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听到江翊的声音，许澄有些陌生，心中泛起莫名诡异的涟漪，她将耳机音量调小，回复道：“晚上好。”
短暂的沉默。
江翊开口：“你刚才是有什么事吗？”
“做家教。”许澄解释道。
“那你现在还在外面？”江翊的重点有些奇怪。
“嗯，对，现在回去。”许澄说罢，看到了自己打的车。
她连忙招手上车，报出手机尾号，系上安全带。耳机那边的江翊全程没说话。
许澄原以为语音通话和先前的聊天没有区别，此刻才迟缓地发觉出这其实是一件挺暧昧的事情。
打字聊天隔着屏幕尚可有所保留，语音却是通过说话时的语气、无法掩饰的停顿犹豫将此刻的心情想法一并暴露。
有种不安全感。
她尝试开口聊天将气氛转至正常：“我上车了。”
“好。”
又陷入了聊天的尴尬境界，与第一天有过之而不及。至少第一天隔着屏幕和文字，自己内心的窘迫有地方躲藏。
而现在，许澄甚至能听到江翊的呼吸声，她有些后悔戴上耳机了。
许澄费劲心思找话题：“我今天去做家教，家教的小孩很闹腾。”
江翊嗯了一声，表示在听。
“他们一个要上卫生间，另一个就一定要跟着一起去，去一次就要二十分钟。”
许澄说到这里，觉得自己的话题很无聊，不知道是否要继续下去。但电话那头的江翊似乎是笑了，于是许澄接着讲。
“今天家教结束时，上课的小女孩送了我一个粉色的蝴蝶结发卡，亮亮的。”那个蝴蝶结被许澄收到了书包的侧袋里。
“我好像没记得你带过发卡。”江翊突然说。
“对，我是不常戴。”
江翊又在笑，他有这么爱笑吗？许澄记忆里的江翊脸上总没有多少表情，许澄曾经还暗暗吐槽他故意装酷。
话说到这里，便已经是山穷水尽了，许澄果断转下一个话题。
“你今天画的头像好厉害，以前学过吗？”
“对，算是有基础。”
这个话题好像也不算好，难道她要继续和江翊交流画技？许澄不敢叹气，怕被江翊听到。
她不过是沉默几秒，正准备开口另寻话题，听到开车的司机和她闲聊：“姑娘你在和男朋友报备呢。”
男朋友？谁？江翊？
……许澄再次沉默了，她的语言体系彻底被打败，想不出什么话来了。
哦不，她还是要澄清的。
许澄讪讪解释道：“不是我男朋友，是同学。”
“哦哦。”司机大概陷入了和许澄同样的尴尬。他不说话了，专心开车，转方向盘打了个弯。
只留许澄一人面对安静的通话。
许澄相信江翊一定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此时的沉默无疑更加怪异了。
她需要尽快找个话题！
许澄：“……你在外面吗？”在宿舍打这种电话似乎不太合适，许澄在江翊电话中听到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江翊嗯一声，“我在学校操场，”他沿着操场边缘散步，又加了一句，“周围很多人。”
操场旁边是篮球场，江翊走到场外，向许澄介绍，“有人在这里打篮球。”
许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有些困，“我记得你篮球打得也很好。”
她记得江翊转到临山高中没多久，就开始和班里的那群男生一起打球，打上几场球后不仅为自己赢得“江哥”的称号，也成功融入了当时的班级。
“打得还行。”江翊走得离篮球场远些，那里人多声音嘈杂，扰乱通话。
江翊突然想起：“明天我们和生院有场比赛。”
“生院？”许澄自己是生院的，对这个名称很是敏感，但她很快意识到此生院乃N大生院，和自己没有关系。
于是她放松下来，再次打了一个哈欠：“哈哈，那你明天可以告诉我比赛结果。”
“嗯。”
“有些困？”江翊问道。
“对呀，”许澄闭起眼睛靠着后座的颈枕，没看手机，只听着耳机里江翊那边的声音。
许是刚在封闭温暖的室内呆了两个小时，一上车就晕晕乎乎开始犯困，脑袋也不清醒，此时想道什么便说什么，开口，“我差不多要坐五十分钟，正好是一通电话的时间。”
“嗯，那你……”他想说让许澄休息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说不合适。
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普通同学就不能说这些了吗？
江翊继续绕着操场走，走到篮球场时调头返回，电话没有断，耳机也没有继续传来许澄说话的声音。
江翊意识到许澄可能是困得睡着了。
于是他没再继续走，在个安静角落找了条长椅坐下，看操场跑道来来回回的人。
时间其实并不长。
“姑娘，下车了。”江翊听到许澄那边重新响起声音。
许澄睁开眼，发现不知不觉到学校了，一路上没看手机，只带着耳机与江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竟然睡着了。
“你到了？”江翊问。
“对。”许澄还是有些迷糊，她下了车，走进校门，看了眼手机新收到的消息。
欧阳姐发来这次的家教工资，700元，带上来往的打车费用，许澄点击收款。
“岁岁在群里发了新消息，”许澄问，“你看到了吗？”
岁岁在群里艾特两人，说是需要今天做的情侣头像的文字说明。
“看到了。”江翊答。
“我写了一些，你看可以吗？”他把写好的文字复制粘贴发给许澄。
“可以的可以的。”许澄一贯是夸奖。
她扫了一眼江翊写的，有二百字左右，再次夸道：“你写得好棒，哇，你还有提到我喜欢老虎，你喜欢……那只鸟是游隼是吗？写得好有感觉哦。”
