤雁飞肯亲近自己意味着什么,毕竟当初对方可是连手都不愿意让她拉一下。
像孤雁飞这种极有主见、心防又重的人,知道真相之后会怎么想呢?
“会讨厌我吗?会恨我吗?”她在心里问。
孤雁飞忽然又惊讶道,“我衣服上的血怎么这么多,是你的吗?”
“不是,这是你的血。”
“我?”孤雁飞动了动并没觉得哪里有伤口,又摸了摸后颈胳膊,就连之前受伤后的那些疤痕都没有了,但是移动之时总有一种灼烧的痛感。
“奇怪。”苏临月也看了看她的伤口,又伸手把了把她的脉,道,“怎么会没问题了——哎,你去哪?”
“她们怎么回事?”孤雁飞起身往那三个修士还有洛雪面前去,衣带飘动,一身血污竟然像极了风中的红梅。
苏临月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孤雁飞的背影。
刚刚那些问题困不了她多久,她是一个洒脱的人。
于是苏临月道,“被蜃弄晕了而已,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应该外力就能解决,我教你怎么唤醒她们。”
蜃又退回了那般模样,一时半会出不去,山洞之中,光线不算太亮,两人坐在一处。
“我在你的识海之中见到了你,但你是个小孩子,头上有这个符号。”
苏临月画出她头上的符号,又道,“你记得吗?”
孤雁飞端详了许久,道“我不记得,我甚至不记得你进入了我的识海。”
“那我见到的是谁?那小孩还认得我。”苏临月疑惑道。
“之前我脑海里涌出了很多陌生的记忆,有部分属于我,有部分不属于我。”
“这个印记我曾见过的,是生魂受损的续命法。”
“你的意思是我的魂魄有问题?”
苏临月摇头道,“你以前没有任何异常吗?这不应该吧?就算真能续命,也只是将人稳定在原有的状态,断不会像你一样,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孤雁飞叹口气,又定定地看着她,要是下定了决心道,“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你说。”
她犹疑着措辞,似乎在想要怎样既不会让苏临月觉得自己在胡说,又能不把她牵扯进这诡异事情中来。
想了一会儿,最后终于道,“我在梦中遇到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我反复梦见,她说她是神仙,就是很多年前飞升的那位。”
说罢,她看了一眼苏临月,希望她不要觉得自己失心疯了,可苏临月认真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她还说,这五行法宝并非自然凝结而成,而是为天灾所成。而且她在我小时候见过我,但我毫无印象。”
苏临月想了想,方才那股力量若是修士所为,有些太过匪夷所思,说是仙人所为,居然有些道理,只是按照传说,这又好像太弱了。
除非,这道法术已经在这里很久了,等到孤雁飞来了,才真正的被触发。
“你不信我?”见她不说话,孤燕飞小心翼翼地问。
苏临月一向对这些事情很有接受能力,更别说她刚才亲眼目睹了发生在孤雁飞身上的诡异之事。
“我当然信你。你知道北域有一个传说吗?在很久以前,北面是没有这片瘴气的,那时灵气充裕,月族便在此处繁衍生息,是所有灵族中最为强势的一个,一直到一场雷劫将北域断开,此处以北就成了域外之地。”
“蜃也是在那时出现的吗?”
“应该是吧。”
“此前,江和光找我的时候,跟我说她等了我很久,就是为了让我去寻五行法宝,却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也只是因为梦中提示而至此。现在看来,这五行法宝也许与我残缺的记忆有关。”
准确的说,还包括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什么灭世之灾?她从几十年后而来,从未听过什么灭世的兆头啊。
孤雁飞眉头紧皱,疑团太多,别人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事情,可能比她自己知道还多。
只听得苏临月又道,“你之前说江和光给你的是买命钱?”
“嗯。我初次见她,觉得十分亲和,可是相处久了,我发现她这人让人捉摸不定,就好像对这世上任何人都没有那么在乎,不理世事,却又偶尔流露出不平。”
“听你这么说,不像是无所谓,倒像是傲慢。傲慢到她真的不在意千机阁私底下在做什么。”
孤雁飞眨眨眼,“不知道,相处的时候说不上来傲慢,她说她三百岁了,但比好些前辈都要死气沉沉呢,那画中世界跟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苏临月的声音带了些笑意,“什么叫跟个石头似的?”
孤雁飞很可爱地抿了抿唇,“就是那个世界一点变化也没有,水是水,楼是楼,没有一点生机,别说风还有其它声音了,连变旧的痕迹都没有。”
“那你也不能说人家给你的是买命钱吧。”
“才不是呢,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没有没有。”
“她给了我一本修炼的功法,但洛雪说,这功法是反着来的,让我先不要修习。我也给你默一遍吧?”
