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山里来了一行人。
彼时高凤成跟着莫月月上山顶挖野菜了,宁芫身体还未好全,便坐在山下的摇椅下,等着他们日头下山了回来。
这一行人穿一身青色衣裳,也不进屋,就站在门口大树下,一直等高凤成回来。
高凤成归来之时,便见一行人,跟一排杨树苗似的,站成一排,直愣愣戳在那。
高凤成便面色一黑。
他看了眼宁芫,发觉宁芫面无异色,顿时脸色更是一沉。
宁芫朝着那一排杨树苗努努嘴,“喏,你们高大人来了。”便起身回了屋子。
莫月月看一眼宁芫,又看一眼高凤成,跟着宁芫回了屋。
便见高凤成站在屋外,嘴中同这些人不断说着些什么。
说到后面,高凤成面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黑。
当夜,这一行人便走了。
高凤成同这些人说了些什么,宁芫不得而知。
只是高凤成却还同先前一般,该种草药种草药,该煮饭煮饭。
有时候宁芫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她,高凤成背对着她揉面,却又似有所觉得转过身。
他会问一句:“怎么?突然发现我身材其实也不错?”
宁芫便有些脸热,将脸侧过去,嘟囔一句。
宁芫不知道高凤成怎么想的。
可在有次同莫月月聊天时,知道了一些事。
彼时莫月月同她的关系,虽不如先前好,却稍缓和了一些。
宁芫心中本就有愧,跟着莫月月做了很多事,也诚心诚意同莫月月道了歉,二人双双落了泪。
那日宁芫正在除药圃里的害虫,将那大白虫与青灰色的蜗牛一只只捏起来,放在一旁的帕子上。
莫月月便看着她抓,脸上有些微的嫌弃。
半晌,莫月月突然问道:“你可知上次那些人来,同高大哥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宁芫手顿了顿,头却未抬,只轻声问。
莫月月叹了口气,道:“我站的近,似是听到他们想叫高大哥回京,说若是回京,……愿意替他父亲平反。”
宁芫一愣,不由得看远处高凤成一眼。
高凤成彼时还站在那棵杏树下。
也不知为何,这杏树许多年不结果,此时竟在高枝上挂了一颗。
圆圆的,黄灿灿的,三个人站在树底下,仰头看着,心中都觉得很是惊奇。
宁芫垂下眼。
胖白的虫子还在她指尖疯狂扭动。
宁芫将那虫子放在帕子上,手指不自觉又在衣襟上搓了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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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高凤成又捧着一碗药,想喂宁芫。
却见宁芫撇开头。
高凤成一怔,“怎么了吗?今日不想喝?”
便听宁芫道:“我喝了这药,你便回罢。”
高凤成还未反应过来,他疑惑道:“回哪?”
宁芫叹了口气,从高凤成手中将碗拿走,“你回京罢。”
高凤成顿时沉默不语。
顿了顿,他从宁芫手中又将碗取走,舀了一勺递到宁芫跟前,“一天天的,脑袋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芫看高凤成假装听不懂,心中叹气更甚。
她一把从高凤成手中将碗夺过,就着碗沿,一口气将碗中汤药喝了一干二净。
“你走罢,你呆在这儿,又有什么意思?”
高凤成看她将药喝完,垂眼将空碗收拾了。
宁芫看着他这幅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走罢!我认真的!你呆在这里除了虚度年华,还能有其他的什么作用吗?”
高凤成还是默不吭声,只收拾了碗,转身拿到小厨房去洗了。
隔天宁芫便噤了声,同高凤成不再多说一句话。
高凤成有事问她:“为何昨日明明你捉了虫,今日我去看的时候,还有一些,那么大——”
高凤成边说边比划,将手指拉开,展示他见到的虫子的长度。
宁芫却像是未听到一般,转过了身。
高凤成一脸莫名。
他以为宁芫觉得自己说她做事不细致,哑然一笑。
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奇怪。”
宁芫还不理他。
高凤成面色微变,他看向莫月月,用嘴型轻轻问:“她怎么了?”