“嗯。”江翊荣辱不惊。
“你去发给岁岁吗？”
“……你发吧。”江翊沉默片刻才说。
“哦好。”许澄不知道江翊为什么拒绝，把情头介绍发给岁岁后接着和江翊聊天。
两人这么说了一路，许澄走到宿舍楼下，才想起两人聊了很久。她看了眼通话时长，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竟然通话了这么久！”许澄有些惊讶，她站在寝室楼下，没进去，笑着和江翊说，“我觉得我们现在聊天越来越顺畅了，比刚开始好多了。”
“对。”虽然江翊有时候只会蹦出来一个字，就像现在这样。
许澄很知足。“我已经到宿舍楼下了，你还在外面吗？”
“我也马上要回去了。”
九点半，大学生夜生活正是丰富的时候，跑道上还有不少人，对面的篮球场依然热闹喧嚣，江翊找了一个安静的好地方。
“那晚安啦。”许澄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晚安。”
电话挂断了。
*
许澄回到宿舍，发现桌子上放了一颗梨，还有些小零食。
“柯英给的梨，已经洗过了。”康佳雯正在看电视剧，注意到许澄回来，扭头和她说一声。
“好。”
许澄先把夏夏送她的蝴蝶结发卡放在一个小收纳盒里，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梨啃了一口。
“甜的。”许澄今晚忙着上课，没吃晚饭，此时正饥肠辘辘。她站靠着书桌，把梨吃完又吃下一个小面包，人才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今天回来得晚，她只休息片刻又马不停蹄洗漱，躺在床上浑身轻松。
“澄澄，你换头像啦？”康佳雯突然说道。
忘了这事了。许澄坐起来，向她解释道：“一周CP的任务。”
“颖颖应该也换了。”徐奕颖也做了一周CP，应该同样收到了这个任务。
许澄点进寝室群，发现确实如此，只是自己的头像太过显眼，容易被注意到。
按照规则，情侣头像要等到一周CP结束才能摘下，许澄只能暂时顶着，很不习惯。
康佳雯好奇问：“你跟你那个高中同学进展怎么样了？”
许澄认真回想，答：“现在算是普通朋友吧。”她自觉最近和江翊相处挺顺利的，简直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那你有没有打算发展其他关系？”
许澄差点没反应过来：“什么关系？”
她庆幸现在没喝水，不然肯定会呛到。“我跟他？不可能的。”许澄否认，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稍微一想便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好吧，那是我多说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
“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呀，在大学。”康佳雯站起来，看着坐在上床的许澄。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许澄这才想起，康佳雯是宿舍唯一脱单的一位，她和男友从高中就在一起了，大学更是考到了同一城市，两人感情很好，不过康佳雯很少对其他人谈起自己的恋爱细节。
十一点，宿舍准时熄灯。
许澄闭上眼，心中照常开始总结今日的行程。
今天做的情侣头像很不错，江翊写的介绍也很好，应该能拿下一个不错的分数。
今日家教到账700元，减去车费100，可以存200，剩400作为这周的生活费。刚交完学费，许澄手头没多少余钱。
明天是周四，一周CP竟已进行三天了。她和江翊的关系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甚至是像朋友一样。
有点奇怪，但……他们这算是重归于好了吗？
许澄脑中突然想起康佳雯今晚说的话，“有没有打算发展其他关系？”她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又闭上。
不可能的。
*
江翊从操场回到寝室时，迎面是邓文一声刻意拉长腔调的“哟~~~”
“谈恋爱回来啦~”
江翊没有解释，他喝口水，坐在椅子上划动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邓文州便在手机上骚扰他。
“恋爱谈得怎么样？”
“你们现在是恋爱关系还是普通同学关系？”
“嗯？说话！”
实在是太过吵闹了。江翊怀疑自己是怎么跟这家伙做成哥们的。
可能是命运使然，毕竟从幼儿园到大学都同校的缘分不是谁都能有的。
他和许澄也是。
为什么还在想许澄？
江翊打字：【我们现在是正在做一周CP的普通同学关系。】
所以偶尔有一些超出关系的心理和行为举动，在所难免。
等到活动结束……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江翊心中笃定，强行压下那抹轻飘飘云雾状的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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