说默就默,苏临月看了看道,“此项功法,有关生魂,旁人不知,我却知道。不过我也只能看出确实是有助于人修炼的。”
孤雁飞就这么坐在原地,盯着这地面像是要看出什么花来。
苏临月不愿见她如此苦恼,又问她在凡界的事情,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过你之前说你几岁才入仙门,你不记得的那部分记忆是凡界的嘛?”
“嗯。说起来除了一些大事,我好像的确不太记得凡间的事情。”
“你本来是哪里人呀?”
“我去过很多地方,从我出生起就开始不停地辗转。最多的应该就是在京城吧,然后一路向南,直到宛城。”
“我以前也去过京城,我记得有一处观月台,许多名流诗人都喜欢在那里赏月,我记得我去的时候……”
孤雁飞愣了一愣,眼睛像是落了灰一样没了什么光彩,有些困惑地说道,“我没去过。”
苏临月这时才住嘴,因为她突然想起孤雁飞之前提过没去看过花灯,这般辗转流离,大概在凡间的经历并不算好。
孤雁飞察觉到了异常,又笑笑道,“我家世是很好的。我就是对这些不太感兴趣罢了。”
那位独孤曦,像是她的身生祖母。至于她为什么姓孤,这得提到她母亲与她祖母的恩怨了。
“反正也出不去,今夜正好是月圆,月色会很美的,我陪你看看月亮吧。”
看月亮吗?孤雁飞还没做过这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呢。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但她还是陪苏临月来了。
“你知道月族为什么被称为月族吗?”
孤雁飞摇摇头,余光看见了她腰间所配的晶莹之物。
她对月族历史毫无兴趣,好奇道,“咦,你腰间的是什么东西?”
苏临月反应了一下,是之前手下挑的法宝,但临了觉得不好便没有送,“没什么,别人送我的小玩意。”
“谁送你的呀?”孤雁飞不依不饶,想着自己身无长物,竟然连像样的礼物都送不出来。
苏临月没有回答,自顾自道,“日月潮汐,万物精华,皆为天道。我们一族是被月光偏爱之人,月光最满之时,我们月族可以将这符咒分享给另一个人。”
苏临月的手捏起孤雁飞的手,接着两人十指相扣,掌心散发出月光般柔和的清辉,“你若是忧心江和光给你的术法。这是我族秘法,掌心符,可在关键时刻保魂灵无虞。”
“这符——”
“单给了你一个人。”苏临月笑了起来,把话头接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孤雁飞面上有些热,她本想问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月族的同心符,被对方这么一揶揄,便不敢再问了。
同心符是什么东西,一般都是给家人、挚友、道侣,会给她?
她算什么?挚友?什么都隐瞒对方的挚友?道侣?明明手都没牵过几回,也就白天抱了会儿。
两人手掌相触之时,苏临月就这么定定地坐在这里看着孤雁飞,冷飕飕的凉风拂过她的发丝,不知在想什么,眼中含情,两人不像是被困在这里,倒像是在私会。
孤雁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住了,道,“夜间蜃会更加活跃,我们要不要去稳固一下结界?”
“呃,现在吗?”
“对”
这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
但苏临月还是应了,当然,因着受伤的缘故,也就是她指挥,孤雁飞做罢了。
只是在将殊粉递过去之时,苏临月突然觉得经脉之中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骤然失了力,将东西落在地上。
孤雁飞听见响动,转头一看,只见苏临月眼神涣散,忙伸手从背后握住对方的臂膀,另一个手探上了对方的脉,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
她本以为就算苏临月伤得再重,能乱跑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却发现她脉象之中竟然有两股力量对冲,大有功法反噬之势。
孤雁飞忙把苏临月扶着坐下,不由得怨道,“都这样了,不静养出来乱跑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有损根基的,若不养好后患无穷!”
苏临月虚虚地靠在孤雁飞身上,以极弱的声音道,“还不是因为……”
最后那个“你”字没有说出来。
苏临月想,肯定是白天受伤的原因,复发时间居然提前了。
此刻她靠在孤雁飞身上,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总觉得很舒服,所以她干脆肆无忌惮地靠上去——反正也不会拒绝吧?
感受到身边人的重量越来越重,孤雁飞抽出手来,改了一个环抱住她的姿势,质问道,“因为什么?那十万灵石?你没缺钱到这种程度吧。”
苏临月不答,只是一味往对方身上靠,孤雁飞也不恼,小心挪了挪身体,换了个让她靠得更舒服的姿势。
孤雁飞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对方高挺的鼻梁和苍白的皮肤、紧闭的双眼,那张带了点邪气的脸此刻病怏怏的,又听怀中人小声道,声音轻得像一根羽毛,“我有在好好养伤的。”
孤雁飞心里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是心口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极不畅快,像是生气又像是难过,声音软下来道,“现在难受的话,你且安心歇着吧,等下我抱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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