莫月月翻个白眼,走开了。
高凤成看着莫月月转身的背影,更加莫名。
那日,他不断的逗宁芫,却见宁芫始终坚定,不同他说一句话,便是不同他说任何一句话。
第三日,高凤成便有些挫败,更有些心慌。
宁芫正端着碗,蹲在杏树下面吃饭,碗里掉下半块树叶子,宁芫浑不在意,拿筷子夹起来,随意丢到了地上,继续吃。
高凤成凑过去,蹲到宁芫身旁。
宁芫看着他,有些心烦,端着碗,脚步往旁边挪了挪。
高凤成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
当晚,高凤成又拿着碗,要给宁芫喂药之时,宁芫一把将碗推开。
瓷碗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摔了个粉碎。
高凤成看了眼宁芫,蹲下身子,默不吭声的将碎了的瓷片,一块一块的捡起来,虚虚的,捏在手心。
宁芫看着他这样,突然软下了声音,道:“可以了,这段时间你做的真的可以了。你……没必要为了我,一直呆在此处。”
她知晓,其实高凤成心中一直有所抱负。
即便是她追在高凤成身后的那些日子,高凤成虽在各宫做太监,可在太监之余,他总是想同其他机构的人处好关系。
宁芫一开始以为高凤成是想往上爬。
之后,她才慢慢意识到,原来高凤成胸襟比她想的更为开阔。
也是慢慢的,她意识到,原来高凤成也想为这世间,为这诸多百姓,做一些事情。
是以,他也一直跟在二皇子身侧,鞍前马后从无怨言。
如今,他为了她,拘在这样一个小山中,宁芫有时候都替他觉得憋屈。
且他父亲一事……
便是高凤成不说,宁芫心中也清楚,始终是高凤成心中一根刺。
而如今,正好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可以将他这根根深蒂固的刺拔出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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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莫奈山里来了另一个人。
高凤成一早便跟着莫月月去山上采摘草药了。
莫月月不知从哪嘎达搜罗出的一摞子医书,里面有一本早已经泛黄,翻开来,里面记录着种种奇珍草药。
有一株莫月月看着,适合的气候似是同莫奈山相近,只是需要在凌晨露水沾湿了叶子的时候采摘。
于是这几日,莫月月同高凤成二人,便连着好几日,都在凌晨日出前上山,拎个棍子,漫山遍野的找,看莫奈山是否有这株草。
这人是突然出现在莫奈山的。
他双眼蒙着一块布,布未曾遮盖的那半张脸,上面布满了瘢痕。
像是大火烧伤一般。
他拄着个拐棍,整个人弯腰驼背,蹒跚前行。
等走到宁芫屋前,像是终于体力不支,昏昏然栽倒过去。
宁芫听到声响,起身,推门,才发现门口倒着个男人。
宁芫看看四周,四周空无一人。
她皱了眉。
想了想,宁芫还是蹲下身子,看着栽倒在地上这人。
他面色苍白,形容枯槁。下半张脸上面浮满了沟壑崎岖的瘢痕。
宁芫又看了看四周。
这莫纳山虽不是极高,但地理位置却偏远。
这人瞎了一双眼,又拄着拐棍,也不知从何处而来。
宁芫不得不生了些防备心。
她看了眼地上的人,又转身回了屋子。
直到日晒三竿,高凤成同莫月月还未归来。
宁芫想起地上那人,心里感觉怪怪的,又往门口走去。
便见那人还昏迷着,原先惨白的脸此时已经变得有些发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汗。
只见那人眉头皱的死紧,整个人宛若虚脱了一般。
宁芫没办法,只能蹲下身子,半拖半拽的,将这人拖进屋内。
这人宛若一摊死肉般,任由宁芫拖着。
宁芫看着地上这人,想了想,又舀了一碗水,往里面撒了一把白糖,抵到这人唇边,强压着他喝了。
间或听到这人唇角溢出一丝嘤咛声,却不见他转醒。
宁芫便丢了条被子在他身上,等高凤成同莫月月回来。
高凤成同莫月月回来的很晚。
回来之时,二人脸上双双挂了彩,莫月月解释是因为那株草长在极为陡峭的地方,他俩摘取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这时莫月月借着月色,才看清楚自己家地上躺着个人。
莫月月吓了一跳,“这啥?!”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高凤成看着地上的人,又看着宁芫,皱起了眉,也问道:“从何处来的?”
宁芫摇摇头,“我也不清楚,等我看见的时候,已经昏倒在门口了。”
高凤成看着地上之人,面上若有所思。
莫月月蹲下身子,伸出一指,探了探这人鼻息,有把了把他的脉象,断言道:“快一个月未吃东西了。”
宁芫一愣。
莫月月当机立断,让宁芫拿些先前剩下的粥水来,“这人多日米水未进,此时只能喝粥。幸好遇到的是你,再多几日,怕是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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